斯第尔顿船长带回的礼物让女王龙颜大悦,不但赦免了他所有的罪,还要封他为爵士,于是传令官托马斯接到命令,向斯第尔顿船长转达授勋的消息。

平心而论,对一个托马斯这样的老传令官而言,给区区一个爵士授勋,都要劳他大驾,让他甚为不屑。要知道女王封她的首席男宠罗伯特•达德利为莱斯特伯爵,都是由他传令,而爵士连贵族都算不上。在托马斯看来,女王收了斯第尔顿船长那么多礼物,却只封他为爵士,肯定是因为这个人不过是个暴发户,全身上下除了有钱以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的优点了。

来到斯第尔顿船长的罗思丽庄园,托马斯先被庄园的占地面积吓了一跳。

罗思丽庄园占地两千多英亩,一改都铎式建筑前面花园后面喷泉的格局,一进门,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六匹马身鱼尾长翅膀的怪物围着持三叉戟的海神,马的前蹄腾空,俊美凛冽的肌肉曲线极其*真。

圆形水池后面是一个宽十米、长五十多米的水池,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供人走路的石桥,石桥底下不停地溢出清泉,落入下面的水池。池子里放了十多对面对面的黄褐色石雕,鹰首狮身鱼尾带天鹅翅膀的猛兽雕塑长三米多,比人还高,都是雄纠纠气昂昂地匍匐在地的姿势,仿佛禁军列队恭迎从石桥中间走过的贵宾。水池两旁都有极宽阔的碎石子路供马车行走,可走在石桥上被那么多石雕猛兽恭迎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以至于托马斯一进罗思丽庄园,就把马车打发走,自己随着门卫一路步行进去。不过后来开通了海上贸易之路,菲泽塔觉得运输过程中不小心弄碎的瓷器直接扔掉太可惜,又不能卖掉,于是干脆用碎瓷器的光滑面来铺水池旁边的路,锋利的边缘用海边白色的细沙遮盖起来,只露出上面美丽的图案。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舍得在上面驾马车,每一个来罗思丽庄园的客人都要先在花园里犹豫一会儿,为走石桥接受石雕猛兽的恭迎,还是走旁边的“迷你丝绸之路”、享受踩在昂贵的中国瓷器上的美妙感觉纠结一番,而主人则不得不另外修了一条专供车夫去停马车的石子路。

花匠精心修建的花园美不胜收,流动的泉水让整个院子都显得生动活泼起来。石桥的尽头就是主建筑,豪华气派的房子和伊丽莎白女王的任何一座行宫相比,都毫不逊色,两侧是另外两个较小的院落,藏在高大茂密的冬青树后面。

主建筑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双排马蹄形楼梯,台阶和酒瓶形扶栏都白得像雪雕一样,扶手的两端各有一对同样材质制作的酒杯形花盆,里面种的花视季节和花匠的心情而定。楼梯下面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狮头,石桥下的清泉就是从狮子口中流出的。

走上楼梯,托马斯无意中瞥见冬青树后面的小庭院,发现那是他从没见过的布置方法,非常别致。

“托马斯爵士?”一个莺啼般婉转的声音唤回了托马斯的魂,美丽的异族女管家拉着裙摆行礼,“我是罗思丽庄园的管家丽贝卡。”

托马斯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风度翩翩地还礼:“在下奉伟大的伊丽莎白女王之命,特来通知尼古拉斯•詹姆•斯第尔顿先生授勋为爵士之事宜。请问斯第尔顿先生在什么地方?”

“我的主人……很喜欢乱跑,而且经常找不到路。”丽贝卡露出了一点难色,“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什么地方。您是否乐意到小客厅坐会儿?我让人去找他……不过可能要找很久。”说到这里,丽贝卡叹了口气:“如果上帝保佑我那位可敬的主人只是喜欢乱跑也罢,可他偏偏还特别擅长迷路,而且能藏得谁都找不到他。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或许我们得留您吃晚饭,或者留您过夜了。”

“没关系,丽贝卡小姐。”托马斯觉得这个说话有些颠三倒四的姑娘挺可爱,“如果你愿意让我陪你一起去找,顺便带我参观一下的话,我会更乐意。”

丽贝卡如蒙大赦,往旁边让开路:“这边请。”

“谢谢。”托马斯背着手进了大门,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从主建筑的正门进去就是二楼,第一间是一个高达八米的金碧辉煌的大厅。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有整整九层的大吊灯,照样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压抑,反而觉得这样大小的吊灯配这样的大厅才合适,小一分都不行。正对大门有两条弧形的楼梯通向三楼,楼梯下面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扶手上雕了两只昂首蹲踞的狮子,虽然只有花瓶大小,依然威风凛凛,尊贵不凡。大厅右边三扇狭长的玻璃窗像教堂里的彩绘玻璃一样拼接出精美的图案,只是没有颜色,使得整间房间在白天的采光非常好。托马斯想借地上的影子看看窗户上都是些什么花纹,就看到地板都是五颜六色的大理石拼成的,显得杂乱无章。

