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上帝保佑,赫特福德伯爵和凯瑟琳•格雷结婚的秘密奇迹般地保持了数月,可能是上帝不想继续保佑了,不用爱德华插手,厄运便接二连三地找上凯瑟琳•格雷——先是小姑子简•西摩突然染病身亡,后是女王把赫特福德伯爵派往法国进行外交工作,更糟的是凯瑟琳•格雷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她还遗失了证明婚姻合法化的丈夫财产继承契约。焦头烂额的凯瑟琳•格雷病急乱投医,把结婚的事告诉了另一位侍女圣罗夫人,结果被又惧又怒的圣罗夫人赶了出去——她深知女王的脾气,凯瑟琳•格雷把结婚的事对她坦白,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给她带来灾难。凯瑟琳•格雷万般无奈下,只能向女王的宠臣罗伯特•达德利求助。罗伯特•达德利答应尽量为她求情,可惜从宠臣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丝毫没有减少女王的愤怒。凯瑟琳•格雷不但厚颜无耻地公然藐视女王的权威,而且任何王室成员的婚姻都必须经过女王和议会的一致首肯,凯瑟琳•格雷同赫特福德伯爵的结合又顶上一条叛国之罪。凯瑟琳•格雷被关入伦敦塔,赫特福德伯爵也被紧急召回,一起关入伦敦塔,二人分开关押,不得相见。

一个王室调查团就赫特福德伯爵“与凯瑟琳•格雷女士之间不道德的事件”对他进行了一连串的审问。但是在一没证人,二没财产继承契约的不利条件下,赫特福德伯爵实在无法支持自己关于该婚姻合法的大胆言论。凯瑟琳•格雷同样受到了审讯,但是在1561年9月21日,调查团暂时停止了审问,因为那一天,她生下了一个儿子。8个月以后,调查团继续审问,并宣布:“在爱德华•西摩和凯瑟琳•格雷女士之间不存在合法婚姻。”就这样,他们的儿子被贬为私生子。按照女王的意愿,这一家人由于“草率非法的*”的罪名,被继续关押在伦敦塔。

从菲泽塔口中得知一切以后,爱德华很后悔没有让戈贡佐拉替凯瑟琳•格雷保管婚姻证明,结果她和赫特福德伯爵的草率婚姻被女王当做**处理,关进伦敦塔了事。一天不弄死她,爱德华就一天不能安心。

在爱德华锲而不舍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撒娇耍赖外加卖乖讨好之下,梅尔莫斯只能答应替他去征询塞西尔的同意,让他去伦敦塔见赫特福德伯爵夫妇一面。塞西尔同意了,只是再三对梅尔莫斯耳提面命,要求他在伦敦塔的时候,决不允许离开爱德华身边半步。

伦敦塔从建立之初,就有无数的人在城堡内丧命,不知是不是幽灵作祟,一走进伦敦塔,爱德华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无法想象会有人在这种地方造王宫,而且他出生以后的头两个月就是在伦敦塔里的王宫中度过。白塔西面的草地上摆着断头台,亨利八世的两位王后安妮•博林和凯瑟琳•霍华德就是在这里香消玉殒。爱德华双手抓着梅尔莫斯,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与幽灵做伴。监狱里面更加阴森恐怖,爱德华越来越庆幸当初范把他带出了伦敦塔。虽然在民间生活穷苦,总好过在伦敦塔里待到死,然后成为徘徊在这里的幽灵中的一员。

经过一间空牢房的时候,梅尔莫斯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梅尔莫斯先生,我们到了吗?”爱德华抬起头。

“罗宾,这里就是你的……另一个堂姐简•格雷被处死的地方。”虽然二人是囚犯和看守的关系,梅尔莫斯还是忍不住想让他看看与他的父母有关的地方,“你的父……你的简堂姐的丈夫就是在外面的草地上被处死的。”

几缕金灿灿的阳光照进昏暗的地牢,仿佛简•格雷灿烂的金发,美丽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十六岁的花季。可爱德华只是神情冷漠地看了看,就催梅尔莫斯继续走。

分别见了凯瑟琳•格雷和赫特福德伯爵,爱德华并没有和他们多说话,只是表现得很同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见看守他们的狱卒。

看守的房间和牢房一样阴森,家具极其简陋,梅尔莫斯脱下外套铺在椅子上,然后才让爱德华落座。天使一样漂亮的小男孩出现在地狱一样的牢房里,整个人都仿佛笼罩在天堂一样的光芒中,看守进来时只觉得眼前一亮,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你就是看守凯瑟琳姐姐的人吗?”爱德华看了看他。看守长得膀粗腰圆,一脸凶相,但是眼神很柔和,应该是个心软的人。

“是的,阁下。听候您的差遣。”看守毕恭毕敬。

“你能让凯瑟琳姐姐和姐夫关在一起吗?他们这样实在太可怜了。”

“这……”女王可是明令禁止他们见面。

“求你了。”爱德华跳下椅子,还差点崴了脚,一落地就扑到看守面前,几乎要落下泪来,“不能想想办法吗?”

