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 转头便要跑,不料,那男子却追了上来, 挡住了去路。
“在下冯蓓,不知姑娘芳名?”男子穿一身精干红衣, 头发高高竖起, 看着不像坏人。
但月妩有前车之鉴。
她稍稍后退几步, 狐假虎威:“我姓陈,是温慎的夫人。”
“原来如此。”冯蓓面露失落,微微垂眸。
趁这间隙,月妩三步并作两步, 快步越过他,朝回跑去,边跑边喊:“温慎!温慎!”
话音刚落,温慎出现在她眼前,接住了她:“出何事了?这样慌张?”
她几乎是半趴在他手臂上, 摇了摇头, 又微微回眸朝后看。
温慎顺着看去,瞧见了远处野桂树下的少年。他脸色稍沉, 已忍不住要上前与人起冲突。
但少年先行一步:“在下是新搬来的住户, 姓冯名蓓,早听闻温秀才大名,久仰久仰。”
温慎面色依旧不佳:“幸会。这位是内子,素来胆小,还请兄台勿要再单独出现在她跟前, 以免给兄台带来不便。”
冯蓓面上有些挂不住:“温兄说得有理,小弟记住了, 还请温兄勿怪。今日便不叨扰了,改日定登门拜访。”
温慎未回应,只待人走开,弯身看着月妩,轻声询问:“吓着了?”
“嗯……”
“莫担心,我已将他赶走了。”温慎摸了摸她的脸,“柴捡完了?”
她点点头:“嗯,方才在摘花,都丢了。”
温慎回眸看一眼落在地上凋零的花瓣,牵起她的手,往前走:“走,我陪你再去摘一些。”
“好香,我想要那个。”她指着那棵野桂树。
温慎走过去,折了两支花朵最饱满的递给她。
她接过,深深嗅了嗅:“我们可以在院子里也种一棵吗?”
“明日带个锄头来,挖两颗小的回去。”
她满意了,脸上的笑意又回来,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回家。
要扛木犁,又要背背篓,回到家时,温慎已热出一身汗来。
月妩立即端来温水给他擦脸:“我去做饭吧,你先歇一会儿。”说罢,她转身跑进厨房。
温声哪儿放心她一个人去做饭,跟在后面盯着,时不时要叮嘱两句。
从前月妩闹过要学的,可学过和自己一个人做是两回事儿。她拿着锅铲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儿,明明只是煮个青菜,却被她自个儿搞得手忙脚乱的。
好在最后那盘菜还算是能吃,没有浪费。
午间,她窝在温慎怀里,有些颓然:“我煮的饭是不是不好吃?”
“你第一次煮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温慎手掌轻抚她的脸。
不知那手掌有什么,刮得她的脸有些难受。她蹙着眉,身子往后仰了仰:“你弄疼我了。”
温慎摊开手掌,手心里全是茧子,不像是读书人的手。他没生气,也并不难堪:“抱歉,手上生了茧子。”
“为何会有这些东西?”月妩白嫩的手指在他硬硬的茧子上摸了摸。
“少时耕地砍柴常负重物,便如此了。”
月妩垂了垂眼睫,双手捧着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落下轻柔一吻,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
“小妩…”他垂首,在她脸上亲了亲。
月妩抬头,在他唇上亲回去。轻轻碰上去,然后舔了舔。
“唔!”她被咬住了舌尖,闷哼一声。
“弄疼了?”温慎看她。
她不敢对视,摇摇头:“不疼。”
温慎将她往上搂了搂,再次吻上去,轻轻地慢慢地□□吮吸。
她双手扒住他的肩,学着回应。
不知何时趴在他身上的,等月妩稍稍醒神一些,已靠在他心口微微喘息了。
“温慎…”
“嗯?”
她没什么事要说,只是想喊他。
“温慎…”她又唤,手绕去腰后,牵着他的手放在褥子上,与他十指相扣,“夫君,我心悦你。”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
温慎心中如石投水,圈圈层层**开一片。
“夫人,我也心悦你。”他轻声在她耳旁道。
月妩藏在他脖颈里笑。
他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催促:“下来睡吧。”
“不要,我要压着你睡。”
温慎有些无奈,又不知如何拒绝,只能任由她去。
碧空万里,清风徐来,院外竹叶摇曳,静谧而安宁。
醒来时,温慎已不见了,炕上只剩她一人。
“哐哐……”外面传来轻微石头碰撞声。
她整理好衣衫,缓步出门,果然看见温慎坐在院中,手中正在敲打石片。
不待她说话,温慎先开了口:“吵醒你了?”
