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二个熟人

关正!

幕后人、阿哑、天授的神力的神子,巫术和法术都无比高深的道公,那个快七十岁的,害人无数的黄石头,竟然是关正!那个已经死了的关正!

手机上的照片一被万里看到,他脑海中因受伤而阻隔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刺激得恢復了。在他失去知觉的那个晚上,那张曾经恶意的出现在木楼窗外的脸立即涌上了心头,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关正!

「他——不是死了吗?」小夏震惊的问,「他被法医解剖过了!还送去火化了。他的追悼会是我亲手办的!」

「他巫力和法力都那麼高,瞒过警方并且让法医產生已经解剖过的幻觉是完全可能的。而且黄博恆是大富翁,也是援手事务所的幕后捐赠人,关正的身后事是他们出钱出人办的,你只是帮他办追悼会而已。这其中太多的环节可以用钱作假!」阮瞻解释。

「可是,你又是怎麼想到是他的?」万里问,「害得我不得不违心的佩服你一下。」

「也不是通过什麼精密推理,就是一种感觉。」阮瞻老实的说,「我把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和事都梳理了一遍,只要有一点联繫,我都假设他是幕后人,最后再排除,结果只剩下关正这条线模糊不清,所以给你看看他的照片,毕竟你见过他。还好,小夏拿手机拍过他。」

「没想到她胡闹还能胡闹出线索。」万里拍拍小夏的头,「你发现没有,她虽然是砸锅匠一名,不过却是福将。好多事都是她误打误撞就引出了解决问题的线索。所以说,古龙说得好:天生美丽的和天生聪明的。都比不上天生幸运的。咱们家小夏就是。」

「别开玩笑啦。」小夏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可是你是怎麼觉得他有问题的?」她问阮瞻。

「因為他死了!因為他一直置身事外,处在真正的暗处,却又和这件事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你想,是谁接近了你、是谁把你带入这件事中、是谁引你进入这个山林、是谁接触到这些虐待老人的案件、又是谁和黄博恆关係密切?福尔摩斯说得好:排除一切不可能的,那麼剩下的这个无论是多麼不可置信,也是可能的。」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麼?」

「那要找到他后,让他自己说,或者让咱们这位了不起的心理医生给分析一下。」

「让他自己说吧。」万里耸耸肩,「我现在担心是要怎麼引出他来。然后怎麼打败他?」

「不用引他出来。他会找上我们的。」阮瞻冷笑,「我们要做的是再一次以弱胜强,以前我们做过好多次了,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那我们现在回去守株待兔吧!不对,是兔子装死,然后踢死想吃了他的老鹰!」万里站了起来,并拉起小夏。

「你们先回去。我要去找趟村长,让他看看关正的照片,我要完全确定,阿哑就是关正!」

「好,我回去穿那件嫁衣。」小夏突然说,「我想试试要阿百雅禁再以幻觉和我沟通,告诉我更多的事,也许能帮得到我们。」

阿百雅禁盘膝坐在祭坛上,身著一件绣满了奇怪文字的红色长衣,头戴由红色和白色珠子装饰的羽冠,双手优雅的捏著决法,嘴中轻念著什麼。

她周围摆了一些特殊的物件,像是各种动物的头骨,不过用鲜花装饰著,或许是她温柔善良的面容的关係,这一切并不显得阴森和诡异,反而让作為旁观者的小夏有了一种神圣感。

她持续的念著听不懂的咒语,轻喃声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一种『嗡嗡』声,彷彿夏日午后的蝉鸣,聒噪但又寧静,让人昏昏欲睡。

正在这时,小夏眼前的景色一阵晃动,脚下也颤抖了起来,好像是地震了一样,待几秒鐘一切平静后,阿百雅禁站了起来,揭开面前的竹蓆,露出下面一个直径有两米多的巨大的铜盆。

铜盆裡装满了水,竹蓆一揭开,裡面的水就开始剧烈的震盪起来。奇怪的是,如此满的水,如此大幅度的晃动,那水竟然没有洒出半滴。

阿百慢慢跪在铜盆前,把纤白的食指伸入水中搅动了一下,水面立即平静了下来,波纹不动,并逐渐现出银色光泽,变成了一面光鉴照人的镜子。小夏感觉她这面水镜和那天蓑衣鬼逼婚时所用的水盆现形是一样,只不过阿百的水镜很纯净,不带半点妖异之气。