暴发户果然是暴发户,一点品味都没有,托马斯暗忖。

似乎是看出了托马斯的鄙夷,丽贝卡走到他身边:“托马斯先生,如果您想欣赏地板的图案,最好还是到楼上去。”

托马斯不明就里,跟着丽贝卡走上铺有镶金边红地毯的台阶,发现楼梯旁的墙壁上镂出一个一个壁龛,里面放着几乎和真人一样高的神态各异的古希腊风格人像,使得走楼梯都成了一种享受。从楼上往下看,托马斯才发现大厅的地板是一幅世界地图。

“我的主人常说只敢把地图供在墙上的人不会有出息,他只欣赏敢把全世界踩在脚下的人。为了避免我们心高气傲的主人得罪客人,我们就用世界地图做大厅的地板,每一个进入罗思丽庄园的人都是敢把全世界踩在脚下的人。”

这样的话从区区一个连贵族头衔都没有的爵士口中说出,是何等张狂?可一想到斯第尔顿船长是这样一幢房子的主人,托马斯就对他的看法一点也不奇怪了。

“既然已经到了三楼,我们就从三楼开始参观,好吗?”

托马斯示意客随主便,跟着丽贝卡进了精雕细镂的大门。

“我先介绍一下各个楼层的大致情况。一楼是厨房、下人房、酒窖、仓库等,所以从正门进来的贵客一般都是直接上二楼。二楼是琴房、图书室、会议室、以及用来接待地位比较低的客人的小客厅,是招待大多数客人的地方。三楼是宴会厅、大客厅和主人以及贵客的卧室,是招待贵宾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托马斯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要求参观的话,可能就会被扔在二楼的小客厅等上整整一天。

经过一个小走廊,是豪华到令人窒息的大客厅。托马斯对大客厅的布置叹为观止,丽贝卡却看都不看,带着他穿过另一条走廊,推开一扇华丽的大门。大门后面是和大厅一样金碧辉煌的宴会厅,用于摆放食物的桌子都长达十几米,铺着洁白的桌布,每隔一臂左右的距离,就有一盏精美的银烛台,让人不由得猜想得花多少钱购买食物,才能让这些长得恐怖的桌子显得不太空****。旁边专门给乐队的小舞台上面放的椅子如果换了是在别的人家,足够成为主人的专座,可是在罗思丽庄园,却只配给乐师歇脚,而真正的主人专座自不待言。

“说真的,我觉得主人不太可能在这里,不过从这边的阳台可以看到整个院子。”丽贝卡走到阳台上,托马斯也连忙跟上去。

舞厅的阳台也远比一般人家的宽敞,就算上面同时站了二十多个人,也不会觉得拥挤。从阳台可以看到整个后院。

和传统都铎式花园一样,罗思丽庄园的后院也是由水流和树木分隔成许多块,从上面看,每一块的布局都不一样,甚至都不属于同一个国家的风格,可惜距离太远,看不仔细。

“我们待会儿再下去仔细参观花园。”丽贝卡领着托马斯离开舞厅,挨个介绍接下来的房间,“这是小姐的着装间、小姐的配饰间、小姐的化妆间、小姐的首饰间……”

“等等,”托马斯忍不住打断丽贝卡,“丽贝卡小姐,你说的‘小姐’是指……”

“当然是主人的独生女儿菲泽塔•维多利亚小姐。”在前面带路的丽贝卡回过头,“不过小姐和家庭女教师还有几个护卫出去郊游了,不在家里。”

“你的主人一定非常宠爱他的女儿。”一般的有钱人家有专门的房间给小姐放衣服就不错了,斯第尔顿小姐除了卧室以外,居然还有专门放帽子鞋子之类的配饰、专门用来化妆、甚至专门放珠宝首饰的地方,而且每一间都不小。要是再有一个女儿,恐怕靠英格兰王室供养,都经不起如此娇宠。

“是啊,谁让可怜的夫人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孩子就去世了呢?”丽贝卡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主人非常思念去世的夫人,就把对夫人的爱恋都化为对小姐的宠爱。可能是因为母亲去世太早,小姐也格外懂事,并没有被宠坏,反而乖巧伶俐,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

光是供她穿衣打扮的房间就有四间,这样的娇宠还没有把孩子宠坏,斯第尔顿小姐也不容易。托马斯不知道所谓的“斯第尔顿船长的女儿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小姐”就是罗思丽庄园真正的主人,不过留在罗思丽庄园的“斯第尔顿小姐”确有其人。菲泽塔离开英国,一走就是五年,她留下的小女仆伊凡蒂也真的留在英国忠心耿耿地等了她五年、照顾了马修夫妇五年。菲泽塔自己要扮演“尼古拉斯•詹姆•斯第尔顿船长”,就收养伊凡蒂为养女,让她扮演“斯第尔顿船长的独生女儿”。丽贝卡说的“小姐”其实是指伊凡蒂。菲泽塔和伊凡蒂理论上而言算是母女了,可养母比养女实在大不了几岁,伊凡蒂在人前叫菲泽塔“爸爸”,人后叫她“小姐”,就是死活不肯叫她“妈妈”。

