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走出妙言的视线后才停下脚步,昆仑也跟着停下脚步,咬着陆瑶的衣角,急急的摇着尾巴,头拼命的望后院的方向伸去。

陆瑶低头道:“我知道,先出去再说。”

昆仑这才作罢,陆瑶抬头看着这个也有百余年历史的庵堂。

正殿的观音大士身穿白衣坐在莲花上一手持着一支净瓶,另一手持着一朵白莲,庄严圣洁。

可这样的圣洁之地,却被有心人占据,藏污纳垢,不怕菩萨怪罪吗?

陆瑶在蒲团上再次叩拜,才带着昆仑离开。

还未出水月庵大门便见赵恒进来:“怎么这么久?”

昆仑昂头嗷叫,按捺不住的兴奋,赵恒看了一眼:“你们可是发现了什么?”

陆瑶点头:“内院有一处废弃的枯井,井盖上长满青苔,应是废弃有段时间了,昆仑一直对着那个地方嚎叫,不久,有个年轻的姑子从屋里出来,越发证明那里有东西!”

陆瑶顿了下继续道:“那个尼姑走路脚步极轻,说话中气足,应是有功夫的,她身上有股说不上的味道,和静慈身上的香烛气不同,不像是出家人。”

而且,静慈师太最后让那个妙言亲自送她,倒更像是为了让妙言放心。

水月庵查封之后孙大人亲自带人里里外外的搜了许多次,并未发现异常。

孙大人回忆道:“下官倒是几次从那枯井旁路过,但因为刚下过雨,那里又青苔丛生,竟是就这样错过了,是下官失职,请殿下恕罪。”

“今日若不是昆仑,本宫也发现不了。孙大人不必介怀。”陆瑶笑道。

“多谢殿下,多谢太子妃。”已经到了帐内,并无外人在场,孙大人也无需顾忌。

“孙大人,查封水月庵这几日,水月庵的吃食用度是如何供给的?”陆瑶问道。

“水月庵在京城里,庵里并没有空地,所以一应蔬菜都需要购买,不过,她们有专门送菜的农户,臣检查过,并无异常。”孙大人恭敬道。

“可有登记?”

“有,下官这就吩咐人取来。”孙天得说完,出了帐子,让人把记录取来。

陆瑶拿过来,记录做的很详细,庵里有多少尼姑,每日菜的种类,斤两都清清楚楚。

从这上面看确实没有异常,记录的都是庵堂的正常开销。

陆瑶蹙眉,难道是她多想了?

“可是有哪里不对?”孙天得紧张道。

陆瑶摇头:“孙大人可知这庵堂后院通向何处?”

“庵堂的后院背对崇明街的一家玉器店……是西市。”孙天得说完像是明白了什么。

西市那里是京城最复杂的一条街,什么样的人都有,各国的商人,帮派势力,还有些奇珍古玩,多是西洋货。

“那家玉器店一定有问题!”

“臣立刻下令查封!”孙天得道,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了。

赵恒立刻拦住:“先不要打草惊蛇,晚上再行动。”

刚才窈窈在后院发现那处枯井应该已经让她们心生警惕,必然会采取行动,倒不如以静制动,看他们自乱阵脚。

“是!”孙天得道。

只悄悄派了人,暗中守在玉器店的附近。

白日确实不好动手,外面还围着百姓,免得到时伤及无辜。

差不多快到午时,赵恒才和孙大人,顾将军商议完晚上的布局。

马车上陆瑶一路都在想那些百姓的话,水月庵是如何才让那些求子的妇人得偿所愿的?

若真的有这么灵验,之前水月庵为什么香火一般?

“想什么?”赵恒问道。

“水月庵求子真那么灵吗?”

“怎么,你想……”赵恒的话被陆瑶打断:“你想多了!”

“我都还没说,窈窈就知道我想什么了?”

“你……”

“其实窈窈不必那么麻烦,求子这种事,求我便好!”

“你坐好,我和你说正经事!”陆瑶嗔了他一眼,伸手推赵恒,好不容易让人做端正了。

马车里本来空间就不算大,挤在一起真的是……有点热。

赵恒也不逗她,他本来也没想窈窈这么早生孩子。

他问过御医,御医说女子最好过了十八岁之后,骨骼发育成熟生孩子最好。

当年母后便是太早生太子哥,再加上舅舅的死,这才伤了身子。

后来又拿命生了他,便是师父那样的高人,用最好的药材也没留住母后的命。

他还要带窈窈去西北,一路颠簸,更不宜有孕。

反正,他还年轻,一点也不着急。

若是老头子自己着急,就让他自己生去吧。

反正,前些年不是才刚给他添个八皇弟吗,加把劲,说不定还能添个老九,老十。

“什么事,你说便是?”赵恒又凑了过去。

“孙大人说那些受益者多是商贾或市井小贩,我怀疑是不是她们提前设好的局,我今日看那静慈师太虽言语有些隐瞒,但并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这其中应该有隐情。”陆瑶表情笃定。

