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玉庭咄咄逼人的架势将赵恒的怒气生生淹没。

赵恒心底的那道墙,像是被什么击中,是裂缝的声音。

那张如古雕刻画般的脸上此刻尽是木讷刻板,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低低道:“那我呢,赵家可曾护过我分毫,我的母后,我的舅舅,傅家,谁又曾护过他们!”

这些旧事,还有十多年的抛弃终是他和皇上,和赵家一道难以越过的坎。

“那便由我来守护师兄吧!”男人眼眸温润,唇边镌刻一抹清浅的弧度,清骨如玉的手中捏着那柄折扇,轻轻摇着。

“给你脸了!”说完,也不看陆玉庭,直接走了。

陆玉庭摇了摇头,笑意加深:“师兄慢走!”

赵恒出了魏府才停住脚步,他明明是来和他打架的,真是疯了!

先留着他的狗命!

赵恒从魏府出来,不知不觉竟走到陆府。

陆玉庭说的没错,平静了几个月的陆家又被他拉入漩涡。

若有战事,陆伯山将重披铠甲,等待他的结局或许是荣耀凯旋,或许是马革裹尸。

但终不会是山水田园,且歌且笑。

他的父皇……

好一个天子,这天下皆在他算计,谁又不是他手中的棋子。

妻子,儿子,挚友……比起皇权又算得了什么。

赵恒的心中如同刮起一场海啸,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牙根紧咬,腮侧绷出坚硬的轮廓。

心中是压抑、愤懑、无法排解的积郁!

赵恒终究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陆府

陆青步履匆匆进了海棠院:“小姐,张光志从西北来的信!”

“他?”陆瑶有些好奇。

她举荐张光志并无私心,也没有让他为她所用之意,这一开始便明白告诉他。

一入西北军,从此莫回头,西北军是铁打一片,没有回头路可走。

所以,说是他的来信,陆瑶还真是意外。

陆瑶看完,脸色顿变,西凉和突厥联姻,便等于亲手打破了和大齐多年的和平,倒戈突厥。

虽不能说大齐如同门户大开,但西北军此刻真真成了孤军。

这么重要的消息京中竟没有收到消息。

陆瑶拿着信便要往父亲书房走,走到门口时脚步突然顿住。

皇上怎么可能没有收到消息,皇上御林军的眼线到处都是,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除非消息被皇上压下。

那她和赵恒的赐婚……

陆瑶握紧了手中的信,皱成一团,身子僵硬在原地。

皇上果然是皇上啊!

“小姐……”陆青看陆瑶失神,小声提醒道。

陆瑶这才回神:“何事?”

“属下刚才回来,看到一个背影像是姑爷!”

陆瑶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想必赵恒也知道了。

不进来怕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面对这场藏着算计的赐婚。

“不告诉老爷吗?”

“爹爹很快就会知道!”很快这就不是秘密了。

怪不得所有皇子都赐婚,独独六皇子的婚事未定。

皇上显然不想和西凉撕破脸,做了两手准备。

若能和西凉联姻,就娶个西凉公主,若不能,还有陆家在。

陆瑶燃了信件,拿着镇纸在纸上放好,夏竹知小姐是要回信,走过去将墨研好。

陆瑶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句诗: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待墨迹干透才放入信封中,交给陆青。

多说无益,张光志是个有志向的,他自会明白她的意思。

“李秀才过冬的衣物可送过去了?”陆瑶问道。

“小姐放心,前几日便送过去了,李秀才还说要来给小姐谢恩!”夏竹看陆瑶脸色并不好。

也不知哥哥送来的信里写了什么,怎得小姐一下就不高兴了。

“不必麻烦,我明日出门,正好过去看看他!”张光志如今在京中唯一的牵挂便是李秀才了。

他一共来了两封信,一封是初到西北,一封是方才那封,信中都提及李秀才,可见是不放心。

此等有情有义之人,必不会是奸佞之徒。

重活一世,不知陆家和赵恒的命运会如何,但总归是改变了张光志的,不至于他如上一世般枉死。

希望他能出将入相,荣归故里,为其父母平反昭雪,光耀门楣。

陆伯山进来时,陆瑶正坐在书桌前,忙起身行礼:“爹爹!”

“坐着吧!”

陆伯山手背在后面,在陆瑶桌前来回踱了两圈,步履有些沉重。

“爹爹找女儿有事?”陆瑶问道。

陆伯山脚步一顿,看向陆瑶:“爹爹刚从宫里回来!”

陆瑶心里咯噔一下,怕是爹爹已经知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伯山在陆瑶右侧的座椅上坐下,沉默许久才道:“皇上把陆家军兵符交还给了陆家。”

陆瑶不语。

知道爹爹接下来还有话说,默默的垂下眼帘,安静的听着不打断。

看来,皇上已经告诉爹爹西凉和突厥联姻的事了。

许久后,他叹了口气:“也罢,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休息吧。”

陆瑶起身,不动声色福了福:“爹爹慢走。”

陆伯山从陆瑶房间出来,心情滞闷不消。

西凉和突厥联姻也绝非一两日便决定的事,赵恒从西北而归,若是早就知情,那便是心怀不轨。

若是瑶儿所托非人,他光耀门楣何用,要这兵符又有何用。

瑶儿若嫁给寻常人家,遇人不淑还能和离,嫁入皇室,便是一切身不由己,任人磋磨了。

他是不是看错了赵恒,他对瑶儿到底是真心还是利用?

他刚才本想让瑶儿再考虑婚事,可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木已成舟,反倒让她徒增烦恼。

赵恒这个骗子,混蛋!

活了大半辈子,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陆伯山一路走一路骂回了自己的书房。

……

赵恒也不知怎得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

一旁的青鸾看不下去了:“主子可是受了寒,要不要请太医瞧瞧?”

主子虽极少生病但还是小心些,这几日可是一日比一日冷。

主子出门穿的太少,只穿了夹层的棉衫,披风都不带,可不得冻着吗?

“无碍!”赵恒合上了书,心烦气躁的也看不下去:“我出去走走!”

“是要去陆府吗?”青鸾顺口道。

主子这心烦气躁的肯定是想王妃了,主子想见王妃的时候就是这样,说是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陆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