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蓁蓁表情冷淡, 她是不知道程锦驹为什么就认准了她,不过听他冠冕堂皇的扯什么大家是一个大队的,就该互帮互助这样的理由, 她觉得十分可笑。

是该说他胆子大呢,毕竟都追到家里来了。还是该说这个人拎不清呢,毕竟一个人反复强调的往往是最有可能的。单单是“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这句话,卢蓁蓁已经听他驹说了两次。

天知道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俩人根本完全就不熟。

要是搁在以前, 卢蓁蓁早就把话挑明说清楚了,她实在不喜欢这种俩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在其中一个人似是而非的描述下仿佛俩人有多些关系似的。

这种黏黏糊糊态度真令人反感。

更让卢蓁蓁觉得烦躁的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程锦驹一直没有挑明他想干什么, 一副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她要是主动提起反倒显得自作多情。

再加上这里是程仓里, 虽然父亲生在这个村子,有极深的渊源, 但她现在毕竟是外人。乡下对男女关系这方面的事情挺敏感的,一个不好有流言传出去, 她可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或许这就是程锦驹打定的主意也说不定,卢蓁蓁眼中闪过严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得不说他的想法该很高杆。

不过, 就连一向爱在背后东家长西家短的胖婶都没觉察出不对, 尽管不待见高月兰, 她仍然笑着接待了程锦驹, 也知不知道是该说程锦驹太小心, 还是该说他平常的形象维持的太好了。

程锦驹的名声太响了。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热心肠、有真本事的年轻人, 且前途不可限量。一个人说他是好人,可能是滤镜。两个人说他是好人,可能是亲戚互帮互助。但三个人四个人,大家伙都说他是好人,那每个人都会把他当成好人看待。

这样想着,卢蓁蓁往胖婶身边移了一步,“大姑,我刚刚吹了风,有点头疼,先进屋了。”

“好好好,快去吧。”胖婶笑呵呵说道。

卢蓁蓁点点头,回屋去了。转身的瞬间,她还听见胖婶跟程锦驹客气,“蓁蓁家里出了点事,这两天忙,心情也受了影响,和锦驹你关系不大,不要放在心上。”

“胖奶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谁还没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再说,我事先没有考虑到卢知青的心情,贸然过来,确实是我的过错。”程锦驹言语中都是歉意。

胖婶摆了摆手,“哪有这么多讲究,我们蓁蓁可不是那样的人,这次就是赶巧了。”

兄弟住院休养,她这个当姐姐的也时常担心,侄女儿这个做闺女的就更不用说了。

要不然她昨天也不会同意蓁蓁一个人骑洋车去公社,大队里不忙归不忙,但总还是有活要干的。侄女不在,那他们家分摊到每个人身上的活就变得更多,相应的矛盾也会增加。

可不是胖婶这个大姑做的不称职。他们兄弟姐妹六人,除了她都走出去了,几个弟弟妹妹发达之后对她都很照顾,村里哪个不羡慕她?

之前,二弟好不容易有事求她,她没犹豫直接就答应了,并且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侄女,但是儿子儿媳妇的诉求也不能忽视啊。

不过偶尔像这样帮帮忙倒也没什么,再加上她侄女懂事,事后肯定会给些好处。

当然也得亏这个宅基地姓卢,要不然他们家里肯定也是一地鸡毛。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外人解释,胖婶虽然看好程锦驹,但他们的关系着实还没到那份上。

“我在外面还算认识几个人,要是胖奶奶你们有什么实在难处,可以和我说说,能帮到我一定帮。”程锦驹承诺。

“村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好小伙子,比你弟……哎,算了,话说你兄弟传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方便和奶奶说说不?”胖婶还挺好奇的。

作为程仓里的万事通,村里一般出个什么事,她都活跃在第一线,但程传伟这事村里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程相良和高月兰藏着掖着……

虽然这几天也有人说可能和孟晓琴有关,毕竟这俩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说回就回来了,现在还都被关进了派出所,也太巧合了点儿。

