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他不仅是从拇指的印记来推测,更是将舵主的声音和冥的声音做对比,一年来都觉得熟悉的声音,比较过后竟如此似冥,声线相似,同样低沉,只是冥说话不带这种沙哑,不带这般沧桑。

红果果听到了他的低喃,惊愕的同时眨着大眼看他,“小菊,你说谁是古冥啊?”

姚臬不作答,定定的望着珠帘后的人。果果顺他的视线去看,结果却是嗤笑着拍他的手:“你想太多了吧,舵主若是古冥,怎么会接下杀自己的委托啊?”

这番话倒是点醒姚臬,正如红果果所言,暗杀古冥的任务是舵主下发,他怎么可能叫人杀自己呢?该不是古冥。

可……

为什么这么在意右手拇指上的痕迹,为什么一直想到武林盟主的扳指,古冥成为盟主就在前几天,以前的舵主,没有揉拇指的习惯——

思绪有些混乱,姚臬低头揉了揉太阳穴。仇段已经走到三人身旁,朝珠帘扬了扬烤兔,笑有些戏谑的味道,“也许他认定你杀不掉他,让你接任务也无所谓呢?”

“什么意思?”姚臬望向他,看着他满嘴流油,不禁皱了皱眉。

“字面上的意思。”仇段朝他笑笑,又去看舵主,“面具,菊爆的惩罚以后再算吧,他也杀掉很多高官,足够将功抵过了。”

“对啊,小菊比我们任何人接的任务都多哦。”果果附和,随后直言,“而且小云喜欢小菊,要是惩罚小菊,小云一定拖着受伤的身子出来阻止,要是内伤爆发,他就要死了呢,舵主,如果真是这样,小云做鬼都会缠着你哦。”

仇段抽-搐着嘴角,一巴掌拍在果果头上,“兔崽子,说的什么屁话!”

“这是事实啊!你竟然打我的头!小窦!”果果两眼一瞪,手一挥,窦候就挡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与仇段对视。

珠帘后阴风涌动,寒气逼人,三人的打闹还没开始就已结束,惊讶又惊悚的望去,心里都在想:从没见过舵主露出杀气……

“多说无用,从今起,菊爆不再是我赤焰之人!”无情的一段话脱口而出,带着丝丝愤意,或许还有别的情愫,不过四人都没发现,仅是对此判决极为不满。

“驱逐?喂喂,这惩罚不合理。”仇段咽下嘴里的兔肉,没再咬手上的。

“我不依,小菊走了就不好玩了!”果果踮脚反抗。

“菊爆离开,付云定随之而去,赤焰少了这两大高手,想来江湖会有一番风雨。”难得一见的是,窦候开始长篇大论,连果果都惊诧,窦候的寡言可是出了名的,今天为了菊爆,破例了吗?

“本座此意已决,无用多说!”舵主显然愤怒反常,大手又是一挥,强风忽起,吹得四人抬肘遮面。

姚臬没说一句话,目光也不显动摇,舵主起手的瞬间他又看到了那拇指上的红印,心中大石沉淀,苦闷不已,他抿着唇,决然转身走向暗梯,打算离去,路过珠帘,他用极小的声音说:“倘若是冥,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他就是要说给这个舵主听,即便对方会愤然,这正是他所期待的结果,然,舵主一言不发的站在珠帘后,他感受到投来的目光犀利骇人,不带情感的冰冷,于是垂垂眼,走出赤焰。

回到烟雨阁后院,他还在想:如果是冥,定然不会生气,因为那样会让人觉得他确有嫌疑,舵主的某些方面,和冥真像啊。

走出好远,他才打消了舵主是古冥的念头,理由就是红果果说的话。这样放下疑惑后,他才感到愤怒,想他菊爆为赤焰拿下多少棘手的任务?杀过多少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现在竟为一次失败就将他驱逐?哼,这样的杀手堂,不待也罢!要他的堂,多得是!

他没有急着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皇宫,在皇帝寝宫的屋檐上徘徊,时尔翻开瓦片向下瞧,只是没见着姚矢仁,却看见一个女子在梳妆,在更衣,然后独自睡上龙床。

此女气若幽兰,面目清秀,妆容一去更显天生丽质,曼妙身躯,婀娜多姿,实属美人一枚,柳眉间若隐若现的傲气,着实有着皇后的气质。姚臬想着姚矢仁的脸蛋和身材,突然觉得,这两人,相当般配。

莫名其妙的有些失落,他还以为被立为后的女人该只是普通的达官贵族之女,不想貌相如此出众,颇有杨贵妃的神韵,总觉得有些挫败感。

他看到皇后躺在龙床含笑入睡,姚矢仁久久不出现,于是盖上瓦片打算去别地寻找。这才立后多久?皇后就得不到皇帝的宠幸吗?似乎有些不对劲。

姚臬想了想就要离去,怎料就在此时,他听到一阵开关门的声音,心脏忽然悬上嗓子眼,他看着脚下的瓦片,莫明的感到恐惧。

恐惧?他竟不敢去掀瓦片,害怕看见走进寝宫的是姚矢仁。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真不像姚臬!