想抓到这些人容易,可想从她们口中窥探到内情只怕是不易。

案子一环扣着一环,消失已久的蛊毒,两个看似毫无联系又把她牵扯进去的谋杀案。

赵穆被夺爵,过了中秋便要流放,经过几番查证,江源也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可为什么还感觉幕后有只黑手在操控着一切。

像是他们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一般。

“你是说静慈师太是被胁迫?”赵恒问道。

“极有可能,今日那位妙言的姑子出现时,静慈师太站到了我身前,现在想来,应是怕那妙言伤了我,也许静慈师太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陆瑶回忆静慈的表情越觉得这其中有隐情。

今日静慈师太还说,她的夫君是人中龙凤,赵恒可不正是龙子吗?

“你放心,所有的事情,今晚必会有一个结局了。”这案子已经拖了太久,再不查清楚,老头子那里也没法交代了。

总不好让他这个皇帝在太后那边失了信。

而这几日,大理寺调查,郑家确实不知道郑紫嫣有孕的事。

若是知道,只怕一开始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底气把太后娘娘请回京城,太后现在估计也是肠子都悔青了。

陆瑶点头:“静慈师太务必要留活口,我有事要问她?”

“如何求子?”赵恒揶揄道。

陆瑶没好气道:“正是如此,太子殿下可满意了?”

“开个玩笑都不行,你对我是越来越没耐心了。”堂堂太子爷还比不上昆仑。

窈窈每次正和昆仑玩的一脸开心,看到他回来就收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什么,殿下回来了?

虽然是做给那些小丫头看的,但总觉得被差别对待了。

“静慈师太应该是半路出家,我今日瞧见她有耳洞,若是从小在庵堂长大,应是没有的,而且静慈师太举手投足都十分有风范,虽是出家人,但透着大家闺秀的贵气……”

“你观察的倒是细致,父皇该封你做大理寺卿才是。”

“可惜大齐取消了女子为官,除非再有个像武皇一般的女皇帝,否则只怕女子再难为官。”这话可是大不敬,若是对别人,陆瑶可是万万不敢说的,她现在在赵恒面前越来越无所顾忌了。

“那倒也未必!”赵恒弯唇笑了起来,熠熠生辉的模样。

“你可千万别和父皇提!”陆瑶连忙道。

若是惹了皇上不高兴,她倒不是怕宫里送来账单,而是,上次进了趟宫他脑门就被砸的肿了个包,好几天才下去。

而且,之前又让他求皇上取消嫣姐姐的赐婚。

虽然皇上同意了,但他现在毕竟是太子,地位敏感,若非皇上允许,太子是不许参政的。

过问的太多,让皇上生疑,只怕下一个被流放的就是他们了。

“谁说我要和老头子提,等将来我继位,便准许窈窈提拔女官,为你所用。”

陆瑶:……

对上赵恒眸光灼灼的双眼,陆瑶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实话,赵恒的话真的是震撼到她了。

他不是那种只说甜言蜜语的人,但凡他说的话,一便是一,从不作假,更不屑作假。

他说让她提拔女官,为她所用,也绝非哄她开心,而是真的这么想。

上一世为她丢了皇位,这一世还真是一样的不长记性。

他就不怕再落个昏君误国的骂名吗?

“你不怕我像武后那般夺了你赵家江山……”陆瑶眯着眼睛问道。

“夺?窈窈若想要,送你便是,都说李治皇帝懦弱、平庸,我倒觉得他极聪明,他把江山给他心爱的女人又如何,只要她高兴便是,再说,武后最终还政李氏子孙不就证明他没有爱错人?”

那些传下来的传记不过是那些言官看不得一个女人的权力凌驾于男权之上罢了。

有时候女子并不比男子差,比如他的母后。

为了老头子能得皇位,忍了舅舅死的不明不白,又说服了外祖远走京城。

老头子能坐稳这个皇位有他母后一半的功劳。

可如今,谁记得。

若有朝一日,他不会让窈窈受这样的委屈,既然有天皇天后先例,为何到他这里就不行?

他愿意做昏君,只要大齐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管那些史官如何写他,反正那些内容他也看不到。

“我才不要理那些麻烦事,休想丢给我!”陆瑶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重活一世才知,那些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说傻乎乎的大实话才更让人感动的想哭。

“这都被你发现了,放心,老头子身体康健,等他退位,说不定我们的孩子都能直接继位了。”

他和窈窈就游山玩水,纵情山野,逍遥自在。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先把这些麻烦事处理了。

谁让他比较倒霉,摊上了个爱算计的爹,爷爷,太爷爷……

这都是什么祖宗,留下一堆烂摊子,想掀他们棺材盖。

赵恒用了午膳便出府,他还要去找一趟陆玉庭,西市那边他更熟。

当初抓拓跋弘时,他在西市藏了线人,这时候应该可以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