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楼身上的酸味儿都快凝成实质。
他满肚子憋屈地去单拉还了车, 这才往家赶。回去的时候,恰巧看到坐在客厅当中的安玉竹。她朝着谢东楼身后望去,这才疑惑地看向他。
“人呢?”
谢东楼坐在桌上,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听到这句话后, 手一顿。
稍候,黑着脸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
安玉竹回头, 白了他一眼。
“你这是怎么回事?”
去火车站接人还能接出这么大的火气?
她挑眉看向谢东楼,“你那个好侄儿给你脸色看了?”
谢东楼:“……”
谢延昭要是给他脸色看就好了,到时,他也能顺理成章地拿着叔叔的身份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可问题是……憋屈啊!
再看满脸得意的安玉竹, 谢东楼心头一梗。
“没有!”
他的脸依旧阴沉着, 一屁股坐在安玉竹的对面。
安玉竹瞥了他一眼。
拉得比驴脸还长, 还说没事, 鬼才信。但她也不问,真以为谢家人个个牛逼大发, 她就得捧着他们?非让谢东楼也尝尝她尝过的苦。
她心安理得坐着, 手从一份份报纸上略过。
谢东楼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的动作。
“你干什么?”
“还不是你那好闺女,”安玉竹看了他一眼, “说报社里要办什么活动,搜集历年大事的事件报导。你闺女忙不完, 求我帮忙。”
她叹了一口气, 儿女都是债!
“对了,你那个侄子呢?到底来不来, 我房间都准备好了。”
“哼!”
谢东楼刚阴转晴的脸又拉了下来。
“说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阴沉的模样,安玉竹是真的好奇。
“……咱们住的破房子, 人家哪里能看得上。”
安玉竹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朝他看去。
天知道。
安玉竹最骄傲的不是嫁给谢东楼,也不是自豪有个司令大伯,而是能住上这么漂亮的小洋楼。看着她姐嫁的车间主任,房子只有三四十坪。
一家三代人全挤在里面,干点什么事全家都能听见,哪儿有她住的小洋楼宽敞。
为此,她在大姐面前很有面子。
她姐也眼馋她的房子,还说让外甥住进来。
安玉竹都没答应。
这会听谢东楼这么说,可算戳她肺管子了。
她眉头一挑,冷笑道:“看不上?你那个好侄子这么厉害,怎么不去住王府、皇城!”
“哎?”谢东楼惊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人家住的是王府?”
安玉竹:“……”
待反应过来,也来不及生气。
她眼底冒着灼热,赶紧坐到谢东楼的身侧,抓着他的手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谢东楼回想起自己见到的景色,仿佛被泡在醋缸中。
他将自己一路上的见闻说了一遍,末了再加了一句,“……对面就是大会堂呢?”
哪怕只是一块地皮,可就冲这个位置,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
安玉竹呆了……
她滴个乖乖,那个侄媳妇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这么厉害!
想到自己安排的小阁楼,莫名的安玉竹有些脸红。
幸好谢东楼没把人带回来,要不她这脸就该丢尽了。
回过神来的安玉竹双眼放光地挽住谢东楼的手臂,“东楼,你说咱们明天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侄媳妇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悉的,我正好跟她作个伴儿。”
谢东楼哪里不知道安玉竹的意思。
他这个枕边人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也就见阮明芙那儿有利可图。要不然……看看她安排的小阁楼就知道了。
“行,你跟老三媳妇一块儿去。”
安玉竹转了转眼珠子,“咱们两个老的跟侄媳妇有什么话聊,还是让你闺女跟我一起去。”
“行,你记得叫她。”
谢东楼虽然酸,但也知道轻重。明知对方是条大粗腿,为什么不抱?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想到发现在火车站的事又对谢西楼恨得牙根痒痒。
狗东西!
给新媳妇见面礼也不知道提前跟他通通气!
“你挑件金手镯,明天给侄媳妇送过去。”
安玉竹脸色一变,刚想骂人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喜笑颜开地点头。
“应该的,应该的。”
第二天一早,她收拾齐整便被谢东楼带到了康王府。看着气派的大门,安玉竹感觉自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后面跟着的谢颜打了个哈欠,眼角还冒着生理泪花。
“爸妈,你们确定嫂子住在这里?”
这时候,谁家好人能住这个地方?
“闭嘴!”安玉竹训了她一顿,“你今天给我老实点,要是敢乱说话就打断你的腿!”
“……知道了。”
谢颜捂住自己的头,满脸苦恼地翻了个白眼。
她昨天熬到半夜好不容易把资料整理完,睡下还没多久她把就把她给挖了起来。谢颜真的,感觉自己站着就能睡着。
看着面前漆红黄铜大门,她觉得她爸妈是失心疯了。
虽然她大伯是司令,堂哥也在部队身居高位,但也不能让他们住上前朝的王府。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建筑可是国家财产。哪怕当年运动,都没人敢动。
谢东楼上前敲门后,便安静地等在一旁。
可过了许久,都没见有人来开门。
为了今天,安玉特意穿上了她最好的衣服,她狐疑地看向谢东楼。
“怎么回事,再敲敲试试。”
谢东楼依言,上前再敲了一次。可这回依旧过了许久,还没有人来开门。
“谢东楼,你确定是这里?”