“没。”月妩快步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看着他摆弄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有些厚的石片,上面有些不太平整的楞,应当是温慎弄上去的,看起来有些像她们晌午说的要装在木犁上的。
“你在弄上午那个东西吗?”她问。
“嗯,我想先试试这样能不能行。”温慎抬头看她,眼中带着柔和笑意,“这儿灰大,你去玩儿吧,待会儿还要你帮忙扶一扶木犁。”
她应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灰尘有些呛人
才起身离开。
昨日去书铺里借的书她还没时间翻阅,这会儿日光正好,刚好能坐在窗边看一会儿。
这是一本志怪类的书,至少她那日借书时翻阅几页后,看到的都是志怪内容,而现下越看越不对劲,以至于连温慎走到身旁了都没发觉。
“小妩?”
她啪得一声将书册合上,红着脸,支支吾吾:“你弄好了?”
“弄好了,方才叫了你好几声,都没见你应,才进来瞧的。”温慎在她身旁坐下,“这样慌张做什么?”
“没什么。”她连连摇头,将书册收了起来,“要去试木犁了吗?”
温慎微微点头,起身与她并行:“正是,劳你在后扶住木犁,再瞧瞧那石片是否能用。”
她自是没有意见,晌午瞧人在田中耕地时,便觉着好玩,早想上手试试了。这会儿温慎一说起,她立即跳进了地里,用力扶起木犁。
温慎怕她摔了,赶忙上前协助。
那木犁并不轻,但温慎轻松便拉起木犁,在地里走了一趟。
“那石片可有用?”
月妩连连点头:“有用有用!”
“我方才拉时也觉轻松许多,若是能换上铁做的,应当会更省力。”温慎拍了拍手上的灰,往田边去。
月妩也去:“那我们何时去铁匠铺?”
“再过几日。”温慎牵着她往前院走,“前回去看过,那铁匠铺的铁匠说这段时日有事,暂不开门。”
——“请问温秀才在吗?”
两人刚从小道走至前院,便见冯苑与冯蓓二人站在门口,手中皆提礼品。
温慎稍稍上前一步,将月妩护在身后,微微见礼:“不知冯兄高架,有何贵干。”
冯苑微微一顿,立即拉着冯蓓上前,赔礼道歉:“我这小弟向来莽撞,今日不慎冒犯了温夫人,苑与弟特来谢罪。”
温慎微微垂眸,事已至此,况且冯蓓也未作出出格的事,他一时到不知如何是好了。
“温兄。”冯苑上前几步,将礼品放于桌上,推冯蓓上前,“愚弟已知错。”
冯蓓不过十之六七,长发束于脑后,一脸青稚,不似有坏心思。他上前直立,举手长揖,语气郑重:“晌午冯蓓无意冒犯,请温夫人见谅。”
温慎微微侧头看向月妩。
“无事,无事……”月妩躲在他身后,摆了摆手。
“这是给夫人的赔罪礼。”冯蓓后退几步,指了指桌上的锦盒。
院中静默三息,冯苑笑道:“原就想着来拜访温兄,今日拜访,定要与温兄畅谈一番。”
话已至此,温慎转身请人进门:“冯兄客气,还请进门小坐。”
几人一同进了门,冯苑环视屋中一圈,才随众人落座:“温兄这住处甚好,宁静安逸。”
“谬赞。”温慎倒水落座,“请用茶。”
冯苑接过茶杯,浅呷几口,恭维几句,又道:“我瞧温兄尚未戴冠,可是还未至弱冠?”
“正是。”
“如此看来,我还得称温兄一声贤弟了。”冯苑笑道。
温慎自然不会拒绝,又与人闲话几句,送人出了门。他出门时脸上带着笑意,回来后,笑意消减。
他是有些担心月妩:“小妩,可还害怕?”
月妩正在看他们送来的礼,里面有些布料还有些吃的,这会儿吃的已进了她口中了:“还好还好,他不是道歉了吗?以后不要乱出现在我跟前便行。”
温慎松了口气:“我怕你心中不舒服。”
“现下还好。”她叼着蜜饯,要往他怀里坐。
“莫闹。”
“在家里,没有旁人。”她强行勾住他的脖子,顺势坐在他的腿上,要将口中半叼着的蜜饯喂给他。
温慎别开脸,眸色沉了沉:“莫要如此。”
月妩毫不在意,将蜜饯卷入口中,靠在他肩上:“你何时弱冠?”
“快了,冬月里。”他不知为何,听着蜜饯细嚼声,心中竟有些遗憾。
“那快了,你想要什么生辰礼?”月妩微微起身,又拿起一颗蜜饯,叼进口中,“你要吃吗?”