“阁下,您这样……我也很为难。”他居然让他落泪了,他居然让天使一样纯洁善良的小男孩落泪了,看守觉得自己简直是十恶不赦。

爱德华不假思索地把手里的小宪兵娃娃塞进看守手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娃娃,不过如果你能让凯瑟琳姐姐和姐夫在一起,我可以给你。哪怕……哪怕只是让他们偶尔见见面也好。”

“这……”看守为难地看向梅尔莫斯。

“罗宾少爷,你这样可不太好。”梅尔莫斯朝看守手里塞了些钱,把罗宾的娃娃拿回来还给他,“这位先生更喜欢金币,对吗?”

“哦,是,是的。”看守如蒙大赦。

爱德华拿回娃娃的时候,也小小地松了口气,示意看守弯下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谢谢你,先生。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爱德华向来很懂得如何利用一切有利条件达到自己的目的,上天赐予他的相貌就是他最常用的武器。小男孩的一个吻让看守觉得比受到上帝亲口祝福还神圣,更不用说梅尔莫斯还给了他不少的钱。于是好心的看守忠心耿耿地履行小爵爷的嘱托,经常安排赫特福德伯爵夫妇见面,结果没过多久,凯瑟琳•格雷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夫妇俩彻底失去了被赦免的希望。

可惜爱德华还没有满意。

爱德华第二次见到凯瑟琳•格雷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甜蜜的负担让她行动不便,可摇篮里还有一个婴儿要她照顾。年轻的母亲有些憔悴,脸上却洋溢着囹圄生涯都无法影响的幸福。

鉴于爱德华上一次表现良好,梅尔莫斯特别允许他和凯瑟琳•格雷单独待一会儿。爱德华一开始只是乖乖地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凯瑟琳•格雷聊些小孩的傻话。梅尔莫斯确定不会出事以后,才悄悄走开。

摇篮里的婴儿大哭起来,凯瑟琳•格雷挺着肚子,行动不便,爱德华很懂事地抢先一步帮她去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

“爱德华。和他的父亲同名。”

“也和我同名。”

凯瑟琳•格雷吓了一跳:“你知道你的身世?”

爱德华点头:“我真正的名字是爱德华•达德利。你不是我的远房堂姐,而是我的姨妈。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是范告诉你的?”

爱德华双手抱着婴儿,抿了抿嘴唇,微微垂下眼睑:“对不起,那些伤害你的事都是范让我做的,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的安全。”

在赫特福德伯爵的长期潜移默化下,凯瑟琳•格雷总算开始懂点事,明白范的难处:“没什么,亲爱的,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小宝贝。”

“他真可怜,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监狱。”爱德华爬上小凳子,让婴儿看监狱外面,“好看吗?外面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比里面有趣多了。”

婴儿可能是因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不哭了,依依呀呀地对爱德华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成为英格兰的国王,把你妈妈救出去。”爱德华回过头,“凯瑟琳姨妈,你说呢?你和表弟都会支持我登上王位的,对吗?就像外婆活着的时候一样。”

“当然,宝贝。”凯瑟琳•格雷看他们表兄弟在一起其乐融融,只觉得无比的幸福。

“希望你的儿子不会因此恨你。”爱德华打开窗,把婴儿从窗口扔下去。

“不……”凯瑟琳•格雷扑到窗口时,只来得及看到没满周岁的儿子摔成一摊烂泥。

爱德华从凳子上跳下来:“对不起,姨妈,知道我的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女王又不肯处死你和姨夫,我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小男孩开心的笑脸犹如绽放在天堂的奇葩。“别忘了,是你自己答应要帮我登上王位,害死他的是你。”

“你这个魔鬼!”凯瑟琳•格雷因为怀孕,动作变得缓慢笨拙,可爱德华根本不躲,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救命”,便任由凯瑟琳•格雷的双手掐上他纤细的脖子。