“小姐的卧室就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了,没有她本人的允许,就算是主人也不能进去。”丽贝卡停在一间房间门口,“主人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卧室,当然也不会在客房,不过趁着还没有客人,我们正好可以参观一下。”

客房有什么好参观的?托马斯有些腹诽。

所有的客房都通向同一条走廊。除了照明用的高大的三枝烛台以外,走廊两边放有装饰用的盆栽,做成小男孩顶着花盆的形状。只有半人高的底座小人做出不同的不堪重负的表情,十分滑稽有趣。走廊里每隔一段距离,就放有一张可供两人坐的金黄色镂空雕花扶手椅,椅子上都铺有厚厚的紫色丝绒垫子——说实话,托马斯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走廊长得需要在里面放椅子供人休息用。

丽贝卡推开的第一间客房,就让托马斯惊得瞪大了眼睛。

上帝呀,这是伊丽莎白女王的行宫,还是区区一个暴发户的家?

房间的布置以高贵典雅的海蓝色为主,窗旁挂的鸟笼里养着夜莺,不时发出婉转的鸣叫声。地上有一截树枝支架,上面蹲踞着一座栩栩如生的孔雀标本,像高傲的贵妇人一样优雅地歪着头,自然下垂的华丽尾翎仿佛贵妇人的长裙一泻到地,琥珀做的眼睛连傲慢的眼神都活灵活现地表现了出来,栩栩如生让人觉得好像它是活的一样。桌上的黄铜枝形烛台造型就像是一小段放在桌子上的树枝,锃亮的黄铜颜色类似于黄金,仿佛来自童话故事的“金枝”上还停着神态各异的翡翠雕小鹦鹉,憨态可掬的模样仿佛活的一般。房间里所有的摆设都是按照王宫的标准制作的,带廊柱的床宽得足够让一个高个子成年男人横着躺在上面,上面挂的帷幔都是丝绒,用银丝线绣满玫瑰和人鱼的图案,玫瑰的花蕊里嵌的都是真正的蓝宝石。床旁边铺了一张雪白的小毛皮地毯。托马斯一开始以为是羔羊皮,可毛的样子有些不对,仔细一看,才发现小地毯居然是一张雪白的狐裘!贵妇人用来装饰华服、招摇过市显摆的珍贵皮毛在罗思丽庄园,居然是被当作地毯来使用!看那洁白的毛色,那纤细柔软的触感,托马斯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大冬天的早晨起床的时候光脚踩在上面的感觉,顺便怀疑了一下除了有钱到变态的主人以外,还有谁会忍心往上面踩。

丽贝卡用狐裘做地毯是为了摆阔,就像当年的英格兰首富亨利•黑斯廷斯男爵很喜欢在装饰得穷奢极侈的书房招待客人一样,是用来吓唬客人的,结果客人还没来,就先吓得主人自己连这间房间都不愿意进——床旁边铺的雪狐皮经常让菲泽塔联想到在日本认识的小狐仙神威,每次一对上狐皮地毯上那对乌溜溜的眼睛,就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托马斯先生,我建议您先别急着惊讶。”丽贝卡推开了第二扇客房的门。

门后面是中东王宫,一进门,就能闻到昂贵的香料味。房间里挂着一层又一层的半透明各色薄纱,随着从窗子吹进来的风轻轻摇摆,仿佛是熏香散发出的烟雾。地上铺着精致的手工驼毛织毯,有华丽刺绣的垫子代替了桌椅和床,交织出姹紫嫣红的一片,仿佛把人带进了一个古老迷离的梦境,静静诉说着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我的主人在从中国回来的路上,曾经过一个叫慕兰的小国家,就是‘茜茜鲁尼’的出产地。主人与慕兰的刀圣王子不打不相识,甚至受邀到王宫里面去做客。这间房间就是按照慕兰王宫的样式布置的。”慕兰的刀圣王子现在就在罗思丽庄园。“当时慕兰在和邻国打仗,多亏我的主人力挽狂澜,才帮他们赢得胜利,于是慕兰的国王出面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交涉,要求他们向斯第尔顿家族开放苏伊士运河,不然的话,慕兰的国门也将永远对奥斯曼帝国的商人关闭。慕兰这个国家虽然不大,但是位于沙漠中的交通要道,如果奥斯曼帝国的商人被慕兰人拒之门外,对他们国家的经济带来的损失将不可估量,但如果向斯第尔顿家族开放运河,奥斯曼帝国就可以从我们的盈利中扣除一笔可观的赋税。奥斯曼的商人也是商人,是拒绝我们的船,从而影响整个国家的收入,还是接受我们的船,再加上一大笔额外收入,这点小算盘谁都会打。”

