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半人的死亡
「怎麼了?」他的”女儿”张雪扑到他的身上关切的问,不顾那个翻倒在一旁的水盆。
此时的张雪已经安装了假臂和假眼睛,脸上重现娇艳的气质,虽然不及洪好好美丽,但已经恢復了她性感又强悍的作派!
「这倔强的混小子,他都自身难保了,竟然还耗费仅剩的法力,破了我的水观术,现在我拿什麼去观察城裡的情况!」司马南双眼通红,愤怒地一脚踢开面前的茶几。
「怎麼会这样?」洪好好见司马南的神色非常恼怒,有点惊慌。
「怎麼不会!」司马南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视力没有受到损伤才说道,「我担心这是阿百指导他的,不然怎麼能破了我的水观术,毕竟这是阿百教会我的。」
「你怕阿百?」洪好好酸溜溜地问。
听别人的嘴裡说出这个名字,司马南的心罕见地揪了一下,脑海中呈现一张仙女一样纯真美丽的脸,沉吟了半天才喃喃地道,「有谁会怕阿百?她那麼好!」
「妳连她的一根头髮也比不上,以后不许再提她的名字!」司马南喜怒无常的脸上霎时掛上一层寒霜,站起身来甩门而去。
水观术被破,他观察不到空城的情况了,所以他并不知道,阮瞻在破水观术的一瞬间终於喷出了一口鲜血,人也差点摔倒在地。那对他而言太勉强了,他周身的力量都被封住了,仅靠强烈的意念发挥出剩餘的灵力,给了司马南一击。
不是他不冷静,而是他不想让他们总是处於被敌人监视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处於被动了,不能让这种情形再恶化下去!
而且用万里的话讲,他那样拿著一盆水就能看到他恶斗怨灵,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竟然连一张票也不买!
想到万里,让他在疲倦和无奈中微笑了一下。他相信万里一定能找到真相,而他就会尽一切力量制服怨灵,然后等真相大白时和司马南作一番对决。
这一次司马南不会逃了,他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功力也已经恢復,不会任自己渐渐强大到他无法压制的地步!而且这个人心理有问题,其实想杀了他直接单挑就是了,可是他偏偏喜欢牵扯进很多人,佈下一个复杂的局,大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究竟是谁?怎样形成的这种个性?他想要得到什麼样的心裡满足?许许多多的谜题,都会在这座空城裡得到答案。
阮瞻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开始慢慢直向前行。
虽然他现在看不见,但他明白雾气又重聚了起来,那不是司马南施放的,而是怨灵自己形成的,只有压制住他们,这城镇才会恢復到晴明的样子。
他不知道司马南是从哪裡聚集来的这些怨灵,但它们一直盘据在一起,形成一股很大的力量。这些怨灵以前之所以没有形成危害,肯定有其他的高人想办法镇住了它们。鬼魂没有东西依附是走不远的,这麼多数量的魂体,他的残裂幡也不可能一次性收齐,就更不用说司马南会带著它们长途跋涉了,因此他判断这些怨灵是出自附近的地方,而且是一件冤案所致!
所以,他才让万里在旧镇裡调查,而他自己则想办法把怨灵重新压制住,然后找出罪魁祸首,再和恶意利用怨灵的司马南作一个生死了断。
从他的本心讲,他不想伤害这些怨灵,他们必是受了重大的伤害,才会在这裡徘徊不去,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如果能压制化解是最好了。他对鬼魂总比对人更有好感,除非是恶灵,他们一般不会伤害人类,也算这世界上的一种存在。
他只希望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安息!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感觉著周围的细小动静,虽然他的异能被封住了,但他还是比一般人要敏感,也还有些法术可以使用,儘管法力要大打折扣。但他不能喊小夏的名字,不是怕吸引什麼来攻击自己,是怕她冒冒失失跑进怨灵的圈子。
「小夏!小夏!」他在心裡念著她的名字,他对她有强烈的心灵感应,但愿她那种敏感的体质也能够做到这一点。小夏在迷雾中跑著。
刚开始,她还可以慢慢地走,边走边想著要如何面对这场危局,但过了没有多久,她感觉到身边的东西多了出来,看不透的雾气中总会冷不丁伸出点人体的残肢来抓她、绊她、撞她,好像故意和她过不去,不知道是只有她遇到这些事,还是每个人都会受到这番惊吓!
一路上的围追堵截慢慢迫得她跑了起来,还要及时躲避迎面撞到的东西,到后来让她觉得像通过地狱的走廊一样,太多的东西想把她也拖到黑暗中去,她不得不一路惊叫一路躲避,已经早分不清东南西北。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要保持冷静,说起来多麼容易,作起来却又多麼困难。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阮瞻在叫她的名字!
