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积玉常年与女子打交道, 自是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当即松了手,老老实实躺在床边。
月妩不觉松了口气, 缩在床边不动。
身旁的人没再做什么,让她舒心很多。
在她眼里, 宋积玉和守在脚榻上的丫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宋积玉好歹是主人家, 她不好赶他去脚榻罢了。
一夜过去,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醒来时,人还在身旁, 只是脖子上…
“你被虫子咬了吗?”月妩指着几块红痕,好奇道。
宋积玉一愣,转而眼含笑意:“或许是。”
“噢。”月妩总觉得他笑得怪怪的,皱了皱眉道,“你让让, 我要下床去洗漱。”
她没穿罗袜, 光着一双玉足,踩在白色的地毯上, 缓缓往前去。
明明那腰肢并未扭动, 可不知为何,看着就是勾人得很,宋积玉昨夜刚消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出头来。
月妩站在门口唤了一声,立即有丫鬟鱼贯而入。
丫鬟们见两人都着中衣, 又都从一张**来,一时羞得不敢抬眼, 不慎便勾到了月妩的头发。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姑娘责罚。”小丫鬟吓得嘭得一声跪在地上。
宋积玉有些恼火,要来处置人,月妩却先他一步:“你去做别的吧。”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小丫鬟连连磕了好几个头,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月妩的心情并没有被影响,仍旧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人生得好看便是不一样,即使这样的小动作看起来也并不矫情做作。
宋积玉看得心热,挥挥手遣散两旁的丫鬟,上前几步,从身后抱住她。
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搂搂抱抱有何深意,心思全放在了自己漂亮的头饰上,开怀道:“好看吗?”
“好看。”宋积玉想亲她,但忍住了。他知晓她与自己往常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若是惹恼了,恐怕不好哄回来。
他只是紧了紧手臂,在她耳旁轻声问:“小妩,要不要再去添置些首饰?”
月妩被耳旁温热的气息弄得有些痒,忍不住蹙了眉:“你不用去书院吗?”
“我身上还带着伤,已去告假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用你陪着了,我可以自己出去玩。”月妩推开他。
他立即又缠回去。
方才说那话不过是为了博她怜悯而已,他臀上的伤并不算严重,只是看着可怕,再加上已敷过上好的金疮药,早好得差不多了,昨夜甚至都能**。
“那小妩陪我。”
“我想出去玩。”月妩没心没肺惯了,反正她才不要待在家里陪他。
但宋积玉还挺乐意:“你想去何处游玩?”
“我也不知,我不识路。”
这就撞在宋积玉的枪口上了,他平日里最爱玩乐,江陵城哪儿好玩哪儿不好玩,他一清二楚的。
“那小妩跟我走便好。”
他起身又叫了丫鬟进来服侍梳妆。
收拾好后,两人一同往院外去。
月妩娇气得很,走不到两步便会喊累,宋积玉便叫了车来院子里,不需走多久便能上车。
一众侍女见马车走远,才起身往回走。
蒲霜走在最前头,几个小丫鬟凑过来恭维她:“待少爷成了亲,蒲霜姐姐便能坐主子了。”
“不管如何,我都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和大家永远是姐妹,哪儿有什么主子不主子的。”她笑着将人打发走,脸色立即沉下来。
若是年纪小时,她定会被这些恭维话给迷了心智,可她在这府中伺候了这样久,哪里还能不明白?
昨夜说得好听些叫恩宠,说得不好听些便是发泄,左不过是她们爷舍不得碰那美人,才来找自己发泄罢了!