如果海船可以通过苏伊士运河,也就是说不用绕过非洲,就能从欧洲到亚洲,路上的时间和成本都可以大大减少。可奥希曼土耳其帝国向来与欧洲各国关系不好,从来都是拒绝将苏伊士运河对外开放。斯第尔顿船长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争取到这样的特权。托马斯暗暗感叹。唯一可惜的是苏伊士运河经常堵塞,即使有了可以使用苏伊士运河的特权,对斯第尔顿家族旗下的商船而言,好望角依然是去亚洲的路上不可避免的“景点”。

第三间房间很奇怪,里面只有几扇糊着纸的隔扇,地上铺着草席,整个房间显得空****的。似乎是看出了托马斯的不解,丽贝卡拉开房间里的各个隔扇,变戏法一样地拿出床铺、折叠桌椅等,壁龛、橱柜等像奇迹一样出现在原本空****的房间里。这个房间简直就是魔术师的箱子!托马斯的嘴张得可以把他的整个拳头塞进去。

“我们的主人在去中国的路上因为遇到海难,随船漂流到了日本,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木匠,并把他带到英国来了,这就是他按照他的家乡的房子式样做的。”

“向木匠致敬。”这一定是异教徒的法术,托马斯赶紧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之后丽贝卡又向托马斯展示了几间客房,印度王宫、奥地利城堡、法国行宫……房间的式样几乎囊括了从英国到中国能经过的所有国家的风格。所有的欧式房间里都还有专门的小礼拜堂,供客人祈祷做礼拜用。每一个礼拜堂的风格视房间的式样所定,按照各个国家的教堂式样建造,各不相同。

托马斯越看越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英国:“丽贝卡小姐,我好像还没有看到中国式的房间。”

“当然有。”丽贝卡最后推开主卧室的门,里面是一间中国式闺房。暗哑的红木家具边缘饰有流畅的云纹,端庄高贵仿佛来自远东的贵妇。蝙蝠蟠桃图案的格子窗让人觉得这种容易让人联想到吸血鬼的动物其实很可爱。红色的锦缎被子上丝线绣的百花齐放,散发出阳光的香味,被褥和床帐都是丝绸。多宝格上放满了形态各异的瓷花瓶,其中随便一件的价值就足够一个大村庄的人一年的开销。墙上一幅草书的《兰亭集序》虽然不是王羲之真迹,也是出于名家之手——当然,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托马斯一个字都看不懂,更不用说辨别真伪了。

“这……”托马斯目瞪口呆,越来越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丽贝卡以为是他看出了这是女人的房间:“去世的夫人是个中国贵族,她去世后,主人伤心欲绝,才会犯下让女王将他流放的罪。流放期间,主人到了中国,找到夫人娘家的亲戚,把夫人以前在娘家用过的东西全都运了过来,用作自己的卧室。”

“那……屏风……”托马斯想到了斯第尔顿船长送给女王的巧夺天工的双面绣屏风。

“那是专门为女王陛下买的礼物,因为制作方法太复杂太费事,那面屏风在原产地都是奢侈品,主人花了大约相当于四十英镑的钱才买下来的。”

四十英镑!一个小富人家整整四年不吃不喝才攒得下来的钱,只能买这么小一面屏风,而且这还是在原产地的价钱!运到欧洲以后,该是什么样的天价?斯第尔顿船长到底富裕到什么程度,这样贵重的礼物说送人就送人。托马斯突然觉得女王只封斯第尔顿船长为爵士,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

参观完了三楼,丽贝卡带着几乎灵魂出窍的托马斯来到二楼,走进楼梯下左边的小门。

传说中的小客厅果然比三楼的大客厅逊色太多了,只装点了几幅名家画作,家具也不过是梧桐木包铜,墙上贴着手绘墙纸,不过和一般人家的大客厅相比,也算得上相当豪华奢侈了。

“这是会议室。”丽贝卡推开另一扇门。

一进去,托马斯最先注意到的是房间中间一张极其朴素的巨大圆桌,旁边放着古朴的橡木椅子,古老仿佛亚瑟王在卡米罗特城的宫殿。

“斯第尔顿船长打算组建一个圆桌骑士团吗?”

“不是,这是用来给船长们开会的地方。”丽贝卡掩嘴而笑,“主人打算买上一两百艘四五桅的货船用来做生意,不过看椅子的数量,大概只有各支船队旗舰的船长才可以坐在这里。”

“船队……”托马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您不觉得把上百艘船组成一个船队太夸张了吗?”

托马斯数了数桌子旁边的椅子数,一共有十张,如果坐满的话,也就是说有十支船队。难道她觉得把上百艘船分为十支船队,就不夸张了吗?每支船队有十艘左右军舰级配置的商船,那是什么概念?英国海军的配置也不过如此吧?

“这……斯第尔顿先生造船……有女王陛下的批准吗?”