温慎盯着她口中的蜜饯,喉头滚动一下,低头含了上去。
这和月妩想的不太一样,她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儿,哪儿能想到现下连动都动不了了。
“嗯…温慎…”她微微推拒,倒有些像欲拒还迎了。
温慎哪里能受得了这个,当即捧着她的脸,吻得更深了。
她被亲得晕晕乎乎的,忽然想起下午那儿看的书……
“不要了,不要了。”她羞得急忙推。
温慎当即回过神:“弄疼了吗?”
“没、没。”她摆手,从他身上起来,稍稍站远一些,“没弄疼。”
温慎心中有些失落,又觉得白日里这样确实不好,便也未说什么。
“我去收草药了。”
“你去吧。”月妩挥挥手,没像往常一样跟出去。
温慎更失落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可月妩没在意,她脑子里唯一惦记的便是那本书册。
人前脚刚出门,她后脚便将书册翻了出来,凭记忆寻到了那一页。
书中的文字一出来,她便想到了那个梦,随之这些文字快速变幻成画面,画面里的男女主角变成了她和温慎。
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内容,也不知仅仅文字都能叫人面红耳赤。
“小妩。”
“啊?”她慌乱盖上书册,抬眸看去。
温慎莞尔:“天要黑了,小妩帮我一起收收草药。”
“好。”月妩立即放下书册,跑了出去。
温慎让出位置,让她站在身旁。他其实不用她帮忙,只是有些不大习惯她不黏在身旁才喊她过来。
只是若黏得太紧了,他也有些无法招架。
如同现下,他本以为经过前两次,他已能十分镇定地与月妩一同洗澡了,可月妩一句,又将他打回原形。
“你不洗下面吗?”
“你先洗,你洗完我再洗。”往常也是这样的。
但……
“今日你先洗。”月妩往凳上一坐。
温慎有些坐立难安了:“你先洗吧,你洗完我用剩下的水便好。”
“你先洗,你洗完我用剩下的水。”
“我…”温慎一时语塞。
“我都给你看过了,你为何不肯给我看?”
温慎顿了顿,没说话,默默抽掉腰间系带。他能感觉到月妩如炬目光,几乎无法动弹了,手还在不自觉地褪去衣裳。
“小妩…”他祈求一声,非但没能让那目光避开,反而让它更变本加厉起来。
月妩今日在书册上看到了,这会儿好奇得很,甚至恨不得要去跟前蹲着研究了,但又有些嫌弃。
她手藏在袖子里虚空比划两下,感觉好像没书上写得那样大。
“小妩…”温慎又唤一声。
她回过神来,别开脸去,扣手指去了。
这样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温慎很是接受不了,他抿了抿唇,缓缓拿起长巾洗漱。
直至洗完,月妩也没再看他一眼。
“来洗吧。”他唤一声,转身要出门。
“你不陪我吗?”
他垂下眼睫,心中还是有些难受,兀自走到角落里坐下了。
月妩在脱衣裳,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温慎,你过来。”她忽然说。
温慎转头,抬眸。
“你过来呀。”她晃了晃,身前的水滴也晃了晃。
温慎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温慎。”月妩牵住他的手往上引,“温慎,你摸一摸。”
温慎掀眼,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嗔斥道:“你快摸呀!”
温慎手未动,面色不改,眼中也未有欲色,只问:“你心悦我否?”
月妩双臂缠住他的脖颈,踮脚要亲他,却被他躲开。
“你心悦我否?”他复问。
月妩掰住他的脸,强行亲了一口:“我心悦你呀,你怎么了?温慎。”
他轻轻推开她,往后退了几步,侧过身去:“那方才为何……”他说不太明白,现下想来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他总觉遭受了冷落,心中有些酸涩。
“方才怎么了?”月妩追
过来,抬头望着他。
他稍稍垂眼,与她对视:“无事。”
“那你为何不摸?”明明书册上是这样写的,“你不喜欢吗?”
“我……”说不喜欢太过违心,说喜欢又…有些下流了,温慎稍作沉默。
“你摸一摸呀,摸一摸呀。”月妩又牵起的手腕,“摸呀。”
温慎屏息,双手微微动了动。
从前不是没碰过,只是那会儿总有个由头在,而不是现下这般,全都是直截了当的渴求作祟。
“喜欢吗?温慎,你喜欢吗?”他垂着眼,月妩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歪着头望。
他眼垂得更厉害了,几乎快要合上,只轻轻应了一声。
很轻很轻的一声,让月妩差点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微微扬起唇,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旁轻声蛊惑:“可以再重一些。”
温慎呼吸一窒,闭了闭眼,始终还是未舍得用力,只握了一会儿便松了手:“去洗吧。”
月妩得偿所愿,没再折腾,安稳洗漱去了。
洗漱完入榻后,她又缠上去,整个人都趴在温慎身上:“温慎,你要取什么字?”