梅尔莫斯和狱卒赶来的时候,只看见凯瑟琳•格雷因为愤怒而双眼血红,爱德华被她掐得两眼翻白,连忙硬拉开二人。

“他是个魔鬼,快杀了他,他是魔鬼……”凯瑟琳•格雷被狱卒架住,还不停地乱踢乱咬,原本整齐的头发被她甩得乱七八糟,使她整个人都变得狰狞恐怖,“他杀了我的孩子,他杀了我的孩子。杀了他,烧死他,他是魔鬼……”

爱德华缩在梅尔莫斯身边瑟瑟发抖。

“罗宾少爷,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她觉得孩子的哭声很吵,救把她自己的儿子扔下去了。我想去阻止她,可她还想掐死我。”爱德华抓着梅尔莫斯的裤腿,靠在上面哭,“都怪我,都怪我动作太慢。可怜的小宝宝……”

凯瑟琳•格雷还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身强力壮的狱卒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抓得住她。梅尔莫斯安慰了爱德华几句,就赶紧带他走。

爱德华还回过头叮嘱看守:“请你别伤害她,她是被魔鬼附身了。请你帮她找个牧师。”

一离开伦敦塔,阳光便迫不及待地洒下来,像柔软的棉花一样包住老管家和小爵爷。温暖明亮的阳光让梅尔莫斯小小松了口气。来了两次伦敦塔,爱德华就差点送命,不管是让女王还是塞西尔还是范知道,恐怕梅尔莫斯都要和妻子离婚,然后去娶“独腿寡妇(1)”了。梅尔莫斯把爱德华抱走,一面安慰,一面下定决心,从此以后决不能让他踏进伦敦塔半步。

“梅尔莫斯先生。”

“有什么吩咐?”只要别是回去见凯瑟琳•格雷,哪怕他是要天上的月亮,梅尔莫斯也愿意去为他摘。

“今天晚上能让梅尔莫斯夫人给我做草莓布丁吗?”

“罗宾少爷,吃甜食对你的病不好。”话说出口,梅尔莫斯就后悔了,“只有今天一次。”

“好的。”爱德华趴在梅尔莫斯的肩膀上,看了看白塔西面曾经让他的父亲基尔福德•达德利身首异处的断头台,又抬头望向白塔中他的母亲简•格雷遭到关押和处死的牢房,嘴角绽开恶魔一般的笑。范一直告诉爱德华,他的母亲是个很善良的人,可爱德华依然我行我素,冷血到让范都觉得胆寒。是,她善良,他邪恶,所以她死了,他还活着。真期待晚上的草莓布丁,红色的草莓酱浇在白色的奶油布丁上,就像凯瑟琳•格雷的孩子被他摔开花的脑袋。

孩子死后,凯瑟琳•格雷就一直处于半疯癫状态,第二个孩子一出生,就被人忙不迭抱走,生怕再被她弄死。继续囚禁一个疯子毫无意义,凯瑟琳•格雷被放出伦敦塔,交由她的叔叔约翰•格雷勋爵进行监管,但是她再也没有与丈夫团聚。1568年,始终未被原谅的凯瑟琳•格雷痛苦地死于肺炎。然而上帝似乎是为了弥补她失去第一个孩子的痛苦,格外眷顾她的第二个孩子。1952年6月2日,赫特福德伯爵与凯瑟琳•格雷的次子的后代伊丽莎白•亚历山德拉•玛丽•温莎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加冕成为英王,称伊丽莎白二世。弗朗西斯•布兰登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英格兰国王的外祖母,只是这位女王外孙女对她的称呼前得加一长串的“曾”。

可怜的小侏儒玛丽•格雷的智力似乎并没有比她的身高更接近常人,亲眼看着姐姐和姐夫因为擅自结婚被打入伦敦塔以后,还学着他们的样子,同王宫卫队长托马斯•凯斯秘密成婚。女王怒不可遏,把托马斯•凯斯关入弗立特监狱,并把玛丽•格雷流放到农村,然后冷酷地宣布她“决不允许姓凯斯的私生子”出现在她的国家里。托马斯•凯斯死后,玛丽•格雷再度被恩准回到王宫,仍然我行我素地把自己的名字签成“玛丽•凯斯”。玛丽•格雷死于1578年,终身未嫁的伊丽莎白一世对此毫无哀悼之意。

注释:(1)指绞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