“那当然,主人可是很规矩的生意人。”丽贝卡看了看空****的圆桌,“不过我们或许可以向亚瑟王学习,在每一个座位的椅背上用金粉写上船队名和船长的名字,再留几个空位子来吸引人才。”

丽贝卡后来也确实照做了。圆桌从桌首写有“人鱼号菲泽塔•维多利亚•斯第尔顿”的椅子右手边开始,以下依次是“米迦勒号阿拉贡”,“拉斐尔号纳赛尔•卡卢西亚”,“加百列号希律亚•海尔辛”,“乌利叶号歌利亚”,“乌利叶号白夜”,“沙利尔号白晨”,“雷米尔号弥赛亚•格里菲斯”,“米达伦号伊密尔”,最后是两张空椅子。除了白夜一个船医以外,其他人都是旗舰船长,连大副都没有资格坐到圆桌边。

看到模仿亚瑟王的圆桌,托马斯唯一的想法是女王居然没有以为斯第尔顿船长组建这么大的船队是打算造反,真是个奇迹。

二楼是琴房、图书室、茶室、书房等等。琴房的布置温馨明快,里面有两张克拉维卡琴,一张是小姐专用,另一张是给有兴趣演奏的客人的,旁边给观赏者的座椅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不过此时只有两个女佣在打扫。高达五米的图书室分为上下两层,由一个螺旋形的楼梯连接,满满当当的书架都高得得用梯子才拿得到书,书架上精美的装饰让托马斯怀疑在这样的环境下,有哪个人还会有心思学习,但很快就听到有人被坍塌的书埋在下面的声音。丽贝卡说那是斯第尔顿船长的弟弟马修•斯第尔顿医生,是个书虫,这个图书馆主要是为他而建的,所以拉丁语医书占了藏书中的大多数。茶室里用的茶具和放茶点的架子都是纯银的,比三楼大客厅里的中国瓷茶具逊色得多。书房的地板是带金色天然纹路的黑色大理石,尊贵不凡,地上摆着一个不算托架都有半人高的玉石地球仪,用不同颜色的玉来标明不同的国家。虽然二楼的各个房间都十分奢华,在三楼经受过刺激以后,托马斯的神经已经坚强了很多,没那么容易受刺激了。

斯第尔顿船长也不在二楼。丽贝卡带着托马斯回到大厅,带他进了楼梯下面右边的门:“主人出身贫寒,有钱以后,也没有忘本,和下人的关系很好,可能和他们在一起。”门后是通向一楼的楼梯。

主人尊重下人的隐私,不会在下人房里,不过就连罗思丽庄园的下人房都是四个人一间,住得十分宽敞。庄园的厨房比宴会厅还大,六个大炉子一起发出熊熊火光,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味。胡椒、肉桂、番红花等昂贵的调味品随处可见,如果厨师有心,光靠偷罗思丽庄园的香料,就能发上一笔小财。料理桌兼做下人的饭桌,长度不比宴会厅的桌子逊色,旁边是和桌子匹配的长凳子,不过用的木材不是很好。厨子、厨娘在他们身边忙忙碌碌——要知道光是每天照料好整个罗思丽庄园所有女仆、男佣、花匠、门卫等等下人的一日三餐,就是个颇为浩大的工程。

主人也不在厨房。

丽贝卡带着托马斯进了酒窖:“主人滴酒不沾,不过走这里到花园,可以少走很多路。”

要不是空气中弥漫着葡萄酒的醇香,托马斯一定会以为这里是马厩——太大了。罗思丽庄园的藏酒从最昂贵的葡萄酒到最便宜的朗姆酒都有,所有的酒都装在直径半米、如果放在地上的话高度能到成年人胸前的橡木桶里,按照产地的字母排序放在不同的架子上,同一个架子上的酒桶又按照年份分门别类,简直不是酒窖,而是图书馆。

“那里是马厩,”离开酒窖以后,丽贝卡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地方,“客人的车夫停好马车,可以来这里休息一下,喝上一杯,如果他们的主人要在罗思丽庄园过夜,我们也有专门给下人的客房供他们休息。我的主人很体谅服侍他的人。”

这么多好酒,居然是给车夫喝的……托马斯突然很想辞职,来罗思丽庄园赶马车。

走过一道小桥,穿过一扇粉墙黛瓦的花瓶形拱门,眼前是个中国的苏式小院。院中假山怪石美不胜收,假山上的亭子里风景独好。九曲廊桥通向一个湖心亭,亭子雕栏画栋十分华丽。一间粉墙黛瓦的小房子临水而建,上面开着扇形小窗,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美丽的少妇在里面陪几个孩子玩耍,唱着托马斯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儿歌。

“这是……”托马斯觉得自己又要开始周游世界了。

“是主人让人按照夫人娘家的一间院子做的,据说中国的花园就是这样,主人带回来的那个中国人是这么说的。”