「弟子知道万物自有其跡可循,今日预知明日之天机,有违天道,是会折阳寿的。」她虔诚的对著水镜说,「可是弟子命不过今年祭谷之日,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并没有区别。為了弥补弟子犯下的一切错误,只好逆天而為,望万物神非弟子预兆,让弟子可安排后事,免得弟子一人之错遗祸他人!」

阿百说完迟疑的凑近水盆,但半途又停住了,似乎很怕看到预兆显示出的内容。不过她犹豫了一瞬后,还是把身体俯了下去。

小夏看不到水盆中显示了什麼,只看见阿百认真的看著,不过一分鐘的时间,她头上的羽冠开始轻颤,最后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显然情绪变化十分剧烈,抬起头来时已经泪流满面。

「弟子的罪无法挽回,请万物神责罚。」她向后退了几步,跪地叩拜。然后毅然起身,从腰间掏出一个绣花小荷包,放入了一个暗格中。

这暗格的位置和上次小夏存放血木剑的暗格不一样,是在祭坛后面,让人料想不到,这朴素的竹楼竟然有那麼多机关。而且祭坛后也不会有人去翻看,相当安全。

她用特殊的手法打开这个复杂的机关。然后又关上。如此慢慢做了三次,而且身体一直侧著,没有挡住『旁观者』小夏的视线,好像故意让她看清楚。

做完这些,她又拿出一把剪刀,脱下头顶的羽冠,对準自己及膝的浓密乌髮狠狠一剪,绞下了一大把秀髮。

她的动作那麼猛烈而决然,骇得小夏叫了起来。但一叫之下,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出声。只眼见著阿百把那秀髮浸泡在一盆早就準备好的溶液裡。那溶液呈现出草绿色,小夏可以闻到有一股刺鼻的草药和植物的浓烈味道。

这味道让她的头昏了一下,眼前的幻觉变得有些模糊。这让她心裡焦急,生怕这联繫断绝,好在影像虚弱了一阵后又逐渐清晰起来。不过此时的环境已经是竹楼的三楼,阿百的装扮也变了。穿著家居的便服,一头参差不齐的秀髮已经整齐利落的盘在头顶,正在低头绣著那件嫁衣。

小夏感觉这情景和刚才不是连续的,而是跳跃到几天后了。

她知道少数民族的嫁衣是要绣很长时间的,有的民族的女孩子甚至从八、九岁时就开始亲自刺绣、製作自己的嫁衣,直到出嫁前几天才会完成。而阿百所做的,似乎已经是最后的收尾工作了,只是她所用的丝线,让小夏强烈的感觉到是她剪掉并用特殊**浸泡过的长髮。

这就是她遗留下幻觉的原因吗?是她用巫术使这些头髮保存了她的记忆,当小夏一穿上这嫁衣就会进入到她的内心,好像亲眼看到当年的事情一样!可是阿百做错了什麼?她又在水镜裡看到了什麼?為什麼她只给提示却没有答案?她得到的预言有他们吗?

她正想著,眼前的幻觉又消失了,这一次象断电一样,景象完全不见,而且她也同时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见万里坐在床边关切的望著她。

她翻身坐起,一句话不说,直接跑到二楼去,想马上看看那个暗格。万里在后面一跳一跳的跟著,一路跳一路叫,「喂喂,你等等,你脚的扭伤还没好。喂,你要干什麼,至少你要告诉我,你為什麼跑那麼急。耶?不理人!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现在和阿瞻一个样——」

他的话停住了,因為他看见小夏拚命拉开那个很有点份量的竹质祭坛,在那后面用很繁杂且奇怪的手法打开了一个暗格。

「这是幻觉中的提示吗?」他跳过来问,面色也凝重起来。

小夏看著万里,没说话,莫名其妙的感到紧张极了,也不知道自己怕什麼——暗格裡有那个绣花荷包还是没有?

