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当时却是不信,觉得金橘是因为她没有帮魏家心生挑唆。
后来她倒是让迎春去找过金橘,迎春回来说金橘和她相公回乡下老家了。
只怕回乡是假,金橘已经被赵穆杀人灭口,只是她当时并未多想。
上一世,是她对不起阿荣对她的一片真心,亦对不起魏铭,乃至连累整个魏家。
这一世她却仍是不能弥补,眼睁睁看着灾难再次降临。
……
“窈窈,有你三哥在,他定会护好魏家众人的,你放心……”赵恒抱着陆瑶的肩膀。
天刚亮,青鸾便又送来一个消息,阁老殁了。
其实,看到阁老那封亲笔信的时候,他就料到会有今日,可当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不忍。
看他接了太子之位就知道,他踏上的是条不归路,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位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堆砌起来的。
赵恒握拳,写了封信让青鸾立马派人送回京城。
陆瑶一觉醒来,赵恒坐在她床畔,她想起昨夜自己做噩梦的事:“我昨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陆瑶记得自己昨夜问赵恒,若有一天为了新政,为了大齐繁荣永昌,要牺牲她,牺牲陆家,那时他会怎么做?
赵恒说,不会有那一日,若真到了那时,大不了,他不做这皇帝便是。
陆瑶知道,她说了傻话,赵恒的话更傻,如今他们做的便是为了更好的大齐,以德化民,以法治国,以义待士,以武定国,以文安邦,内圣行,外王道,圣行王道造王者……
那是他们的愿望,亦是大齐百姓的愿望。
赵恒握着她的手,郑而重之的道:“窈窈,阁老如此决绝,确是我意料之外,但你信我,无论是我还是太子哥想实现的愿望,都不是牺牲一些人去拯救另一些人,若是那样无异于饮鸩止渴,只有无休止的牺牲。”
“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陆瑶睡一觉也想明白了。
魏通则就算不被按上走私军械的罪名,他勾结景王的事若被人知晓,也一样是重罪,如今的确已经是两全的局面了。
“我今早接到你三哥书信,阁老殁了。”赵恒说殁了两个字时,看到陆瑶睫毛轻颤了下,手指也越发冰凉。
“淮北下了雪,不知京城有没有下雪。”陆瑶看着窗户的方向幽幽的问了句。
昨日夜里便开始下雪,看到雪映在窗户上白花花的光,应该下的不小。
“应该下了吧!”
这是他们离京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提起京城的人和事,没想到竟是因为阁老的死。
……
淮北的情况没有比河东道好多少,淮北春日干旱,秋季蝗灾,百姓几乎颗粒无收。
朝廷拨的救济粮被层层盘剥下来,也没剩多少,这一场大雪还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陆瑶和赵恒走在街上,街上空****的,格外萧瑟。
倒是在街角看到几个人坐在那里,青鸾上前查看,已经冻死多时了。
看到粮行外摆的牌子上写着今日米价,陆瑶以为自己看错了,竟是京城的十倍,且还是限量发售,就算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粮。
粥棚前排着长队,施粥的小吏骂骂咧咧,不停说着这鬼天气冻死人,骂这些穷鬼大雪天还出来领粥。
有不少人还未领到今日的粥便已经冻晕了,有些是冻死了,有个刚领到一碗粥的瘦汉,摔了碗骂道:“这是什么粥,一日比一日稀,今日竟一粒米也未见,这和白水有什么区别。”
那瘦汉一说,另一人附和:“是啊,一日比一日稀,别说看见米了,连米味都闻不到了。”
立刻从后面冲出来几个拿着棍棒的官吏,对着两人便是一通打:“你们这些个穷鬼,知府大人一片好心,可怜你们,你们倒还敢嫌弃,这群刁民,就该把你们饿死……”
那两人刚开始还能骂几句,可最后却是连骂的力气也没有。
剩下的百姓低着头,不敢言语,更不敢上前,有这一碗稀水,总比饿死了强,兴许,朝廷的赈灾粮马上就到了。
赵恒看了青鸾一眼,青鸾立刻会意,上前道:“几位官爷消消气,何必和这些无知小民一般见识,早些派完了这些粥,也能早些收工不是?”
青鸾塞了几枚铜钱到为首的官差手里,那官差这才作罢,对着排队的百姓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以后这两人不许再来领粥。”
“官爷,我家公子有些口渴,可这一路店铺都关着门,可否向几位官爷讨碗粥喝。”青鸾带着讨好的笑意。
那小吏朝赵恒的方向看了眼,衣着挺光鲜的,看着也不像穷人,既是口渴了,那喝一碗也无妨。
小吏示意盛粥的人盛一碗粥来,那掌勺的小吏特意在锅里搅拌了几下,可盛出来的粥也堪堪只有一粒米,清澈见底。
青鸾感激的笑了笑,捧着碗,把粥端到赵恒面前。
赵恒看了碗中的一粒米,说不上什么感受,西北的风沙虽大,百姓虽苦,可也能填报肚子。
这样的粥,他真是第一次见。
京城虚无的繁华迷了人的眼,高居庙堂之上的官人们,谁能知道大齐还有人喝着这样的粥呢。
赵恒端起碗要喝,青鸾却拦住了:“主子,这粥喝不得。”
且不说这粥如何,这水看起来也不甚干净,主子怎么能吃这种东西。
赵恒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如何就喝不得,我是比他们高贵多少!”
赵恒端起碗,一饮而尽,把碗递给青鸾:“把碗送回去,替我谢了他的粥。”
窈窈总自责,上一世他丢了江山是因为她,只怕这才是他做了亡国之君的真正原因。
君主如船,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失尽民心,又如何坐拥得天下。
怪不得赵恒突然改道要来淮北,原来淮北灾情竟如此严重。
淮北的灾情让陆瑶没有机会再为魏家难过,也让她彻底看清了一个事实,大齐若不改制,任由皇上偏听偏信,不广纳谏言,让地方消息直达上廷,没落的不是一个魏家,而是整个大齐,陪葬的是大齐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