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敲过,衙门里的灯一盏盏熄灭,除了值夜之人房间的灯还亮着,衙门里彻底暗了下来。
今夜本就是赵恒提前安排,方便陆瑶见陆璐的。
暮春的夜里,还有些寒凉,陆瑶身上黑色的斗篷到了马车里才摘下。
“三哥怎么这时候回京?”三哥的性子按说不会插手这件事。
“有件事他必须亲自处理。”赵恒淡声道。
“露浓?”
赵恒点头:“露浓是耿勤之女,太子哥临终曾交代你三哥好好照顾她,无论是生是死,你三哥都要亲自处置。”
耿勤出身定国公府,是母后留给太子哥的人,为救太子哥而死,露浓是他唯一的女儿,便是死也只能死在自己人手里,免得她再被人利用。
“如此恶毒之人,留着也祸害。”陆瑶凝眉道。
过了子时的街道格外安静,车轱辘摩擦地面发出沉闷的咕噜声,很快便到了约定的地点。
陆玉庭气色不错,伤势应该已经无碍,这箭伤对别人来说或许要命,但对陆玉庭而言不过是寻常小伤。
陆玉庭喜欢研究奇花异草,这些年没少练丹药,一般都自己试,所以,他的体质也异于常人,愈合能力格外强。
“三哥!”陆瑶道。
赵恒却是叫不出这声三哥,只哼了声算是打招呼了。
他们两个这辈子就这样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约的人马上就到。”陆玉庭摇着折扇不紧不慢道。
话音刚落,赵毓推门进来:“大半夜的你……太,太子哥……”
赵毓的话说了一半,一脸的吃惊,连忙行礼。
他是从热被窝里被风无名拉起来的,果然是主仆俩,都是神出鬼没的,他这淮王府都成他们主仆的后花园了,想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他这个王爷做的真的很没安全感。
赵恒在朝堂上虽然浑,没少惹皇上生气,但在兄弟们中还是颇有威望的,倒不只是因为他是太子。
因为当初睿王出事,难免让他们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觉,连那会咋咋呼呼的肃王都常来找他喝闷酒,用赵煊的话说,已经看到刀子架在脖子上了,不知道哪一刻落下来。
五哥那个时候站出来帮睿王说话,其实不止是睿王的救星,而是他们所有人的。
再者,五哥悍名在外,谁也打不过啊,既然打不过那就和好。
赵毓进门时还一脸不耐,这会儿端端正正的坐着,睡意全无。
陆玉庭看着赵毓的表情,用扇子遮了遮唇角的笑容,这世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六弟近来很少进宫?”赵恒问道。
“是,臣弟近日在国子监,臣弟听驸马说有细作混入了国子监。”赵毓心道,他又不傻,都闹成那样了,他进宫挨骂吗?
再说,万一父皇问了他什么问题,转头又后悔了,他怎么办?
所以,相见不如不见,老老实实在自己府里待着,没事多画几幅画还能发家致富。
“不错,六弟有心了,接下来孤的确有件差事要交给六弟。”赵恒点头道。
赵毓忙道:“太子哥尽管吩咐。”
陆玉庭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赵毓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怎么就同意了呢?赵毓想抽自己大耳刮子,两个老狐狸,他们自己个玩就好,找他做什么?
不行不行,看来他真的到了纳妃的时候,府里有个娘子他还能推脱王妃不让他出门,这下好了,挡箭牌都找不到。
他真的太难了。
“六弟放心,你看七弟在金吾卫做的不是挺好,前几日在西街还抓了几个细作,六弟的能力远在七弟之上,你一定做的好。”赵恒拍拍赵毓的肩膀。
赵毓脸笑的都僵硬了,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强了。
“哥……”
“其实呢,不是什么大事,你知道父皇一向最看重你……”
“不,不是,父皇他最看重的是太子哥你。”赵毓摇头,求生欲十分强。
其实亲王也不过是食邑多些,俸禄多些,手中不掌兵,就府里的那几个府兵也起不了什么大乱子。
皇上容的下你就是逍遥王爷,皇上容不下你就是阶下囚,到时这些食邑,俸禄都是浮云。
而赵毓打小就比任何人更清楚自己的位置,在他心里,保命最重要。
“是,孤挨的打比较多。”赵恒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果这算看重的话。
赵毓:……
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赵恒和陆玉庭对视一眼,显然两个人心中已经有了默契:“其实呢就是希望六弟……”赵恒在桌上画了个字。
赵毓一脸吃惊,还未反应过来,赵恒道:“这对六弟来说应是十分容易吧?”
赵毓恍恍惚惚的点头,连着嗯了好几声,难是不难,就是……唉!
他为什么今天晚上要来,明知道没好事,他还是来了,他就不该心软,这该死的仁慈。
“六哥,我的身份这两日不好在京中露面,你也知道绾儿因为我遇刺的事和父皇闹的不愉快,一切就都仰仗六哥了。”陆玉庭起身装模作样的朝他作了一揖。
吓的赵毓赶紧伸手去扶,那声你别给我叫哥,你是我哥差点说出来:“不敢不敢。”
“六哥就别谦虚了,国子监的细作若没有六哥帮忙,妹婿可查不出来。”陆玉庭笑道。
赵毓起了一头的汗,他是真的算计不过他们师兄弟啊。
什么给他引荐个人,他能不认识太子吗?
上当了,上大当了。
赵毓喝了几杯酒,假装醉酒,这才得以脱身。
赵毓出了包厢,身边小厮去扶:“王爷,您今日也没喝多少,怎么就醉了?”
“你给爷闭嘴!”赵毓压低声音咆哮道。
待到赵毓的马车离开,陆瑶才忍不住开口:“你们俩今晚是不是过了,淮王这是被你们逼的无路可走了。”
赵恒摇头:“窈窈此言差矣,做兄弟的就是要关键时候拉兄弟一把,六弟立了功,我以后也好封赏一块好封地给他享清福不是?”
陆玉庭点头:“师兄说的不错,做兄弟最不好厚此薄彼,免得让人觉得师兄偏袒肃王忽略了淮王。”
“正是。”
陆瑶:……
你们说的都对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