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伸手接住皇上丢过来的奏折,随手翻开看了一眼,故作不知:“刘御史又求死了?父皇真犯不着为这事心烦,想死就成全他,这也算求仁得仁。”

龙案上的奏折哗啦哗啦的都朝赵恒招呼去。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刘御史都是为了维护你太子的体面,你让他求仁得仁?”皇上一边砸一边吼道。

刘御史若真的求仁得仁了,那他这个皇帝就遗臭万年,‘名垂青史’了。

“我哪有什么太子体面,刘御史实在不必如此,父皇放心,等出了宫,儿臣就去一趟刘御史家,让他别太较真,皇家的事儿,千万别管,内幕多着呢,搞不好就……”

赵恒话未说完,被皇上打断了,确实是打断了,因为皇上冲出去了……

常贵想把眼睛捂上,他什么都没看到,没看到未来皇上挨打。

皇上冲着赵恒一阵拳打脚踢,赵恒手护着脸,不能打脸,不然回家窈窈会笑话的。

有什么办法,没摊上个好爹,真是造孽啊。

皇上打完了,站在那里一手叉腰一手颤抖着指着前方:“朕要打死你这个逆子,常贵,磨墨,朕要废太子!”

常贵看了眼龙案,奏折都扔出去了,但砚台还在,墨也是他刚磨好的,什么都是现成的,随时都可以写。

皇上顺着常贵的眼神看去,正好看到笔墨,吧嗒了下嘴,顿时没了声音。

可是一想,又气不过,冲到赵恒面前又是两脚。

赵恒正心疼衣服呢,被冷不丁的踹了两脚,老头子这是没完没了,戏演的差不多就行了。

“这太子爱谁做谁做去,您今日就是不废,儿臣也正想请辞呢,趁着大典还没弄,趁早换人!”赵恒气吼吼道。

打孩子这种事,火气上来,越打越想打。

尤其,这死孩子一点不知收敛,还主动讨打。

皇上抄家伙了,花瓶的破碎声,常贵心疼闭眼,得,一千两没了。

又一声……

常贵闭眼心疼,以后能不能在书房摆些赝品高仿,尤其太子殿下来的时候。

……

小太监气喘嘘嘘的跑到太后宫中:“太后娘娘不好了,太后娘娘不好了……”

太后如今听不得这种话,什么叫太后不好了,她好着呢。

太后脸色一变,身后的嬷嬷立刻训斥道:“放肆,还不掌嘴!”

小太监立马掌嘴,打了几下后太后立马拦住了,蹙着眉头不耐烦道:“出了什么事,快说!”

“回禀太后娘娘,华清殿打起来了,皇上要下诏废太子……”都让常公公磨墨了,他听的真真的。

刚走不远,他就又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皇上是动了真格了。

“什么?”太后惊的从座椅上起来。

皇上也太荒唐了,竟如此儿戏,太子岂是说废就废的,这要传出去,成什么体统。

“是,奴才听的真真的,奴才走的时候皇上让常公公磨墨,还砸了不少东西……”

“皇上着实不像话了,快,扶哀家去华清殿!”

太后要去华清殿,那谁敢拦着,赶紧备了轿辇,抬着太后去了。

太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瓷器落地的破碎声,这真是反了。

“太后娘娘驾到!”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

里面像是被点了穴道,一下子安静下来。

太后进去时,皇上手里还举着一个正要砸下去的花瓶。

崔公公顿时松了口气,这幸好他机灵,喊了太后娘娘到,不然太后她老人家就推门进去,那花瓶可不就砸太后她老人家脑门上了吗?

太后看着书房的满地狼藉,连个下脚地都没有。

“这,这成何体统!”太后半天才挤出这几个字来。

她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见哪个皇上和太子闹成这样的。

别说皇家,就是一般官宦家父子也没闹成这样的。

“儿臣参见太后!”

“孙儿参见皇祖母!”

