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慎快被折磨疯了,快速答一句不知后,换了一个话茬:“我下午要去捡柴,陈姑娘独自在此,若听到敲门声万不要开。”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走了一个头疼的问题,来了一个更头疼的问题,看她身上这上好的料子,哪里是能出门干活的样子。
可月妩才不管那么多,她提出来了,就是必须要做到,并不是在与人商量。
“可以吗?”她复问。
温慎劝:“山路难行,当心将姑娘的衣裳刮坏了。”
“不会刮坏的,昨日我便是从林子中出来的。”她道,“还有,以后你叫我小妩吧,我娘他们都是这般唤我的。”
温慎哪儿敢用这样亲切的叫法,之别别扭扭又在小妩后加了一个姑娘:“小妩姑娘,山路难行,你还是谨慎考虑为好。”
月妩当做没听见,跑进屋系上披风,又跑出来,径直往院门口去:“走吧。”
温慎实在无法,只能背上一把砍刀,跟在她身后出门。
江陵城临水而起,但气候并不暖和,到了冬日里最冷的时候,河里的水会结上一层薄冰,随意扔的小石子都砸不破。
月妩的宅子在江陵郭县郊外,而温慎家离郊外还要远一些,在郭县下属的村子里,河水流不到这里来,天气也并没有那样冷,远远看去,还是能看见绿意的。
从他家院子出来,朝屋后走去,便是一片丘陵小山。山上树林密布,随后便能捡到上好的柴火。
温慎先将地上能拾的柴火都收集起来,而后才拿下身后的砍刀,开始劈劈砍砍。
月妩没有刀,即便是有,她也不会用。她就跟在温慎身后,捡一些被他落下的柴火,放到一起。
她平日里没干过什么活儿,仅仅是这一会儿便已出了身薄汗,伸手要去解披风。
温慎恰好回头,提醒一句:“这里风大,当心着凉。”
月妩才不在意,仍旧脱了披风,随手搭在树枝上,敷衍道:“不会着凉的,我身体可好了。”
没了那披风,她果真觉得轻松许多,又能继续捡柴了。
她嫌无聊,边捡边与一旁的人说话:“温慎,你家里为何只有你一个人?”
温慎手中的砍刀并未停,答道:“我父母早亡,家中只有我一个。”
“原来是这样。”月妩点点头,又问,“那你多大了,为何不娶妻?”
“在下年十九,家中贫寒,又尚未考取功名,不敢耽搁他人。”温慎说得坦然。
月妩也并未往心里去,随口又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温慎心口一紧,回眸去看,却见树下的那人正在摆弄石子,并不是十分在意的样子。他松了口气,道:“在下从未思考过此事。”
“噢...”月妩举起两颗相似的石子,对着太阳认真研究起来,嘴上还在问话,“其实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应该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从前我娘总跟我说天下男子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人,但我绝得你应该是那十之一二。”
她说着,目光忽然从石子上挪开,笑着看他。
温慎还以为她正在专心研究石子,看了她好久,这会儿眼神恰巧与她对上,难免尴尬,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不自在地继续砍柴。
她没发现,跟去他身旁,举着石子给他看:“你看,这两个石头是不是很像?”