他一咬牙,蹲身拨开瓦片,像是豁出去似的俯身去看,于是呆住。

他看到姚矢仁一如既往的披着金黄的龙袍,随意扎在发丝上的绸带亦是晃眼的明黄,表情没有多大波澜,神色亦是正常如往昔,惟有左眼角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那是以前的姚矢仁所没有的伤痕,这样浅的一道痕迹,并没有破坏他的美貌,反倒是添出一股妖媚。

姚臬心想那大概就是被天宫的梁柱砸伤的地方,看着那伤痕的位置,恰好在眼角边上,可想而知当时的姚矢仁有多痛,有多狼狈,可他不让他看到,不让他看到最脆弱的他。

姚矢仁走到龙床边上,浅笑着伸手去抚摸**的美人,美人睁开眼,对着他笑靥如花,他拨去龙袍,脱掉龙靴,牵着美人的手跨上床,泼墨似的长发散落,妖娆得慑人心魄。

姚臬没来由的瞪眼,怒火从胸口的位置蓬勃上涨,直冲脑门,他看到姚矢仁俯身去亲吻美人的额头,更是突然咬住唇,冲动的一掌拍在瓦片上,瓦碎,檐破,他轻身跃下,直接落在龙床跟前。

突如其来的声响,突如其来的人,惊得**两人表情惊悚无比,皇后突然尖叫,大声呼:“啊……有刺客!”

姚臬压根就不去理那女人的尖叫,定定的看着姚矢仁,姚矢仁也如此回应着他。

解释,姚矢仁,你快解释!

他心里不停的重复着,嘴上却是一个字也没吐露,他看到姚矢仁冲他微微一笑,心脏猛然收缩,生疼。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你立后?你、立、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冲动、这样控制不住情绪,他只想弄明白,姚矢仁曾那样迷恋过自己,怎么就突然变卦,他爱的人不是他吗?他那皇后的位置不是为他保留的吗?天宫呢?男侍呢?

五味杂陈,焦心的感觉只有他自己领会。

姚矢仁只是安抚着他的皇后,慢慢的抬手朝门外一指,笑说:“不逃走的话,卫兵马上就来了哦。”

“你……”姚臬简直就快爆炸,“什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姚矢仁脸色骤变,严肃异常,“好大胆子,区区毛贼竟敢擅闯朕的行宫!”话音落下,门已被数名卫兵推开,长矛利刃指向姚臬,顿时就见姚矢仁挥手叱喝:“抓进天牢!”

卫兵得令上前,个个凶神恶煞,姚臬岂会怕这群酒囊饭袋,他要逃,这些人怎么拦得住?可他偏偏不死心,非要弄个明白,“姚矢仁,难道你失去记忆,不知道我是谁?”

姚矢仁眉尖一拧,口吻淡漠起来:“知道又如何,朕已立后,朕的天宫将归皇后所有,你算哪路神仙?”

“……”

姚臬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真是出自姚矢仁之口,他呆楞的看着,看着,长矛已经抵在他的腰上,卫兵将他团团包围,他却还是看着,看着。

垂下头,他冷然的抽笑,脸阴霾得让人看不清表情,惟有笑声阴森骇人。

“呵,我简直就是个白痴。”他自言自语似的说完,猛然抬头,飞快的抽出腰间的短剑,一个回旋便切断数支长矛,接着轻捷一跃,从房檐的窟窿飞出,而后轻功离去。

皇宫大院已是火把重重,亮如天明,他的身影格外清晰,已有弓箭手就位,一声令下,数以亿记的箭矢朝他飞来,他瞪眼,慌忙躲闪,却是被心底的一丝**漾情绪坏了平衡,箭刺进他的肩臂,血潺潺流出。

他咬牙,骤然甩出手里的暗器,击毙数名弓箭手后就要逃脱,不料已有卫兵取来铁网,在他对面的屋檐布下陷阱,他还未回身,就见滔天巨网直扑而来。

心里大叹:糟糕!

欲躲,肩臂突然抽疼,脚下一颤,飞来的箭矢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脚踝,重心全失,他咬牙坚持,却还是单膝跪地,绝望的看着铁网笼罩下来。

就在此时,鬼影闪过,浓烈的杀气张扬跋扈,他只感到腰被人大力一抬,身体腾空而起,一双手稳稳的揽住他,飞快的朝黑暗奔去。

他看着面罩下的眼眸,突然感到鼻酸口涩,“夜……”

“不要说话,运气止血,我会救你出去的,放心。”夜的声音如此沉静,像一双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耳朵。

姚臬闭上眼,在夜的怀里静静的沉睡,眉头却始终紧蹙。

姚矢仁,你真的就是一个屎人。

——————

姚臬醒来时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古冥那万年轻蹙的眉头。他以为夜会将他带回晋阳王府,怎料他竟是直接将他送了回来。

好象,一切都变了,短短二十天,他觉得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这种想法,正确吗?

古冥见他两眼无神,没有安慰,也没有多余的关心,只是将探出的头缩回去,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架在胸前,面无波澜。

“明日起程,回庄成亲,你的伤,不碍事。”如此简单的一句,仿佛只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而来,全然没有更多的暧昧。

姚臬点点头,以示了解,他知道古冥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心里的苦涩也就自然而然的削减。

“臬。”古冥突然喊他,声音竟像六年前那样温和,他震惊的看向他,目光炽热起来。

“臬,你的心思,还在我一个人身上吗?”

他难以置信的听着这句话,忽然觉得很塌实。古冥是在不安吗?因为他而感到不安吗?心里就此明朗起来,他冲古冥笑笑,凄美至极。

“刚刚还有些迷茫,但是现在,冥,我有你,很满足。”对,他并没有被所有人抛弃,他得回了最重要的恋人,他的初恋,他念了六年的人。

古冥坦然的勾了勾嘴角,点点头,似是安心的离去,没再多说什么。姚臬也不介意,舒心的闭上眼,慢慢入睡。

这样就行了,他有古冥,还奢望什么?

明天,回古龙山庄,成亲!

可是翌日,古冥揽着他的腰慢慢走出王府时,他一抬头,对上的,是俞赐那双复杂的瞳孔。

你们不要因为姚小受的软弱就不留言发泄呀……恩……你们可以骂古冥,可以YY姚小受,可以光明正大诅咒前者不得好死永不超生什么的……只是,别沉默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