父子俩异口同声道。

太后一团火气被弄的没了脾气:“不必多礼!”

太后看到赵恒的面容一愣,她自回京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

这孩子长得和二十多年前的庆国公世子极其肖似,虽有些地方也像皇上,但总体还是像傅家人多些,倒是生就一副好相貌。

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皇上率先开口:“太后勿惊,儿臣……正在教训太子!”

“太子是未来储君,皇上即便要教训也没必要闹成这个样子!”太后既然来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总不能在一边煽风点火说,教训的好。

“皇祖母说的是!”赵恒附和道。

太后:……

这太子倒是会顺杆爬。

不过倒是不让人讨厌,紫嫣那孩子可惜了,太子如此相貌,多好的一对壁人,竟做出那种事来。

皇上瞧了眼太后的神色,立马呵斥太子:“还不给朕住口!”

说完看向太后:“母后,您请坐!”幸好,椅子没砸坏,还能有个坐的地方。

太后坐下,常贵立马有眼色的上了茶,茶具用的是备用的,太后看着满屋的狼藉也喝不下去,把茶盏放桌上了。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是长辈,既然来了,那肯定不闻不问。

赵恒笔挺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皇上给他使眼色,赵恒却像没看到似的。

“太后问你话呢?”皇上沉着脸道。

赵恒嘴巴动了动,还是不开口,常贵看到皇上握拳的动作着急了,连忙干笑着插话道:“皇上,是您让太子殿下住口的……”

皇上哼了一声:“这时候倒是听话,早干嘛去了!”

“儿臣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看着民间那些以讹传讹的传闻越闹越大,影响皇室体面,只能快刀斩乱麻,儿臣一开始也是想息事宁人,可也没人配合啊!”赵恒毫不掩饰的抱怨。

皇上:……

这死孩子是给他说了郑紫嫣有孕的事。

太后:……

郑家死了女儿,当时的线索就直指太子妃,确实态度上强硬了些。

皇上不自然的咳了一声:“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捅了这么大篓子,你倒是好意思躲清闲!”

太后听着他们父子俩拌嘴,又端起了茶,可不是嘛,说什么闭门谢客,还不是想借此打她的脸。

“郑家人自己做错事……”赵恒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看向太后:“皇祖母,孙儿没别的意思,就是就事论事,不过平心而论,这次的事确实是郑家没处理好,家里出这么大的事竟无人知晓,倒连累皇祖母您跟着受累了……”

太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她也是被蒙在鼓里,可如今这口黑锅是死死压她身上了。

外面都在议论呢,说是她这个太后没肚量,因着太子良娣的事故意找太子妃麻烦呢,她冤不冤。

她以前做皇后时,一后宫的莺莺燕燕都忍了,难道还不能容忍后辈了?

可是一点完头,发现不对了,被太子带歪了,郑家怎么都是她的母族,这孩子也着实是太不给面子了。

赵恒像是感觉不到太后的脸色变化,继续道:“所以,孙儿觉得,为了不让皇祖母您牵连其中,只能把郑家下了大牢,以示公允,再者,孙儿也担心幕后之人加害郑家,不得不出此下策!”

皇上接过话道:“既如此,你该早些解释清楚,让太后担忧便是你的不孝!”

“父皇您也没问,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儿臣才一进门奏折砸脑门上了!”

“朕是你一进门就动手吗,还不是你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儿臣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御史台的那些大臣动不动不是要求死就是要撞柱,儿臣也是不想父皇再受他们威胁,他们想死正好成全了他们!”赵恒一副都是为皇上考虑的表情。

太后一听,差点吓死,赐死御史?这不是昏君吗?