丽贝卡说的中国人不是到欧洲以后经常被误会国籍的真介,而是可怜的白夜。收到纳赛尔的信以后,白夜又去拜访过皇甫熠,在皇甫熠哀求、郁无瑕威*、秦峥利诱之后,只能担起去接菲泽塔的责任。好在司家庄很大方,为“夫人的嫁妆”一下子就付了四千两银子的运输费。因为路途遥远,阿妙舍不得夫君一个人上路,就把孩子们也都带在身边,跟他一起出海。在塞得港接了纳赛尔和菲泽塔,阿妙和菲泽塔一见如故。白夜和纳赛尔“十剑客”的身份没让他们一群“异教徒”在地中海遇上大麻烦,可是菲泽塔在船上闲得无聊,把海里的海豚都叫来玩。如果她仅仅是叫海豚也罢,问题是当时“尼可”已经回到欧洲了,而且十分想念四年未见的主人,于是也跟来了。阿妙喜欢体积庞大的东西,比如比人还高的青龙偃月刀,比如高个子的男人,比如“尼可”这样的庞然大物。有母亲做示范,白夜的孩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去和“尼可”玩。可白夜的雇主的神经可没有那么坚强,差点被这头海上巨兽活活吓死,送菲泽塔到英国以后,把白夜一家也一起赶下船,免得“尼可”跟着他的船回中国。白夜在欧洲举目无亲,看着可怜巴巴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子,堂堂大英雄只能为五斗米折腰,从此成了斯第尔顿家族麾下的一名船员。更糟的还在后面——白夜认识菲泽塔的时候,阿妙正怀着孩子,白夜祈祷别是女孩,可偏偏就是,而且他的小女儿白月现在成了菲泽塔的跟屁虫,大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趋势。

能在英国看到一座中国式花园,已经让托马斯够惊讶的了,想不到斯第尔顿船长还能弄到活生生的中国人来装点院子:“他们……他们是斯第尔顿先生从中国买的奴隶吗?”

“您在开玩笑吗?”丽贝卡是真的被托马斯吓了一跳,“那位尊贵的夫人是‘海上十剑客’之一的‘蛟’白夜的妻子,那些都是他们的孩子。现在她的丈夫为我的主人工作,我的主人怕他们在欧洲思念家乡,就特意为他们造了这座小院子给他们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石头都是欧洲的仿冒品,没有中国式假山石的韵味,主人正打算什么时候有机会,从中国弄些布置庭院的材料回来,把这些便宜货换掉。”

托马斯看到的少妇和小孩正是阿妙和她的孩子。害得白夜一家背井离乡,菲泽塔也有些过意不去,就在罗思丽庄园里造了这么一座中国式园林。不过白夜的孩子都对欧洲式样的花园更感兴趣。

纵然“十剑客”声名在外,礼贤下士到专门为他们修建一座外国式样的院子,甚至不远千里地坚持要用当地的石材,能为斯第尔顿家族工作,是一件何等幸福的事啊。托马斯在心中感慨,却不知当初阿妙看到菲泽塔专门为他们造的临水小居以后,唯一的反应是“夏天的时候蚊子会很多”,气得用心良苦的菲泽塔差点当场抓狂。

托马斯想到丽贝卡说斯第尔顿船长麾下还有个日本人:“这里是不是还有日本式的庭院?”

“当然有。”丽贝卡带着托马斯到下一个院子。

日式庭院没有什么花草,除了小路以外的地方铺满了细沙。小小的茶室铺着榻榻米,四周都挂有半透明的竹帘。潺潺清泉顺着一截竹子做成的小水槽流下,落入下面的一个活动竹节中。竹节只要灌满了水,就会倾倒,敲在下面的石头水槽上,发出“笃”的一声,显得整个院子分外安静。这个院子确实是为真介造的,尽管因为日式茶道的礼仪太复杂,茶的味道又像药一样,谁都不想品尝他的泡茶手艺。

罗思丽庄园里面欧式风格的庭院也都很漂亮,尤其是一个仿古罗马式的院子。半圆形的回廊和残破的罗马柱都是故意做旧,散落在肆意生长的花草树木中,仿佛是古罗马神庙的遗迹。形态各异的八尊雕塑散落在地毯一样的草地上,布局随性而不杂乱。庭院的正中间是一座达纳伊德斯姐妹不停地往无底的水缸里倒水的喷泉,水从达纳伊德斯姐妹手中的罐子里流出,汇入下面没有底的水缸,再从水缸汇入院子外的景观池,另外七座雕像分别是维纳斯的诞生、帕尔修斯斩下了美杜莎的头颅、三美神、少女抱着俄耳普斯的竖琴和被酒神砍下的头颅、达芙妮变成月桂树躲避阿波罗的追赶、抢夺留希波斯的女儿们和宙斯变成金牛抢走欧罗巴公主。亭亭玉立的维纳斯站在巨大的贝壳中,*的身躯丰腴优美,表情带着初生婴儿般的纯真。帕尔修斯骄傲地举着美杜莎的头颅,美杜莎的头发上每一条蛇的形态都各不相同。少女怀中俄尔普斯的头颅俊美到令人窒息,少女雕像悲痛欲绝的神情*真得仿佛真的会落下泪来。俊美非凡的阿波罗一手搂着达芙妮的腰,跪在她的脚下苦苦哀求,悲恸的眼神不似高高在上的太阳神,而像是痴情的游吟诗人,可下半身已经变成树干的达芙妮丝毫不为他所动。孪生兄弟卡斯托耳和波吕克斯抱着迈锡尼王的两个孪生女儿,男性坚硬的肌肉曲线健美有力且富有动感,与女性圆润丰腴的曲线相得益彰,男人的强横和女人的惊慌失措都栩栩如生,好像就是真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魔法变成了石雕。院子中的每一尊雕塑都自成一体,又相映成趣,有些雕塑故意做得断手断脚,与布置得仿佛神庙遗迹的整个院子相得益彰。

