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她才颤着声音问:“你想说什么?”

傅思嵘脸色虚白,昨晚喝多了酒,他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但是为了把第一手消息告诉傅思欢,他稍微清醒一点后就赶紧爬了起来,此时又因为过分的严肃和紧张,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恐怖。

“斯年哥哥当时不是没事,而是你根本就没看出来他有事,后面撞上来的车让他右腿粉碎性骨折,内脏不同程度受伤,后来治疗了整整两年才恢复正常生活,即使到现在,一到下雨天气他的腿还是会疼得厉害……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跑去找舅舅,你说他怎么能不恨你。”

傅思欢彻底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季斯年当时会受伤,她想起当初季斯年皱着眉头叫她不要走,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掉了。

因为自己没事,所以下意识的以为季斯年也没事,殊不知,她的平安是季斯年用半条命换来的……

傅思欢呆坐在**,感觉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慢慢远去,连傅思嵘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外面又开始大雪纷飞。

傅思欢已经很久没有上班迟到,旷工和早退了,但是这天早上,她破天荒的没有给公司任何一点音讯就没去上班,秘书办的人左等右等等不来人,都快急疯了,连忙给云庄打电话,但却被告知傅思欢已经出门了……

傅思欢浑浑噩噩的起床,早餐都没吃,连手机都没拿,匆匆洗漱过后就开车直奔季斯年的住处。

外面大雪纷飞,可见度极低,路况差到了一定程度,地上的雪化了,凝结成冰,车轮不停的打滑,可傅思欢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必须要去当面跟季斯年道歉,那句“对不起”,她欠了他六年。

毫不意外,外面因为下大雪再次塞车了,傅思欢看着前面亮成一片的车尾灯,心急如焚。

本来车龙还能断断续续的走一段,到后来干脆完全堵死了。

傅思欢在车里等了十多分钟,前面的车还是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她不得不打开车门,下车查看前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等到下了车,傅思欢才发现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发生了车祸,那是一个三岔路口,风雪交加里一辆小轿车失控撞上隔离带,车头几乎扭成了麻花,车头在冒烟,已经有人报警了,但是路况太差,警察和救护车都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车里的人不知生死。

傅思欢拨开围观的人群走过去,在看到坐在车里的是一个年轻妈妈,此时已经陷入昏迷,车后座上的儿童座椅上还坐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时,她立刻上前试图打开车门。

但是车门扭曲得太厉害,而且车头在冒烟,温度极高,根本就打不开,傅思欢只好放弃,转而去开车后座的门,先把孩子带下来。

有傅思欢带头,围观群众也连忙上前帮忙,拉车门的拉车门,砸玻璃窗的砸玻璃窗,七手八脚的把昏迷不醒的年轻女人从车里拖了出来。

危机很快就解除了,热心的围观群众帮忙把女人送往

医院,傅思欢则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路口,指挥三条堵死的来往车道的车,好尽快通行。

在两人的指挥下,车很快就通行了,傅思欢松了一口气,刚想转身回自己车上,站在距离他十多米的中年男子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喊:“姑娘,快躲开!快!”

傅思欢反应极快的回头,再看到又一辆车因为车轮打滑向她这个方向冲过来,驾驶座的司机一脸惊慌失措时,她浑身都凉了。

车的速度太快,露面太滑,她根本就躲不开,就在她闭上眼睛准备搏一把运气时,旁边突然冲过来一个人,揽着她的肩膀猛地把她撞向一旁,傅思欢摔在松软的雪地里,立刻睁开眼睛。

在看到倒在车轮下的季斯年时,傅思欢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停跳。

她看见了什么?

