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五哥召集他们来是商议御庄的事。

御庄最初是僻田耕种,置仓积谷。庄中筑城堡,置戍兵,用以保护仓储和监视生产劳动者。

但如今很大一部分转归皇室私有,皇族中人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断扩大御庄范围,居为私有,当地的官府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出了人命案,整个村子土地被占,凡不服从的都要赶出村子,百姓不服,便打了起来。

死了三个,受伤五十多人,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村子被封了,皇庄的人动用了官府兵力镇压,威胁他们说,再敢闹,就治他们一个谋反罪。

御庄的事牵扯到皇族利益,据大理寺调查,这次出事的御庄,那几位皇亲倒是并不知情。

其实,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有些离京城稍微近的还可能知道,有些远一点的压根都想不起了。

这些产业都是各王府里有功劳的老人在管理,庄子每年年底送一次账,他们在当地也相当于主子了,狐假虎威仗着皇族的身份,有些比当地州官都有面子。

虽然他们不知情,但这些沉疴宿疾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御庄既然一开始是置仓积谷,以备不时之需,那便不该被私人占有,应收缴国库,归户部管理。

问题是,这些御庄自先祖皇帝时便归皇族私有,更像是一种身份和特权的象征。

作为皇上,赵恒自然是有御庄的,淮王他们几个也有。

这件事看似不大,可却是牵一发动全身。

所以,他这才找了他们几个过来商议,询问意见。

顾昭华作为率先挑起战事的人道:“五哥,是我错了。”

他错是不该在这个时候和淮王吵架,而不是做错了事。

淮王看顾昭华道歉:“我也不该。”

赵恒也是拿他们没办法,摇了摇头,看向赵毓,他是户部侍郎,这事他打算怎么处理。

“御庄弊端的确是沉疴已久,将御庄收益归国库也是应该,可宗亲那边也的确是不好处理,虽不能说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但他们已经习惯,到底是同宗同族,御庄也并不是瑞天一处,若没有个合理说法也是不妥。”淮王道。

淮王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大家都皇上同一个先祖,这是赵家的天下,身为赵家子弟,连先祖留下的土地也要拱手让出去,虽然没有多少钱,但这是脸面的问题。

肃王点点头,是呀,那些地是他们自出生后就封赏下来的,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突然要拿走,的确是有些不是滋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地五哥当然做得了主,这些地又不是五哥归为己用,是归国库的。”顾昭华自然是支持赵恒的。

不就是几个庄子吗,他家里又不缺那几个,交就交呗。

肃王一听又跟着点点头,是呀,那几个庄子的确也没多少钱,他是五哥的亲弟弟,这种时候应该站出来支持,怎么能和那些宗亲一个想法呢?

听说,这两日宗正带着几个宗亲日日到父皇的太和殿去闹,父皇都被烦的称病不见了。

淮王看肃王一直点头:“七弟,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肃王低头,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开口。

就在众人认为肃王不会开口的时候,肃王说话了:“五哥,其实瑞天御庄的事其实也不能代表全部,并不是所有宗亲都不在乎那些御庄的收益,他们其中有些日子过的挺艰难的,若是能补偿他们个差事,也算是授之以渔了。”

瑞天的事一出,五哥要收回皇家所有御庄,那他们的日子的确是艰难。

肃王一说完,淮王和顾昭华齐齐的看向肃王,这小傻子说的倒是有些道理。

谁家都有几个穷亲戚,皇帝也不例外。

宗亲中得脸的也都是和皇上血亲更近的,比如他们兄弟几个,都在朝中任要职,还有太上皇曾经的封赏,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可有些就不同了,有和皇上隔着好几代的,甚至出了五服的都有。

有些族人不得圣眷,又游手好闲,子弟一代不如一代,有不少就指着那点御庄过日子呢。

皇上突然要收回御庄,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七弟这主意倒是可行。”赵恒点头认可。

用御庄给皇亲子弟换份差事也不错,只要他们好好为朝廷做事,不怕没出路。

“可问题是,宗亲子弟没有在朝中任要职的先例。就算是有大多都是些虚职,还不是谁都有机会。”

说实话,大多数不得宠的皇族宗亲混的还不如世家子弟,只是在百姓面前名头响亮而已。

肃王觉得既然开了口,那便再多说一句吧。

顾昭华不大知道这些,可淮王是清楚的。

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一旦开口,便是和祖上规矩站在对立面了。

其实何止是宗亲,父皇在位时九皇叔并没有在朝中任职,甚至常常云游在外,连京城都不多呆,至于原因,谁都清楚。

坐在帝位上的那个人不允许旁支子弟更优秀,哪怕是亲弟弟也一样。

毕竟,少有几个皇上像五哥这样心大的,让几个兄弟都在朝中任要职。

毕竟,别的皇帝提防都来不及,甚至私下里来往近些,都要按个私交大臣的罪名。

赵恒目光再次看向肃王的时候,肃王一个激灵,他不会说错话了吧,王妃交代过他祸从口出,让他谨言慎行的,五哥发起脾气,可是腿脚无情的。

肃王的确是越来越开窍了,怪不得窈窈总夸肃王妃,看来老头子的确为他挑了位好王妃啊。

这的确是他的失误,没想到皇族内部的问题。

自他继位后,宫中极少举行宴会,宗亲见面的机会也少,所谓见面三分情,他完全忽视了这个问题。

任用淮王他们几个虽不能说是任人唯亲,但的确是因为他们几个和他在血缘上更亲,便首先考虑。

沉疴已久的不止是御庄,还有宗亲子弟的前程。

皇族的衰败大概就是这样慢慢开始的。

“五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