温慎不敢看,盯着手中的砍刀,轻轻应了一声。
“骗人,你都没看。”月妩有些生气了。
温慎不是爱说谎的人,头一次说谎,心中有些羞愧,连忙与人道歉:“抱歉,是我没看。”
月妩本就没生多大气,见他还为这事儿道歉,忽然觉得他有趣极了,继续兴致冲冲摊开掌心的石头给他看:“那你看,这两块石头像不像。”
“像。”连纹理也是一样的,他也没见过这样相似的小石头。
“送给你。”月妩握住石头,反转手掌,伸出去。
温慎下意识摊开手掌,那颗带着一点儿体温的石头落在了掌心,烫得他心尖微微发颤。
“你一颗,我一颗,我们以后就是最好的朋友啦。”月妩将留下的那颗石子塞进腰间,转身继续捡柴。
可温慎心里却乱极了,他很想问问这到底有没有另外一层意思,但他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才没有另外的意思呢,月妩就是觉得自己赖在这里白吃白住,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拿不出什么贵重的物件来道谢,只能捡了两颗石头权当心意。
另一头的温慎兀自站了会儿,压住纷乱的思绪,也将石头收起来,接着砍柴。
到了晚间,天逐渐黑起来,一阵阵的冷风从光秃的树枝中掠过,发出呼呼的响声,看着是又要下雪了。
“似乎是要下雪了,我们得快些回去。”温慎提醒一句,拿起荆条将地上收集的柴捆好,咬着牙将柴火背上,往山下走去。
月妩就跟在他身旁,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温慎,我帮你抱一些吧。”她说。
温慎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脸都红了,转过头看她,还冲她笑了一下:“不必,我能背下去。”
月妩抿了抿唇,没说话,垂着脑袋跟着他。
行至半路,果然下起雪来,先是米粒一样的大小,后来慢慢有半个掌心那么大,将前方的路都遮住了。
他们出门时带了一把伞,月妩伸着胳膊给温慎也撑,温慎却拒绝:“你自己撑便好,这样我们都会淋湿。”
月妩有点不开心这话,她明明是好心,反而被说了。她闷闷不乐应了一声,撑着伞自己走在了前头。
雪越来越大,伞都重了几分。
月妩双手紧紧抓着伞柄,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他站在风雪之中,浑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像小孩堆成的雪人。
她提着裙子跑回去,沉默着将伞又高高举起,给他遮住一半。
温慎抬眸,眼睫上的积雪掉了一些,眼中带了一点儿笑意:“多谢小妩姑娘。”
月妩没说话,放慢脚步,和他同行。
天色完全暗下前,两人回到小院。
开了门,温慎先将柴火扔在窝棚下,才抬步往屋里去。
月妩一直跟着他,见他出来,立即又将伞撑过去。
“我来撑。”温慎接过伞,微微朝身旁的人倾斜一点儿,缓步进门。
从窝棚到正屋的距离不过十几步而已,可温慎却觉得十分漫长难熬,甚至手心都出了一些薄汗。
进了屋,收了伞,他立即避开一大步,像是怕沾染了什么不该沾染的。
月妩没发觉,还一个劲儿地凑去他身旁。他衣裳被雪淋湿了,她想提醒他。
温慎一路退到书桌边,再无地方可退,咬了咬牙,道:“我们隔这样近不好。”
“喔~”月妩恍然大悟,“我说你为何一直往后退呢,我只是想跟你说,你衣裳湿了,得快些换下来。”
温慎讷讷应了两声,别开眼道:“多谢小妩姑娘提醒,在下这便去换。”
说完,他急急要走,月妩拦住他:“欸,你有多的衣裳吗?可以给我一件吗?我的衣裳也湿了。”
他是有几套可以换洗的衣裳,但那都是他穿过的,不是全新的。可月妩的衣裳确实被淋湿了,他看见了。
“有...”他有些犹豫,但还是去衣柜里拿了一套洗干净的衣裳给她,“没有全新的,这些是洗干净晒过的。”
月妩接过衣裳,埋头深嗅一口,感叹道:“果然
还是那个皂荚的味道,好香。”
温慎耳根烧了起来,含含糊糊解释一句,快步出了门,说是要去换衣裳。
月妩没想太多,也关了门,准备换衣裳。
温慎比她高出快两个头来,他的衣裳实在是太大了,袖子裤子都垂出一截。
她将袖口裤腿都挽起来,披上披风往屋外去。
雪没停,外头黑漆漆一片,只有厨房里有一些火光。
她直接抬手敲了问:“你换好了吗?”
温慎被吓得一颤,快速穿好衣裳开门:“好了。”
月妩走了进去,往锅里看看。
温慎看明白了:“我这便做饭。”
月妩转了转眼珠子,站在灶台边,撸起袖子,装模作样道:“要我帮忙吗?”
“不必不必。”温慎连她的手腕都不敢看一眼,哪儿敢叫她露着小臂来帮忙?
她也就顺势应下,自己去找地方坐。
桌上摆了菜、簸箕之类的,要是干坐那儿不干点儿活都不好意思。
目光转了一圈,落在了窗边的小木**,她走过去,往小木**一坐,发出吱呀一声。
温慎闻声转头,惊得瞪大了眼。他方才脱下来的衣裳无处可放,藏在了被子里…
“小妩姑娘…”他硬着头皮喊。
“嗯?”月妩看他一眼,自顾自躺在了小木**,压得床又响一声。
她懒惯了,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能躺着就不站着。
温慎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她一个兴起揭开被子往里躺。
偷看了会儿,见她并未要掀被子的模样,温慎才转过头,专心切菜。
他正松了口气,声音突然传来那清脆的声音:“温慎,你尿裤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