但是,一直也没有人确定这个消息的真伪。加上,事情关乎到程涛和程小墩的名声,碍于前村长的面子,现在还没有谁趁机胡乱说。

不过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尤其像胖婶这样的人,作为流言的发起者,她自觉身上肩负的任务挺重,这不,直接就问到人家大哥身上来了。

卢蓁蓁回到屋里,背靠着屋门。本来她挺烦的,就听到她大姑问程锦驹这个问题,不免也起了点兴趣。

和村里其他人不一样,她大概知道程涛应该在公社找了工作,要不就是在学啥东西,在公社两次遇见,他都匆匆忙忙的,实在不像是在派出所混日子的模样。

甚至,在卢蓁蓁看来,他根本完全没有受到妻子跟人跑路的影响,甚至状态比以前更佳。以前?话说她现在好像差不多已经记不清程涛以前的样子了?

突然之间,脑海中又出现他在公共电话亭旁打电话的场景。

卢蓁蓁狠狠摇了几下头,安静听程锦驹怎么说。

程锦驹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当面理直气壮的问他这件事,一点都不讲究。

“传伟他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回来了。胖奶奶,你就等着看吧。”程锦驹说的肯定。

“是啊?那我可就等着了。”胖婶失望,不过也没追问。

程锦驹笑着说了声好,瞥了眼紧闭的屋门,他眼中闪过失望。

雨又开始下了。

“呀,怎么又下了,锦驹我这边还忙着,咱们回聊。”胖婶慌着要去后院。

程锦驹只能先行离开。

走出卢家大门,程锦驹脸上和气的表情瞬间消失,看着又是泥又是水的街,他眼里都是嫌弃。

视线不经意扫过东边的原因,程涛家大门前那一片看着就像是谁跳进泥窝去扑腾了一番。这是谁呀?闲着没事儿干,玩泥。

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雨越下越大,程锦驹等不了了,硬着头皮走进雨帘。

比昨天更甚,回到家他身上已经湿透了。

高月兰赶紧拿出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你这孩子,还下着雨呢,出去起码披个蓑衣。”高月兰埋怨。

“昨天回来一身湿,那是没办法的事。今天天这么不好,你咋还不知道小心着点?”

程锦驹接过毛巾自己动手,眉宇带着淡淡的不耐烦。

“什么事情不能雨停了再去,对了,你今天出去干啥去了?”

把手里的毛巾塞到高月兰手里,“妈,你能不能不问了,不能解决问题,还让人烦。”

高月兰一愣,下意识接住毛巾。这是一条崭新的毛巾,是专门为了程锦驹回家准备的。

“那,那妈不问了。”

“嗯。”程锦驹转身回屋去了。

高月兰把毛巾晾在门楼底下,又去做中午饭。因为心神不宁,一锅炖白菜叫她炖糊了。

现在粮食金贵,白菜里面又放了肉,虽然有些糊味却十足的香,大家吃的津津有味。

程锦驹却明显吃不下去,勉强尝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么吃这么少,那么大个子能撑得下去吗?赶紧再吃点儿。”高月兰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程锦驹。

程锦驹挡了两下,没挡住,“不用给我。”语气充满不耐烦。

“你就好好吃自己的,管锦驹干啥!”程相良看不过去,“也不想想你今天做的饭啥味儿,他能吃的下去不?”

“我,我……”

“行了,正吃着饭呢,你们还必须得吵一架,是怎么样?”郭老太敲敲桌子。

“奶奶,都是我不好。我昨天回来的时候淋了雨,今天有些不舒服,胃口不好。”程锦驹解释。

“身体不舒服,刚刚又出去干什么,在屋里就听见你娘说你。”

“我,出去有点事。”程锦驹说道。

“锦驹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就算没结婚也定下了。本来你和刘家那丫头的婚事还是我亲自定下的,不过现在都讲求自由恋爱,你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求。那现在奶奶就得问你一句了,你和你同学到底怎么说?”