“还未想好。”温慎微微搂住她,“还得去请教过张夫子再说。早年家中贫寒,乃是宋夫子倾囊相助,我才有机会上学读书,如今要取字,定要问过夫子。”
她点点头:“我也想取个小字。”
“想取什么?”
“不知,你给我取。”她撑起身,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眼中已有了笑意,只忍者嗓中笑声,一本正经道:“我想一想……便叫阿蛮如何?”
“哪个瞒?”
“娇蛮的蛮。”
月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捏他的脸:“你说我蛮横!”
他轻笑几声:“并未,说你性子爽快。”
“才不是,你就是说我脾气坏。”月妩不满锤他几下,“不要你想了。”
他轻轻在她发顶上亲了亲:“取字哪儿有这样草率的,待我这几日翻翻书仔细想想。”
“嗯。”月妩这才满意了,在他脸上亲一下。
她也不催,等温慎想去,她还有旁的事做:将那册书看完。甚至温慎叫她一同去山中摘草药,她都未去,只在家里看书。
温慎见她是因读书而不出门,只当是好事,并未阻拦。
到了晚上,她又缠过来。
与从前不同,这回她不知是怎的了,趴着蹭来蹭去。
温慎被蹭得喉咙发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莫扭了,天不早了,早些歇息,快下去吧。”
她不肯,还在不停地蹭来蹭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温慎实在受不了,强行将她抱下去,不许她再压过来。
“温慎…温慎……”她喊,嗓音像是蜜水泡过一般,又甜又腻。
“出何事了?这般唤我。”温慎微微侧过身,稳了稳呼吸,摸了摸她的头。
她却牵下他的手,小声道:“温慎,你揉一揉……”
他手上动了动。
“这边也要。”
“你这是怎么了?”温慎哑着声问。
她不答,只仰着头索吻:“温慎,你亲亲我…”
温慎垂下头,含住她的唇。
“手也动一动呀。”
温慎僵硬地动了动,他总觉得这会儿的自己有些下流。
但月妩却觉得远远不够,她被那册书勾起来的感觉并未得到任何满足。
“温慎,我们圆房吧。”她微微后仰一些。
“何故忽然说起这个?”温慎看着她,手默默收回来,摸了摸她的脸,“不是与你说过吗?你年岁还小,这样早同房不好。”
她凑过去,紧紧抱住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正是因为喜欢才不愿这样早碰你。”
“可书册上不是这样说的。”
“什么书?”
月妩一惊,松开他,滚去了另一边,嘟囔几句:“没什么书,你就是不喜欢我。”
他追过去:“书上说的未必全对,更何况人与人原本便不同,喜爱一个人所呈现出来的当然也不尽相似。”
“可是我想…”月妩扭头看他,“你要不要给我。”
他默了默,道:“再过些时日。”
月妩用手肘拐他,不许他再靠过来。
“小妩。”他靠近好几次,被赶好几次,才将将抱住她,“小妩,莫生气了。”
月妩不想说话,任由他在背后搂着,不知自己一睡着,立即便贴了过去,怎么甩也甩不掉。
翌日,她再不自己偷看那书册了,看了也无用,自己平白难受,只得跟随温慎去山上玩。
她早忘了桂树那一茬,出门时却见院门口移植了两颗浓郁芬芳的野桂,那点儿脾气立即没了,又与温慎亲亲热热起来。
天气逐渐转冷,山上愈渐没了草色,檐下柴火也越堆越高。
前两日听出城的人来信,说是铁匠铺里的汉子回来了,月妩立即被领着去了县城,也好做两身过冬的衣裳。
既去县城,免不了要去谢家一趟。
“算算日子,嫂子诞下麟儿应有一段时日了,刚好这晒过的草药卖去一些,剩下的给嫂子送去。”
月妩皱了眉:“从哪儿生出来的?”
温慎不知她为何总能提出些难倒自己的问题,尤其还在大街上。他悄自呼出一口气:“一时解释不清,待回家再说。”
月妩没再问,摸了摸怀里的老母鸡。
鸡也是给嫂子拿去的,她觉得有趣,非要抱着,已抱了一路了,惹了不少目光。
温慎瞧她一眼,这会儿只想加快些步伐,早到谢家,免得她又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