季斯年一身正装,头发凌乱,胸口急促的起伏着,已经停住车的车主着急忙慌的打开门下车查看他的情况,傅思欢呆愣了三秒钟,突然发生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紧接着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过去。

季斯年躺在雪地里,脸色苍白,一如六年前那样,浑身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谁都不知道刚才的撞击到底给他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车主是个年轻男人,此时手足无措的看看他又看看傅思欢,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思欢颤着双手想把季斯年抱起来,可又怕自己的突兀会给他造成二次伤害,她跪坐在他身旁,连碰都不敢碰他一下,只能惨白着一张脸徒劳的叫他的名字:“斯年……斯年……”

季斯年睁开眼睛,似乎好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傅思欢,他突然猛地抓住她的手:“你没事吧?”

这句话一出口,一串血泡从他嘴里涌出来。

傅思欢瞳孔狠狠一缩:“斯年……不要吓我,你怎么样了?斯年……”

季斯年咳嗽了一声,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疼……”

傅思欢眼泪成串的掉下来,她抬头朝那个呆若木鸡的男人大吼:“报警,快叫救护车!”

男人被她吼得总算找回一丝理智,连忙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打电话。

季斯年见傅思欢这副样子,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别紧张,我没事……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从他嘴里涌出来。

傅思欢吓得浑身都凉了,连忙伸手去擦他唇边的血沫:“斯年,不要这样……不要说话……”

季斯年:“……”

“斯年,对不起,对不起……”傅思欢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一迭声的说:“你不要说话,救护车马上就来,你现在听我说!”

她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些话现在不说,她怕以后自己就没机会说了。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我错在哪里了,六年前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下,你受伤了我也不知道,真的对不起,你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哪有机会补偿你……”

季斯年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艰难的问:“你要怎么补偿我?”

傅思欢愣了愣,说:“你要什么我都给,只要我能给得起。”

季斯年嘴角慢慢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我要是想要你呢?”

“那也给,都给你,人给你,爱给你,什么都给!”傅思欢声泪俱下,恨不得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真的吗?”

“真的!!!”

季斯年急促的喘了两口气,突然闭上眼睛满足的说:“那就好。”

傅思欢以为他要昏厥了,立刻紧张大喊道:“斯年,不要睡,不要睡,现在不能睡着,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季斯年一动不动。

傅思欢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她放声大哭起来:“斯年……斯年对不起,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一定嫁给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下,妈妈没了,爸爸不见了,我只剩下你和弟弟了,不要就这么走掉……”

“这可是你说的。”季斯年突然说。

傅思欢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立刻擦干眼泪看向季斯年。

季斯年已经睁开眼睛了,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脸色依然苍白,但是精光十足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傅思欢立刻警觉起来:“你……”

“我没事。”季斯年在傅思欢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慢慢撑着胳膊坐起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又吐出两口血渍:“撞到我的牙了,疼死我了。”

傅思欢:“……你没事?”

“也不算没事,就是牙疼,好像还掉牙了。”季斯年用舌尖舔了舔被撞到的地方,引发的疼痛立刻让他皱起了眉头。

“……其他地方呢?也没事?”

“应该……吧。”

傅思欢:“……”

两人正僵持着,站在一旁已经快石化的车主弱弱的开口了:“那个……二位啊,如果我刚才没看错,我应该在撞到他之前踩下刹车了,这位先生的牙是自己倒地的时候磕到的,这应该……不关我的事吧?”

前一刻还对季斯年怒目相向的傅思欢立刻和季斯年站到统一战线,两人恶狠狠的瞪了车主一眼,异口同声说:“怎么不关你的事!赔钱!”

医院里,医生在傅思欢的强烈要求下给季斯年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他只是牙齿受伤,没有别的伤后,才彻底放下心。

不过因为雨雪天气,季斯年的右腿再次剧烈疼痛,医生还是给他挂上了水。

输液室里,只有傅思欢和季斯年两人。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点僵。

半晌,季斯年才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沉默:“欢欢啊……”

“你闭嘴!”傅思欢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整个输液室的气压低沉得厉害。

季斯年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没敢继续说下去。

好一会儿,傅思欢才开口:“既然没事,为什么还要吓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