她心中怨怼,去找贴身服侍月妩的丫鬟说了会儿话,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这会儿月妩正在和宋积玉游湖,船上只有他俩,没意思得很。
“我想看歌舞。”月妩撑着脑袋,手指点着桌面。
宋积玉平日也爱看歌舞,可今日有美人相伴,他若还看歌舞,不就是暴殄天物?且此时又未到傍晚,哪儿有什么歌舞可看。
“你若想看,晚上我们去画舫里看。”
画舫分两种,一种是正经的,一种是不太正经的。宋积玉带着月妩定是要去正经的,只是正经的倒也没有多正经。
月妩坐在包厢里往下看,刚巧看见有男子拉过歌姬动手动脚。她瞥一眼眼前正在倒酒的歌姬,牵住了她的手。
歌姬愣住,宋积玉也愣住。
月妩没在意,摸了摸歌姬的小手,没品味什么特别来,又松了手。
“姑娘,要用些果酒吗?”歌姬红着脸给她斟酒。
甜腻的果香混合着浓烈的酒味飘**上来,月妩嗅了嗅,想尝一口,却想起在寺中的事儿,又犹豫起来。
“这是果酒,不醉人的。”歌姬解释。
月妩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记起温慎叫她不要饮酒,心中一时有些烦闷,举起酒樽一饮而尽。
“少饮些。”宋积玉是想要她,可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况且自从那晚她可怜兮兮站在门口说害怕后,他早从单纯地想要她转变为了想护着她。
可她一听到这话,便不自觉想起温慎来,心中又酸又涩,端起酒樽又一饮而尽,当即被酒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
“你退下!”宋积玉将人斥退,上前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若喜欢,也要慢些。”
两杯酒下肚,月妩已经开始飘忽,哪里还听得见这些,往前一歪便要倒在地上。
宋积玉急忙将她捞进怀里,整理她脸上的碎发:“叫你莫要喝了,怎么就不听呢?”
她听不见,迷迷糊糊垂着脑袋,小脸上红粉一片,水润的唇张张合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积玉俯下身去,侧耳聆听。
“抱我…”
他心里那一个甜啊,像是吃了蜜一般。
“温慎,抱我…”
……那双桃花眼罕见露出一丝挫败。
为何就让温慎那个不解风情地抢了先,若是他先,今日听到的一定是自己的名字。
他重重叹息一声,打横抱起月妩往外走去。
画舫中人来人往,好些都是熟面孔,有人见到他便上来寒暄,却一眼望见月妩,不由起了心思:“宋兄何处弄来的舞姬,也给哥儿几个介绍介绍?”
言语调戏便罢了,那几人还打算上手,宋积玉当即大喝一声:“滚!这是爷未过门的妻子,再动一下将你手剁了!”
宋家家大业大,连这画舫也有他家的份儿,谁敢惹了他?都纷纷上前道歉。
只是宋家三少爷风流成性,谁人不知?众人议论纷纷,都道是宋家三少爷浪子回头,改了性子。
这事儿不知是如何传到书院去的,没过几日便传到了温慎耳中。
他手一顿,将快写完的课业上滴了一大滴墨,彻底废了。
坐在一旁的谢溪行看了他一眼,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这事你早知晓了吧?为何不与我说?”他问。
“你不是说和她再无干系,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谢溪行反问。
温慎一时语塞,等想好辩驳理由时,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你若想要便去争取,若不想争取便放下,何苦折磨自己呢?”
温慎默了默,扯出一个笑来:“她只是将我当做父亲。”
那日从那丫头那儿听到这话还觉得有些好笑,可今日从温慎这儿听到,便如何听如何心酸。
“你啊,就是太过正经,若是能学得积玉一两分,缠在你身旁的姑娘那将不知凡几。”
“溪行,你知道的,我做不来那些。”
谢溪行似乎听见了他的哽咽声,一转头果然见他眼尾微红。
他沉默许久,又拍了拍他的肩:“天下女子多了去了,也不止她一个,温慎,往前看吧。”
温慎未语,铺好一张新纸,重新再写。
谢溪行明了,温慎是放不下的。情窦初开的时候,哪儿能那样轻易就放得下?
他心中烦闷得慌,与蕙真说了这事儿。
“慎弟好不容易有个心仪的姑娘,你得帮帮他。”
“我哪儿不帮他,是他自己不肯去说。”谢溪行气得声调都高了几分,“况且温慎与积玉都是我好友,一个好不容易遇到个心仪的,另一个好不容易收心,我如何去说?”
蕙真与温慎相识得久,自然是站在他那边:“积玉招姑娘喜欢,以后定能再遇到心仪的,可慎弟便不一样了,他那样一个性子,小妩没出现前,我都以为他以后会出家。”
“可我也说了,是温慎自个儿不愿意去。”
“那我去替他说,左右我也没事做。”
“哎哟。”谢溪行头疼,“我的姑奶奶,您就别掺和了。温慎和积玉能保持现下这样平衡便不错了,你可别去搅得他们反目成仇了!”
