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聚餐,段宁宁和蒋桃、温礼三人聊得很开心,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温礼仍是送她们回家,只不过上了车才知道,蒋桃昨天搬进的新住处就在段宁宁楼下。

将两人送到了目的地,蒋桃却不急着跟她一起回去,而是开口就说:“温礼还是很喜欢你。”

段宁宁一愣,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说:“你不要误会,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蒋桃摇摇头:“知道你高中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不受欢迎吗?”

“我……”

“温礼有很大的责任,因为全世界都知道,他这个校草喜欢你。”

“……”段宁宁低下了头。

蒋桃上前握住了段宁宁的手,说:“我听他们说了,你家出事之后温礼一直在照顾你,陪着你,我还以为你们应该在一起挺久了,没想到,到现在你们还只是朋友。”

“……”段宁宁不知道要如何回应。

“当然,你自己的心意是最重要的,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你配得上这世界上的一切幸福,你很好,知道吗?”

和蒋桃那么久不见,她依然和以前一样心思细腻,洞察一切,知道段宁宁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温礼太好了,好到她不敢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温礼给她太多了,多到她不知道要如何偿还。

沉默了许久后,段宁宁开口了:“你知道吗,蒋桃……”

“嗯?”

“当年,我爸妈出事后,是他陪着我处理后事,找人脉帮我打官司,陪我一起面对那些困难,那时候要是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听说了,但怕你伤心,不好直接问你。”

“我……真的欠他太多了,多到不知道要怎么还,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希望我只是因为亏欠就选择和他在一起,那样太不公平了。”段宁宁抬起头,说,“我们现在这样很好,他像是我的家人一样,是我的挚友。我不想打破这个平衡,或许……这也是我的自私吧。”

蒋桃忙摇摇头说:“这不是自私,宁宁,还是要等,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真的很好。”

段宁宁不再说话了,只是摇头。

两人一起回了楼里,段宁宁打开了家门,借着窗外的微光,看着玄关处那张父母的合照,她终于是落下了眼泪。

她拿起了相框,啜泣着抱紧那让她视为珍宝的合照。

“爸……妈……”

段宁宁是孤儿。

从大一的那一天起,她成了孤儿,再也没有父母疼爱的孤儿。

段宁宁的爸妈是车祸去世的,官司打了一年多,温礼帮她的父母讨回了公道,也陪着她走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

段宁宁那时还是学生,他们一家三口买的小屋还有贷款没有还清,她怎么可能还得起?在拿到赔偿款之前她四处借钱还贷,拿到赔偿款后便卖了房子,还了贷款与借的钱,从此勤工俭学,自己养活自己。

还清贷款,养活自己,一切似乎都可以重新出发,可她段宁宁,再也没有家了。

她怕了,真的怕了,怕没钱,怕自己一个人,怕失去,怕那些突如其来的变化,更怕自己在乎的东西某一天会突然离她而去。

所以她宁愿什么都不在乎,宁愿自己一个人,宁愿一直做讨人厌的段宁宁。

泣不成声的她都有些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

她从不说思念,从不说难过,每日看到这张照片,更多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容的,就像回家就有亲人迎接,就像这个小小的出租房仍是那个温馨的小屋。

所以她要存钱买房,存到可以全款拿下的那天,再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

温礼喜欢她,她知道,温礼什么都有,什么都能给她,包括她一直梦想拥有的家,她也知道。

但依附他人所得到的一切,真的能算是自己的么?

她不想要,她想用自己的双手,就算徒步要去远方很难,但总会到达,这就够了。

只不过今天,她有些难以维持平日的积极,她的眼泪停不下来,她只想好好抱着父母的笑容——她当然也会思念。

-

第二天早上,看着镜子里那双又红又肿的双眼,段宁宁后悔了。

顶着这样的眼睛去上班,不知道又要被严殊如何嘲笑。

一想到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狠辣毒舌的坏话,她就忍不住嘟囔着悄声念着:“刻薄大王!”

和平常一样买了咖啡,低着头放在严殊桌上,刚准备溜走,严殊叫住了她。

“等一下。”

段宁宁停下了脚步,艰难地回过头去,做好了被他调侃的准备。

然而看到她那双肿得像金鱼的双眼,严殊却只是沉默了片刻,而后才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说:“下周一开发布会,正式发布天成大模型,顺便宣布我继任CEO。”

“下周?!”段宁宁血都要吐出来了,哪里顾得上什么眼睛肿不肿的,瞪大了眼睛望向严殊,忍着火气说,“殊总,下周一,距离今天只有六天!”

“嗯,我知道。”

段宁宁拳头都握紧了:“您该不会不知道吧,一场发布会要做多少准备?”

“知道。”严殊抬头看向了她,说,“你可以。”

段宁宁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张口把他大骂一顿,但一想到她的工资,她忍了下来,又是扬起恶心的假笑,夹起了声调回答:“好的,我这就去组织筹备组,下午三点开筹备会议,您有空参加吗?”

“嗯。”严殊喝了口咖啡,轻声回答,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看似随意地说,“方案今天内敲定。”

“好!的!殊!总!”

趁着严殊没注意,段宁宁朝他做了个鬼脸,正要赶紧回自己的办公室准备,严殊又又又叫住她了。

“对了。”

背对着他的段宁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回过身又扬起阴阳怪气的微笑,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严殊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接任CEO后开始会有商务接待,以后你记得带妆上班。”

“化妆?”段宁宁心想,怎么,他是嫌她丑了吗?

严殊也不愿意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但与美丑无关,在商务谈判的门道里,不化妆的确是不重视对方的隐喻,他也不得不让段宁宁改变自己。

虽然他说得理所当然,实际心中却充满歉意。

“嗯,化妆。”严殊说。

说到这里,段宁宁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从来没化过妆。”

严殊惊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