一时间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程锦驹这里。

前段时间他突然来信,说是他认识了一个姑娘。对方高干家庭,家是样貌样样出众,并且两个人是自由恋爱,想要结婚,希望得到家里的支持。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家里怎么会不支持。这门亲事要是成了,对他们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后面,他们一直等信儿呢。但是,程锦驹回来之后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现在又正在处理程传伟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开口,现在郭老太可以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程锦驹短暂沉默之后,开口了,“奶奶,爸妈,我拒绝她了。不过你们放心,就算不依靠他们家的势力,我自己也能闯出一片天。”

啊?

郭老太皱眉,程相良直接把筷子拍到了桌上,“你说什么混话,你以为往上爬是你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成的,现在家里又出了你兄弟的事情,你觉得咱们能解决?”

“怪不得派出所这几天一直没有给出确切答复,是不是因为这个?”

程锦驹皱眉,“不会,我没有……”不过他心中也出现了些许怀疑。

“锦驹,要是你还没把话说死,赶紧打个电话给人家姑娘。姑娘家的都好哄,你只要说几句好听话,她就能原谅你了。儿子,错过这个你还想找啥样的?咱们村可都是泥腿子,那姓刘的,说是有个哥哥在县城工作,可你想想他又能给你多少助力?”高月兰苦口婆心。

“这些我都不需要,我靠自己就能比他们走的更远。”程锦驹态度倨傲。

“是不是你弟弟的事情拖累了你?”高月兰发散思维,且越想越是,“我们当爹娘的没本事,啥都帮不了你。你自己给自己找个助力,现在还要被家里拖累,我心里难受啊。”

程锦驹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大好,他知道仅仅见过两面,就想把卢蓁蓁追到手不可能,但对方冷淡的言辞,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气恼,现在又被高月兰讲的心烦。

“能不能听听我说的话,你们啥都不懂,就不能不跟着添乱?现在知道程传伟可能影响到我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程锦驹。唯有程相辰眼神里充满玩味。

程锦驹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气氛,“我在省城认识了不少朋友,他们会帮着和这边派出所打招呼,我也去见了邵青云,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高月兰被吼的怔住了,现在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邵青云?”

程锦驹点点头。

“之前来家里要债,那个后生是不是就叫邵青云?”郭老太疑惑。

“来家里要债?”程锦驹完全不知道这事。

高月兰磕绊着讲了一遍。

程锦驹皱眉,“之前为什么没告诉我?程传伟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没,没有了。”高月兰赶紧说。

程锦驹眉头皱的死紧,事情难办了。

————

程涛可不知道这些事情,好不容易悠闲下来,他还挺美。

卢蓁蓁离开后,他先给程小墩穿了衣裳,就去厨屋煮了两碗姜茶,足足加了两大勺红糖。

他们爷俩儿身子骨弱,寒气入体容易生病,再加上屋里潮湿,他真怕俩人中招,那后面可没法整了。

程小墩刚开始满怀期待,尝了一口后,就不喝了,太辣。

“如果你把这一小碗喝完,我就给你奖励。”程涛诱哄。

“啥?”程小墩脑袋立刻抬起来了。

“那不能说,你得喝完才能知道。”

“窝喝三口,爸爸告诉窝。”程小墩伸出三根手指头。

他儿子现在是不得了了,越来越会讨价还价。

程涛摇摇头,端起碗,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喝了,喝完之后下意识皱眉,味道确实不大好。

“爸爸?好喝不?”

“……你尝尝就知道了。”

程小墩又端起碗,伸出舌头舔了一口,诉苦:“辣的。”

“赶快喝一喝。”程涛端起碗作势喂他。

程小墩竟然没拒绝,磨磨唧唧的喝下去了。

“爸爸,奖励!”