蕙真懒得理他,躲去了床里躺着,心里还在盘算这事儿。
总之,她得帮温慎。
-
月妩闹着出去玩了几日,终是因小日子来了不得不休息。
她身子娇贵,小日子那几天像是要了命一般,小脸煞白煞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宋积玉看得心疼,请了大夫来看,却也不见有什么用,只说她身子不好,难以有孕。
他哪儿顾得了那样多,只将人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哄着,连吃饭喝药也要亲自喂。
药一到床边,便苦
得月妩皱起了眼眉:“宋积玉,这药闻着好苦,我不要喝。”
“吃了药肚子便不疼了,乖,将药吃了,吃完含几个蜜饯。”宋积玉微微侧身,舀了一勺药,吹了吹,送到月妩口边。
她只抿了一小口,整张小脸便皱起来,闹着不肯吃了:“好苦好苦。”
“吃颗蜜饯便好了。”宋积玉转身又要去拿蜜饯,却没瞧见,火气一下便冒了上来,“蜜饯呢?为何没备好?!”
“已吩咐人去买了。”
宋积玉眉峰微敛,转头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蒲霜,很快又收回眼神,也没叫人起来,只哄着月妩继续吃药。
磨磨蹭蹭半晌,蜜饯被送回来,那碗药终于被喝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全都漏在了褥子上,宋积玉又差人来换褥子。
“宋积玉,揉揉肚子。”月妩躺着**喊。
宋积玉哪儿有不应的道理,靴子一除便上了床,搂着给她揉肚子。
一旁的丫鬟不敢多看,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将褥子换好,给他们盖上去后,静静退出门,在门外候着。
“不要停。”月妩迷迷糊糊喊。
宋积玉喉头滚动一下,手上忍不住用了些力。
月妩睁开眼,瞅他一下:“弄疼了。”
他连连应声,不敢再用半点儿力,恨不得将心都挖出来给她。
月妩倒是没多大感觉,只觉得这人手上没轻没重的,不如温慎。
想到温慎,她又猛然睁开眼,翻了个身,紧紧抱着身前的人,想将温慎从脑子里赶出去。
宋积玉也知这不过就是无心之举,可一下便来了感觉。若不是怕和温慎闹翻,他还真想去请教请教温慎是如何能忍得住的。
将人哄睡后,他便起身出了门,等人醒来,又接着去伺候。
好不容易将小日子伺候走,却不能碰,他都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图什么。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想找个时间给办了。
人就躺在他怀里,懒洋洋吃着果子,他看着那已有些微微起伏的身子,不由得意动,哑着嗓子问:“小妩,你在这里住得可还开心?”
月妩眯着眼,看着戏台上的歌舞,淡淡道:“还行。”
宋积玉垂首,在她耳旁轻声引诱:“那你嫁给我好不好?嫁给我以后便能一直过这样开心的日子。”
“为何要嫁给你,我们一直这样不是很好吗?”
宋积玉一哽,向来只有想嫁到他家他不愿,没有他想娶却娶不到的。他道:“嫁给我,你便能一直留在这儿。”
“我为何要一直留在这儿?”她还想着以后去别的地方转转呢,更何况,她娘若是还活着,以后一定会来接她,皇宫里不比这里好上千倍万倍?
宋积玉又是一哽:“可你我这样没名没分的在一块儿,会遭人闲话的。”
“我不在意这些。”她是郡主,不论旁人怎样骂,她都是郡主,在意这个作甚,不过,她回眸看一眼身后的人,“你怕人说闲话?”
宋积玉直接哽得说不出话了。
月妩打量他两眼,见他神色有些落寞,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紧紧贴在脸边,神色认真:“小妩,嫁给我好不好?”
月妩抽回手,躺回去,道:“我还不太想成亲。”
“不成亲也罢,但我们可以先做一些快乐的事。”
“什么快乐的事?”
宋积玉掐住她的腰,轻松带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困在身下,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一些男女之间可以做的快乐的事。”
她一脸茫然,推了推他:“你好重,不要压着我。”
宋积玉哪儿肯走,只上半身撑起一些,便垂首要去吻她。
她看着那张越来越大的脸,脑子里忽然蹦出温慎的面容,他抿着唇笑,眉眼弯起来,好温暖。
“我不想看歌舞了。”她从宋积玉身下溜走,乱步往房间里去。
到嘴的鸭子就要飞了,宋积玉哪里能善罢甘休,追了进去,关了房门,从身后一把抱住她,气息紊乱:“小妩,小妩,我真的心悦你,还从未有一个女子让我这样牵肠挂肚,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挣脱,走远了一些,无情拒绝:“我不要。”
“为何不要?”宋积玉又过来抱住她,“我对你不够好吗?”