不是耳朵听见,而是心灵感觉到他在呼唤她,那麼温柔和热切,让她脑中登时升起一中说不清的情绪--激动、伤心、软弱、期盼,还有以為这只是幻觉的空虚和恐惧。
「阮瞻。」她细细叫了一声,试探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脚步。
「阮瞻。」她又叫了一声,感觉左边有一个影子向她?走?来,谨慎地迎了上去。
白雾分滚,一阵脚步声从浓雾中闷声闷气地传来,让小夏觉得连脚步声都带著一阵潮湿之气。因為太渴望阮瞻来到她身边了,她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慢慢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靠近,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那个身影的样子。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白色的雾中也渐渐有个影子靠近,身材很高,走路稳稳当当,正是阮瞻平常的模样。
小夏心中一喜,不禁向前迎了两步。「是你吗?」她停下脚步问。
对方沉默了两秒,然后阴沉地说,「不是。」
小夏倒吸了口冷气,转身就跑,但雾中却斜斜伸过来一隻焦黑的手爪,一把抓住了小夏的手臂,同时那个让小夏误以為是阮瞻的黑影从雾气中浮现了出来!
一张陌生的、圆乎乎地老大爷的脸出现在小夏的面前,大约六十上下的年纪,头髮稀疏,有一个光光的脑门和大大的鼻子。这张脸在平时该是慈祥的,可此刻却呈现死灰色,脸上掛著呆滞的笑容。
「我是栓柱他爹。」他说。
小夏吓傻了,不知道谁是栓柱,只知道这在北方农村是个非常常见的名字。
「我是栓柱。」那个在侧面拉住她的东西突然说。
下意识地,小夏猛的扭转过头,正见到一张脸差点贴到她的脸上。
这是个三十多岁男人的脸,眉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憨厚朴实的外貌却掛著阴森的笑容。他一边回答小夏,一边加大了手的力量,立即疼得小夏叫了一声。
惊恐之下,她拼命挣扎,然而衣角又被一隻手抓住,这次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然后又出现一个自称是栓柱他媳妇的女人和栓柱的娘。
这是一家人!假如真的有冤情,那麼这样的仇怨会是极其强烈,她生存的机会就更渺茫,而她根本什麼也没做过,她更冤枉!
这愤怒让她生出一股力气拼命挣扎,虽然有不知道多少隻鬼手袭击上她的身体,她还是腾出一隻手握紧护身符,一边大叫著「南无地藏王菩萨」,一边从他们的缝隙中挤了出去,拼命地狂奔起来!
他们竟然冒充成阮瞻来骗她,太可恶了!為什麼冒充他,对她而言他是那麼心爱的人!这念头让她气得差点落泪。
受伤的肩膀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又气恼又伤感的心裡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那一家子是鬼,那麼她為什麼会撞疼了伤臂?回忆当时的情景,她明明是撞到了一个实体。这想法让她的脚步慢了下来,细细体味刚才的感觉--
木头!她撞到的是木头!再回忆一下,那一家子虽然有人类的头,却有木头的身体,所以那个老头儿会有阮瞻那麼高,身材比例却不正常,因為他的木腿太长了!
这是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一颗幽灵的头安装上木头的身体,有什麼寓意吗?
答答答--
不等她有一点思考的空间,身后又传来声音。小夏这次知道為什麼那脚步声会闷声闷气的了,因為是木头打在潮湿的地面上形成的!
她被追赶著跑,然后突然眼前一亮,她又闯进了没有被雾气笼罩的广场!
剩下的九个人都在,包括被吓疯的毛富和紧追著他去,并竟然抓住了毛富的赵家远!
所有的人都脸色苍白地盯著湖水的方向。
小夏也顺著他们的目光望去,见湖水中又喷出三道喷泉,和已经变红的三道喷泉一起分佈在湖的半边。如果这次会有三人死去,恰好是十二个人的一半,那麼代表餘下的六个人的喷泉是不是要「装饰」湖的另一半?!
九个人惊恐不安地站在那裡,除了疯了的毛富,每个人都怕接下来要死的那三个人有自己在内,连大气也不敢出,浑身紧张著,随时準备反抗那看不见的突袭!
然而这一次,等待的时间特别长,四週死寂一片,除了「哗哗」的水声,每个人「砰砰」的心跳声,好半天什麼也没有发生!
第一次,小夏明白这件事--最折磨人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
不是不逃走,不是要任人宰割,而是此刻身后的雾如同一道坚实的墙,没有人能离开,除非这场恶意上演的戏演完,「他」才会赶著下一批人离开,在无望的逃跑中等待下一场屠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