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铭抬头看着陆瑾,神采飞扬,笑容洒脱,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她是陆侯幼女,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犹如美玉,不忍其有瑕。

“郡主且收好圣旨,魏某自会前往陆家提亲。”

“真的?那我可就等祭酒娶我喽。”陆瑾眉宇间的神采让人忍不住晃神。

魏铭微微勾唇:“是!”

……

“太上皇,魏祭酒求见太上皇。”小太监猫着腰进来道。

太上皇心情很好:“他今日怎么有空,快宣。”

年轻后辈里,太上皇最喜欢的就是魏铭和曾江,一个是当作未来阁老培养,一个当女婿养。

当然,结果都是不尽人意,曾江和小六的婚事不成。而老五继位后,渐渐架空内阁,所谓阁老也只空有其名。

魏铭在国子监,编撰书籍,虽远离朝堂,但对社稷功不可没。

这样注定要名垂千古之人,太上皇自然喜欢。

陆玉庭只是小太子启蒙之师,将来能辅佐教导太子的只有魏铭。

“子安呐,朕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太上皇命人上了最好的茶。

太和殿吃食短缺,但整个皇宫里,太和殿的茶却是最好的,每年各地进贡的好茶大多都送到这里,顾小郡王每次来都要带走一包。

“太医署和翰林院正重新编撰伤寒杂病和神农本草经,人手不够,臣正带学生配合。”

太上皇点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自他接任祭酒一职,国子监学风浓郁向上,不再只是一味崇尚辞赋,教出只会之乎者也,纸上谈兵的学生,而是重经义、重时务、重实际。

国子监的学生做学期间便有一门实论课业,便是通晓六部庶务,发掘学生特长,一部分优秀学生,不用科举便被选拔入朝。

国子监这些年还带着学生重新编撰和修订了一些书籍。

之前朝廷免费发放到各州县,用于孩童开蒙的书籍便是由他和学生编撰的,在民间十分受欢迎。

“皇上事事处处为百姓着想,爱民如子,臣照旨办事,实乃臣之本分,不敢居功。”魏铭恭敬道。

“你实在是太谦虚了,你是懂茶的,这茶如何?”太上皇虽然私下里没少骂皇上,可听到人夸自己儿子,脸上也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茶汤澄红透亮,气味幽香如兰,回味甘醇,齿颊留芳,实乃好茶。”

太上皇大笑:“瞧瞧,瞧瞧,不愧是文曲星君,便是品茶都如此富有诗意,太子就该跟着这样的老师学习。”

太上皇毫不掩饰对皇上让陆玉庭做太子启蒙之师不满这件事。

“太上皇谬赞。”魏铭微微一笑。

“你呀,和你祖父真是一模一样,今日进宫可是有事?”太上皇和颜悦色道。

“太上皇,臣今日进宫是为求娶丹阳郡主。”魏铭从椅子上起来下跪道。

太上皇手中的茶盏顿了下,似是不可知信道:“谁?”

“臣要求娶丹阳郡主。”

太上皇将茶盏放到桌上,砰的一声,吓的殿里的人噤若寒蝉。

也就是文曲星君了,若换了旁人,那茶盏早就招呼到脑门上了。

“子安,朕今日就当未听过这些话,你退下吧!”

赵家倾几代之力,方才压制世家,收回兵权,防止外戚,可赵恒继位短短六年,外戚势力堪比巅峰。

纵容皇后干政,设立女官,如今又以皇后仪仗为名设凤鸣军,从此以后五万陆家军便等同皇后的私军。

这些年皇后为笼络人心,将自己堂妹嫁给老六,义姐嫁入顾家,与曾家,孙家,宋家,刘家私交过甚。

若是幼妹再嫁给魏铭,日后太子身边都是皇后之人,犹如被扼住喉咙,束缚臂膀,如何能成为千古一帝。

这个丫头不能留了!太上皇心中这个念头更深了。

“太上皇息怒,请听臣一言。当年臣父犯下罪过,祖父内疚病逝,臣当时游历在外,未能见祖父最后一面,每每想起祖父总觉夜不能寐,愧对祖父教导。回京后感念太上皇赦免魏家家眷大恩,唯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弥补魏家之罪过方能心安。如今国子监学风已正,教风已严,校风已明,学生朝气蓬勃,积极向上,前途不可限量。臣许诺朝廷之事已完成。臣今年二十又六,昔年同辈早已夫妻和顺,儿女双全,臣唯有艳羡之。夜半于噩梦中顿起,冷汗津津,梦中先祖大骂臣之不孝,大丈夫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母年事已高,还要她为臣操持家事,实为不孝。人生不过百年,如今已过三分之一,幸得上天垂怜,得遇心仪之人,故而求娶之,珍重之,以伴余生。”

“臣知郡主身份贵重,臣之身份不堪与之相配,是以,今辞去祭酒一职,自请为太子师,为太子传道授业,保驾护航,成就其千古帝业,望太上皇成全。”

太上皇看着跪地叩首的魏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想那几个臭小子为了娶陆家女儿,没少在他这里闹腾,翻来覆去就只有那一句,非她不娶。

唉,但凡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表以决心,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也不至于将他们打出去。怪不得都说生儿当如魏子安。

他是皇上任命的国子监祭酒,要请辞也该找皇上,可偏找他这个已经退位的老头子,还请旨为太子师。

要知道自古以来太子和皇上虽是父子,却从来都是两个派别,两派势力以后在朝堂上腥风血雨,争斗不休。

他在这时候自请为太子之师,还要让他这个太上皇任命,便是告诉所有人,他站在了当今皇上的对立面。

这样,即便是他娶了陆瑾,那也不是皇上皇后任何一派系之人。

而陆家内部势力也不再是一个方向,魏铭做了太子师,那陆玉庭这个太师就没用了,隔绝了太子和陆家人来往。

为了娶平宁侯家的小丫头,竟然示好他这个将死的老头子,也是煞费苦心了。

果然是阁老那个老狐狸的孙子啊,虽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这番话和这番决心,实在是合他的心意。

说实话,他着实是见不得皇后如此霸权,陆家如日中天,他实难心安。

魏铭求娶陆瑾那一刻,他本是起了杀意,不过他另僻蹊径倒让他觉得留着那丫头也不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