托马斯看得忘了此行的目的,直到丽贝卡带着他来到位于主建筑正后方的最大的一个庭院——狮庭。

狮庭位于一个小山坡上,要往上走数十级台阶才能到达。平整的大理石台阶宽阔得容得下阅兵式的方阵,台阶两旁每隔五六级台阶的高度,就有一个一米长、半米宽见方的小平台,上面一对一对面对面地放着匍匐在地的狮身人面、狮身豺头、狮身鹰头以及其他有狮子的身体,却长着别的动物的头的石雕。丽贝卡发誓说斯第尔顿船长绝对是个虔诚的基督徒,这些雕塑不过是用于装饰,并不是供奉异教神灵,不过托马斯走在台阶上,依然有一种朝圣的感觉。

台阶上面是一个小广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狮子喷泉。喷泉由四根罗马柱在左右两边分别顶起一小段弧形回廊,每两根罗马柱之间,就有一个比人还高的狮头雕塑。两边的狮头雕塑较小,但是怒目圆睁,威风凛凛,清澈的泉水从狮子口中落入下面的水池。中间的狮头雕塑最大,狮子大张的嘴仿佛一扇门,足够让人不用弯腰,就能走进去,张狂的鬃毛里还藏有好几只雄狮头,也都大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向水池倾吐泉水。

托马斯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水池里有石墩,像是一座通向最大的狮头的桥,正想问这座喷泉是不是什么密道,就听见丽贝卡一声惊呼:“我的主人,原来你在这里。”

托马斯顺着丽贝卡的目光看过去,看见旁边还有一座和真的狮子差不多大小的狮子雕塑。老态龙钟的石雕狮子像个安详的老人在阳光下打瞌睡,不论是慵懒的神态,还是萎缩的肌肉,都像是已经迈入老年的英雄,只能在睡梦中重温年轻时的辉煌。如果仅仅是一座惟妙惟肖的石雕,实在是不足为奇,可托马斯还看到一个精灵躺在石雕老狮子身上,也在午睡,像个在老祖父身边撒娇的小孩。尤其让托马斯惊讶的是“精灵”不是石雕,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俊美得能让古罗马式庭院里的阿波罗、俄耳普斯都黯然失色。

“主人!老爷!”见“精灵”没有反应,丽贝卡只能提高嗓音,“船长,有海盗!”

“精灵”一下子惊醒,下意识地就拔剑。眼看着丽贝卡就要在利刃下香消玉殒,“精灵”总算及时认出丽贝卡,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住剑势。

“丽贝卡,别吓我。”“精灵”揉了揉眼睛,“出什么事了?”

丽贝卡清了清嗓子:“女王陛下派了传令官来。”

“斯第尔顿先生?”托马斯盯着“精灵”出神。这就是第一个到达中国的英国人?这就是罗思丽庄园的主人?这就是送了女王那么多贵重礼物的人?他一定是妖精或者魔鬼或者吸血鬼或者……天使。对,一定是这样,不然的话,斯第尔顿船长怎么可能有一个已经会弹琴的女儿,自己却还年轻得像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大孩子?

不知为什么,这次托马斯特别紧张,往常例行公事的照本宣科在今天格外艰难,尤其是读到女王安排在愚人节为斯第尔顿船长授勋的部分,传令官失态得简直丢人现眼。好在菲泽塔并不在意,反而邀请他先去酒窖好好地喝上一杯,休息休息,然后让丽贝卡送他出门。

临走以前,托马斯拉住丽贝卡:“亲爱的丽贝卡小姐,谢谢您的招待,我想我会铭记终生的。”

丽贝卡行了个礼,感谢他的夸赞。

“您真的是个很能干的管家,丽贝卡小姐,哪怕给这座庄园做女主人,也足够资格。”托马斯附到丽贝卡耳边,“我建议斯第尔顿先生续弦,他说他会考虑让您成为新的女主人。”

丽贝卡羞涩地笑了笑,看不到托马斯的马车以后,才转身回去。菲泽塔在入口的石桥上等她,扶着她一起回屋子。夕阳在水面染上一层金黄,相扶相持的“俊男”美女真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在石雕巨兽的列队恭迎下步向教堂的红地毯。

“菲兹,你真的和托马斯先生说你会考虑娶我?”