程涛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额头抵着额头夸他:“啊,程小墩真是我的乖宝宝。”

然后就去洗碗去了。

“啊,”程小墩有点愣神,反应过来,用手拍拍自己的小胸脯,“窝,乖宝!”

中午程涛蒸了馍馍,早饭后和面,放在做过早饭还有余温的锅里醒发,快晌午就发了整整一盆。

都被程涛蒸了葱油花卷,和糖窝窝。

中午饭后,外面又下起了雨,程涛又拉着程小墩睡午觉补眠。

一觉醒来,外面的雨竟然下的更大了。

唉,看来明天他也没有办法去上班。

现在的程涛最庆幸的是今天上午他在屋顶上盖上了塑料布,现在屋里已经不漏雨了。

虽然还是潮。

程涛预计自己得在家待几天,不过因为有小崽儿,他倒不觉得寂寞。他也不大想出门,现在出去又是下雨又是泥窝,都没法下脚。再加上程小墩虽然没有再提起,出去难保不会勾起他在泥窝里扑腾的美好回忆。

结果第二天早上,家里就迎来了客人。

雨稀稀拉拉的下着,程涛正在教程小蹲数数,就听见有人敲他家大门。

程涛挺意外,下雨过后,村里家家户户都很少出门了。现在大家撑死就有两身换洗衣裳,淋湿了这一套换上那一套,要是再潮湿了就只能忍着了。

这天一直不放晴,穿着潮不拉几的衣裳,谁能受得了?当然也有不听话的小孩总是往街上跑,弄得满身泥回家,然后一准儿得被揍屁股。

打开大门,看到正在合伞的程锦驹,程涛眯了眯眼。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事儿?”

“涛子叔,你不请我进屋坐坐?”程锦驹语气和善。

“屋里漏雨,现在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就不请你到屋里坐了。”程涛直接拒绝。

程锦驹没想到对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他没有因为此举感到恼怒,一想到要进去散发着霉味的屋子,他就觉得犯恶心。

“涛子叔,明人不说暗话,传伟和孟知青的事情咱们心里都清楚,”程锦驹直入正题。

程涛静默听着。

“趁现在事情还没有传出来,我认为和解是最好的办法。到时候孟知青回城,大家谁会抓住这件事情不放。涛子叔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传伟留在村里,不会让他在你和小墩跟前出现。”程锦驹语气郑重。

说实话如果没有前世的渊源,程涛就只是一个不小心穿过来的外人,他认为这种解决办法确实还不错,不仅保全了自己的面子,也能把对程小墩的危害降到最低。反正被戴绿帽子的又不是自己,他只要想以后就可以了。

但是他是程涛,就连名字是从舅爷那来的。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程涛笑着说道,就在程锦驹露出轻松表情的一瞬间,他又开口了,“只是锦驹,你不是我,你认为和解是最好的办法,我可不这样认为。做了错事就要为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对我而言,你们付出代价远比我被人议论要重要的多。”

程锦驹表情僵在了嘴角,“涛子叔,你这又是何必?杀人一千,自损八百,要不得啊,小墩还这么小。”

“但凡他们做这事儿的时候想过小墩还这么小,他们就不会忍心伤害他了。你得搞清楚,加害于人的是程传伟是孟晓琴,可不是我。”而且他也没有选择原谅他们的权利。

“涛子哥,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就不能……”

“不能。”程涛极其肯定。

“那涛子叔,你就别怪我了。虽然犯了错但家中爸妈实在忧心二弟,要是有办法,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尝试一下的。”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还是下战书吗?

“请自便。”程涛还真不怕这个。

两人的谈话,因为没有达成共识不欢而散。

——现在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此时其实已经尘埃落定,而出手促成这个结果的正是孟晓琴。

一场大雨阻断了程仓里和公社的联系。

一直到三天后,当程涛费劲巴拉的来到公社,立刻就被告知了这个消息。

作者有话说:

感谢伙伴们的地雷和灌溉,我好好成长了哦。(PS: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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