古往今来皇帝最怕的就是御史,可没见哪个皇帝有胆赐死御史的。

父子俩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吵的太后头疼。

年纪大,清净惯了,哪受得了这鸡飞狗跳的。

“好了,好了!”太后蹙着眉头挥手,头疼的狠。

“皇祖母放心,郑家在大理寺很安全,等案子查清楚,孙儿就放他们回家!”赵恒向太后保证道。

太后没有立刻说话,先喝了口茶,太子这话她听出来了,也就是,这案子一日不查清郑家人就一直得待在大理寺牢房。

这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名声都让他占了。

整个御史台都为他不平,为他说话,大理寺又是他的地盘。

三法司里有两司都向着他,他这个太子当的可真是得人心啊。

“既然一开始就是太子着手调查,那便继续调查,早日抓住幕后主使!”

赵恒连忙拱手行礼:“是,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

太后娘娘:……

这什么时候成了她的旨意了。

太后也只能作罢:“父子俩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说废太子这种话,传出去成何体统!”

皇上忙点头应道:“母后教训的是!”

赵恒得了便宜还卖乖:“父皇若是能像皇祖母般听得进孙儿解释,孙儿也不至于如此!”

太后又劝了两句,这才起身离开华清殿。

传言都说太子性子鲁莽,一介武夫,今日看来,太子实则内秀其中,大智若愚。

想来也是,皇上怎么会选个莽夫做太子。

也罢,这也是大齐之福。

太后一走,赵恒往椅子上一坐:“父皇下次要演戏给太后看,犯不着和这些东西生气,您自个瞧瞧,又砸了多少好东西。”

皇上这火气又往上冒:“你这个逆子,还有脸给朕提这些,朕都是被你气的!”

砸了这么多好东西,他能不心疼?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自己脾气不好,倒是怪我了,您飞速奔跑起来常公公拦都拦不住!”那一脚踢的,都踹到他腰了。

“今日这些都要从你的俸禄里扣,朕这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赵恒不淡定了,从椅子上跳起来:“从我的俸禄扣?回京这么久,一个子俸禄还没领过,都被父皇给扣光了,哪里有俸禄可扣。”

“那就从以后的俸禄扣!”

“您干脆把我废了得了!”

赵恒说完,直接走人了,和老头子真是没什么说的了,话不投机。

皇上看着扬长而去的太子,哼笑了句,这死孩子。

然后转头对常贵道:“把这次,还有上次砸坏的东西都记太子账上!”

常贵笑道:“是!”

皇上刚说的是记太子账上,看来是不废太子了。

可把他给吓的,皇上别动不动说什么废太子的话了,年纪大了,不经吓。

很快,常贵把账单列好了,呈到皇上面前,皇上看着那一长串的单子,都砸了这么多东西吗?这败家的孩子。

赵恒回了太子府,先问门房今日可有人来过。

“郑夫人来了!”

赵恒蹙眉:“郑夫人?”

郑家一家不是在牢房里待着吗,越狱了?

“不是那个郑侯,是太子妃娘娘的长姐,以前的安平伯家!”小厮赶紧解释道。

赵恒点头,原来如此。

其实前安平伯和如今的郑侯都是同一个祖宗,后来祖上分了家,一个郑家是蒸蒸日上,另一个就越混越不济,没了来往。

陆璐听到外面小厮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忙起身准备行礼。

陆瑶笑道:“长姐不必多礼,他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

“太子殿下可以不计较,但礼不可废!”陆璐坚持道。

之前家里的事多亏了太子殿下帮忙,否则还不知闹出多少笑话。

虽然皇上夺了爵位,但夫君还年轻,只要他自己争气,未必就不能有一番作为。

如今在工部任职,如愿的留在京中,他们一家对太子殿下是感激的。

陆瑶也不再拦着,赵恒一进来,陆璐俯身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赵恒不好伸手扶,再说,他对外人都是淡淡的。

“上次的事多谢太子殿下!”皇上收回了伯爵府,之前一直在找合适的房子,后来两个孩子又病了一场,一直也没有登门拜访。

“郑夫人客气,孤也没帮什么忙!”实在是那伯夫人太蠢,自己找死。

说完,转向陆瑶道:“事情都解决了,你无须担心,你们慢慢聊,我书房还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