“我有什么办法?难道告诉他我其实是个女孩?”菲泽塔耸了耸肩,“不过我要真是个男人,肯定不择手段也要娶到你。”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就直接把你硬拖到房里,生米煮熟饭,看你还愿不愿意。”

“我宁死不屈。”丽贝卡把头扬得高高的。

“我这么好的男人你都不愿意?”菲泽塔故作伤心状,“又英俊又有钱,不抽烟不喝酒还对妻子忠贞不二……不过要是真的有这么好的男人,我自己还想找一个哪。”

如果菲泽塔真的是个男人,恐怕是丽贝卡哪怕死皮赖脸地把她灌醉,再生米煮成熟饭,也一定要嫁给她。可她偏偏是个和她一样的女孩。丽贝卡的神情黯淡下来。

“丽贝卡,你是不是对托马斯先生做过什么坏事了?看到我时,他那么紧张。”

“我只是很看不惯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稍微吓了吓他。”

“你怎么吓他了?”

“带他好好参观了一番,然后实话实说而已。”

菲泽塔仰天长叹:“丽贝卡,丽贝卡,我亲爱的丽贝卡,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如果你要个高一点的头衔,或许他就不敢拿那副老贵族看暴发户的嘴脸来对待我们了。”丽贝卡不以为然,“菲兹,我记得女王陛下好像原本打算封你为伯爵,你为什么不接受?”

“商人应该是低声下气地求别人买自己的货物,而不是趾高气扬地命令别人购买。我卖的都是奢侈品,主要客户都是贵族,需要做一个有身份的人,以便于打入他们的社交圈。但是这个身份不能高,不然就难免变成强买强卖。对我来说,爵士的头衔正合适。再说伯爵应该有封地吧?我整天在海上,没时间也没心思为了那点少得可怜的租子打理我的领地。”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回到房子里,菲泽塔扶着丽贝卡上三楼,俯视前厅二楼地板上的世界地图,“爵位只是个虚衔,我要的是能带来实际利益的东西——女王的无上宠信。”

“可授勋仪式怎么办?”丽贝卡看向菲泽塔,“难道真的让你死去的父亲替你接受爵士的头衔?”

“不明白女王陛下为什么把授勋仪式安排在愚人节吗?那不过是一场戏而已,糊弄过去就可以了。”菲泽塔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搭成一个框,透过它看下面的世界地图,“丽贝卡,你不觉得在这幅地图顶端加个类似于族徽的东西会更好看吗?比如把玫瑰人鱼旗上的图案做成盾徽……”

菲泽塔当着众人的面送进王宫的礼物其实都是小意思,她真正的礼物在格林威治宫里面——也是一幅镶嵌在地板上的世界地图。趁着女王心情大好的时候,菲泽塔提出由于她以西班牙的卡斯蒂利亚公爵的名义买了许多西班牙的土地,斯第尔顿家族旗下的有些货船挂的是西班牙国旗,结果经常被英国女王豢养的“王家海盗”打劫。菲泽塔反对海盗行为,希望女王能约束一下王家海盗们,但女王给了她一份更加珍贵的回礼——她亲自设计、亲手缝制的玫瑰人鱼旗。不论商船挂的是哪一个国家的国旗,只要看到玫瑰人鱼旗,就说明是斯第尔顿家族的船。菲泽塔见了海盗船就打,哪怕是英国的王家海盗,见到她的下场也是一样。即使没有招惹到她的旗舰,只要抢了斯第尔顿家族的任何一艘船,就只会有一个下场——被上百艘战舰级配置的船追杀到天涯海角,有时还得加上“尼可”的追杀。久而久之,海盗见了斯第尔顿家族的玫瑰人鱼旗就跑,玫瑰人鱼旗成了海船的万能护身符,于是丽贝卡趁机高价拍卖玫瑰人鱼旗的复制品,又狠狠地赚了一笔。

“‘大海自古以来就是男人的天下、女人的禁地,但是在海中有这样一种女人——她们的美貌无与伦比,她们的歌声让人无法抗拒,她们的眼睛葬送了无数英雄豪杰的雄心壮志,她们的名字令每一个出海的男人闻风丧胆。朕在此赐予你她们共有的名字——人鱼。’”丽贝卡呢喃着当时女王对菲泽塔说的话,“不过……菲兹,如果把族徽镶嵌在那种地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就要从主人家族的族徽上踩过去,先把主人羞辱一番,然后才能进来。”

菲泽塔丧气地垂下手:“那还是算了吧。不过我想好给我的新船起的名字了。”

“就是真介大叔现在在造的那艘小船?”

“对。我亲自坐镇的船是旗舰中的旗舰,不需要大,因为我的船上不要小兵,只要大将!这艘新船,就叫‘人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