她又要挣脱,但那双手臂困得太紧,她几乎动弹不了。她皱了皱眉:“你弄疼我了。”
宋积玉松开一些,但仍困着不让她从自己的手臂范围内走开,语气却温柔极了:“那你要如何才愿意嫁给我?小妩?”
“你要是实在喜欢我,以后我成亲了,可以让你进门。”
宋积玉如遭雷劈,这话他常与女子承诺,虽不说一模一样,但意思总是大致相同的,没成想今日却从女子口中说出,他有些不能接受。
“你想和谁成亲?”他捏住月妩的下颚,强迫她回眸与自己对视。
月妩白嫩的肌肤立即红了一块,有些气道:“宋积玉!你弄疼我了!”
宋积玉也在气头上:“你先说,你想和谁成亲。”
她生气地别开眼:“要你管?你再这样以后连进门的机会也没了。”
“好、好。”宋积玉气极反笑,单臂揽住她的腰,将她往**带,“我今日便让你看看没了贞洁你还能嫁给谁?!”
她即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知晓害怕了,手脚挣扎着推他:“宋积玉,你松开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放过我?”宋积玉低低笑出声来,压住她的手脚,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心肝儿,你现在可在我府上,这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能如何不放过我?”
她紧紧咬着牙,红着眼瞪过去。她是公主,她娘是公主,等她舅舅登上皇位,她便要将这个贱民的头给砍了!
“别碰我!你不配!”
“配不配得试过才知道。”宋积玉说着便要去推她身前的衣裳。
她又想起温慎,要是温慎,定不会做这样的事,可温慎不要她了。她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从脸颊滚落。
宋积玉抬眸,乍然看见那晶莹剔透的泪,不觉松了手,捧着她的脸,抹掉她的泪,轻声哄:“哭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名分?我会娶你的,你若愿意,今日便成亲都行。”
这话没用,怀里的人已然哭成了泪人儿。
宋积玉心中叹息一声,心中暗自感叹,怎会有人连哭也这样好看。他有些舍不得了,将她搂在怀里哄:“祖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别哭了,嗯?”
她还在抽噎,过了许久,才慢慢停下来,小巧圆润的鼻尖还在一耸一耸,看起来可怜极了。
“你说你好好的气我做什么?”宋积玉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将她黏在脸上的发丝拨开,“我可以先不碰你,但以后不许再说那些话了。”
她没说话,宋积玉当她默认,垂首在她额上亲了亲。
但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偶有听进去的那几句也没太明白,她还在想温慎的事儿,想他那冰凉的眼神。
“好了,出了一身汗,去洗洗。”宋积玉将她打横抱起,往沐浴的耳房去,高声喊来丫鬟伺候。
方才动静那样大,外头候着的丫鬟们全听见了。她们都以为少爷要生气了,谁知还能这样和颜悦色地出来。
一众丫鬟战战兢兢进了耳房,伺候月妩沐浴,而宋积玉不知去哪儿了。
月妩靠在浴桶里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红彤彤的狐狸眼又清澈起来,望着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丫鬟边往浴桶里舀牛乳边试探道:“那日姑娘说了想要牛乳沐浴,少爷便寻了牛乳来。少爷他,还是很在意您的。”
月妩没多大感觉,她从前日日都能用牛乳,又不算什么稀奇玩意儿,这就在意了?
她偏过头去,阖着眸子,靠在浴桶边上,显然是不太想听。
丫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沐浴完,擦完香膏,再用罢饭,天也黑了,月妩吹了灯上榻。
她怕黑,往日里灯都是一点一整夜的。
守夜的丫鬟立即明了,这是要躲着少爷呢,可少爷必是会来的,莫说是吹灯了,上了门闩也不管
用。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敲门声,随后传来宋积玉的声音:“小妩,你睡了吗?”
丫鬟答:“少爷,姑娘已经睡了。”
“那你把门打开,我进去坐一会儿。”
月妩知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都快气死了,可也只能闭着眼装睡,听着丫鬟去开门。
没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停在了她后方。
“真睡了?”
一股浓烈的酒气熏得她难受极了,可仍旧一点儿没动。
“唉,罢了,睡吧。”
月妩以为他要走,可下一刻,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