「我来拿。」万里走到暗格边,缓缓将手伸向暗格裡。

看他费力又小心的摸索著,小夏连大气也不敢喘,眼见著他停顿了一下,又慢慢把手拿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小绣花荷包。虽然顏色和外观老旧不堪,但小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阿百雅禁亲手放在裡面的那一只。

那嫁衣是阿百施过巫术的,所以多年来也没有褪色,据说只有在她心死的时候才会破败,可这隻小荷包显然不是。

「这是什麼?」小夏想拿过荷包,万里却闪开手。

「等阿瞻回来。别急,小夏。」

天色已经全黑了,阮瞻慢慢走在林间小路上。

他刚从村长家回来,当村长看到手机上关正的照片时,那幅又震惊又恐惧的表情告诉了他一切,不用村长再说什麼了。

临走时,村长只说了一句,「他没变,和那晚的眼神都一样。」

这就是说,当小夏拿著手机胡乱拍照时,他已经设计好要杀人了吧!至於动机,阮瞻相信有深层的原因,不过目前没有必要考虑了,他的行為和那些变态已经没有区别了。

他没给村寨做什麼防护措施,他相信关正的所有精力全会集中在他们身上,因為村裡的人他已经报復过了!他现在的目的只是要他们这三个外来人瞭解他的一切,然后再把他们像多年前的那个秘密一样永远的埋葬在山林裡,再从他和万里的手裡把小夏夺去,永远做他的奴隶!

既然目标是他们,那他们只要远离村寨,就不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他也没用时空扭曲术,因為从万里身上引来的蛊蠢蠢欲动,如果过度使用自身法力,他可能再无法压制住这蛊。他没有权利躺倒,这件事毕竟是要了结的。

他慢慢的走,心裡考虑著下一步要怎麼办,但走到一半,突然觉得前方一动。他没有抬头,立即判断出那是丛林怪人阿乌。

「站一下,我不抓你,也不问你任何问题。我只想告诉你一些事。」

随著他的话音,週遭的草丛慌乱的乱动一阵,显然阿乌快速的逃跑了。不过阮瞻站著不动,他知道她还会回来,因為他感觉她之所以出现在这裡,一定是跟踪他到过村长家,她明白谜底就要揭晓了,作為这黑暗秘密的一角,她一样惴惴不安。

果然,草丛中人类的气息又慢慢靠近了过来。

「我已经知道这一切全是黄石头,也就是阿哑做的,他在城市裡的名字叫做关正。」阮瞻的目光望著天空中的星斗,并没看向草丛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做,可是阿旺三兄弟是他杀的,城市裡的命案是他犯的,多年前的山村惨案也是他下的手。是他给我朋友下了死蛊,还要对我的别一个朋友下鬼蛊,可是我绝不允许。」

他顿了一顿,感觉阿乌并没有走,「我也知道你和他都是阿百雅禁的徒弟,知道阿百雅禁有一个鬼夫,知道那个苗女新娘甚至新郎的事,总之我知道他的一切底细,而且我也不怕。现在你可以走了,因為我没什麼需要你帮忙的。不过你要躲得远远的,千万别出来!」

他说完抬腿就走,身后却传来一种奇怪的声响,好像阿乌要他留步,却犹豫著。

「你有什麼要帮忙的吗?」感觉著阿乌的惊惶,阮瞻心裡长叹一声。

「他—很—厉害。」阿乌终於哆嗦著开口,声音奇小无比,「说不定他就躲在哪棵籐木的后面盯著你!」

「我会让他知道,我也很厉害!」阮瞻傲慢的冷声说。

他从没这麼说过话,但这一次他格外愤怒,因為关正伤害万里,还要把小夏从他身边夺走!

「他果然去了城裡了,因為我师公非常喜欢他,曾说过要带他离开这座山,到更大的地方去。」阿乌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师公?阿百雅禁的男人?那个鬼夫?

「你在空中画圈圈,一迈步就会消失的法术,我师公也会。」

阮瞻心裡一凛,终於知道司马南是谁?!

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会这种术。即使有人会,也不可能与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繫,世界上没有那麼巧合的事!

司马南竟然是杨幕友!或者说,一直与他作对的人的真正身份是司马南!

儘管他的来歷,他与自己有什麼关係还是个谜,而且他和自己父亲的死有没有瓜葛,他為什麼会成為阿百的鬼夫也不清楚,但至少他终於知道了对手真实的名字。

「帮我!」一隻手从草丛中抓住阮瞻的胳膊,「我做了大错事!所有的事都是我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