安玉竹有些怀疑。
昨天谢东楼那个生气的模样,该不会是记错魔怔了?
“确实——”
“二哥,你也来了?”
谢东楼正想解释,谢西楼那大嗓门从身后传来。谢东楼正怀疑自己呢,赶紧拉过谢西楼,“你跟你嫂子说,昨天咱们是不是一起进了这里?”
“是啊。”
安玉竹依旧不信。
这种地方在前朝那可是王爷的居所,换成现在,连大功臣都没住上,反倒让两个小毛孩住了?
别说她不信,就是说出去也没人信。
安玉竹怀疑地看向兄弟俩。
该不会是兄弟俩联合起来,给亲侄子做面子?
正在深思中,朱红色的大门便开了。
依旧是胖乎乎的管九,看到昨日见过一面的谢家兄弟,他赶紧双手作揖。
“不好意思,我在后院忙活,没听到前边的动静。”
谢西楼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憨厚。
“不忙不忙。”
“两位……是来找小……找阮同志的吧,”管九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请你们跟我来。”
说着,管九从门外走了出来。
谢东楼赶紧拉过管九,“你……我侄子没住这里?”
“这里头还没有装修好,阮同志嫌太嘈杂,”管九解释了一句,“搬去了另一处。”
“另一处?”
谢东楼是真的惊了。
妈的!
本以为王府就已经是上限,却没想还有房子。那下一步,他们是不是还得去住皇城?
酸了……
谢东楼赶紧闭嘴,他怕自己一说话冒出来的全是醋。
稍后,几人都没说话只默默地跟在管九身后。
就是谢颜悄悄地走到安玉竹身侧,压低着声音:“妈,我那堂哥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这么厉害?
连这种房子也能住得上……难道是谢司令的?可她也没听她爸说过这事。
安玉竹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
幸好她只是猜测没有说什么,若不然……丢死人了!
她扯过谢颜,“你老实一点,不许乱说话!”
“知道了。”
谢颜瘪瘪嘴。
对方那么牛批,她哪里敢惹。
两个地方离得极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安玉竹看着规规整整的四合院,虽说比那座王府要低调不少。但是……她看着屋顶的琉璃瓦陷入了沉默。
“诸位随我来。”
“妈,我那个堂哥是港城人?”
谢颜是真的疑惑,从没听说过堂哥还有港城那边的关系。
“那是你堂嫂。”
“妈!”
因为太过惊讶,她的声音没有压低,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谢颜捂住嘴,灵动的双眼看着众人。
见他们都回过头,谢颜才压低声音。
“不是说我那个堂嫂是乡下人?”
她倒是对乡下人没什么偏见,但这个排场哪儿是乡下人能弄到的。
“谁知道呢?”
对于这件事,安玉竹心底门清。
估计就是见不得谢延昭好的那个贱女人传的。
白浅珠若是在,安玉竹恨不得扇死她。贱人就是贱人,这辈子也上不了台面!
差点让她带沟里。
安玉竹看着周围修剪整齐的花草,许是因为冬天到了的缘故,叶片上带着冰霜。轻轻一碰,冰寒刺骨。
管九带着人路过花园,这才见到刚起正与谢延昭一起吃早饭的阮明芙。
可此时的各厅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在,还有安德烈与菲尼两个跟屁虫。谢延昭黑着脸,恨不得将这对不怀好意的兄妹给扔出去。
但这两人刚刚投了钱,上头正感激着呢。
对于兄妹俩的任何条件,都满足。这不……林骁一大早便将人扔过来,自己却跑得没影。
“阮,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好吃哦。”
安德烈顶着一头打理顺滑的金毛,温柔而又多情地朝阮明芙看过去。双眼时不时放电,让一旁的谢延昭恨不得挖了这货的眼睛。
“这是小笼包。”
“真是一个浪漫的名子,”安德烈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明芙,“阮,一天不见我发现你……”
谢延昭:“……”
他忍无可忍,拿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嘴里。
“安德烈男爵,现在是用餐时间。”
安德烈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拿出嘴里的包子吃了一口,还不忘朝阮明芙告状,“阮,这家伙真的好讨厌,你是怎么忍受他这么长时间的?”
“哥哥,多吃点。”
菲尼对于两个男人的交锋一无所知,但每次吃到好吃的东西,都会给安德烈夹一份。
安德烈来者不拒,但嘴上却没放过她。
“噢,菲尼,别以为你给我夹菜,我就会忘了你坑我的事。”
昨天,也就是签完合同后,安德烈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但能怎么办,合同都已经签掉了。作为一个有身份的绅士,安德烈干不出撕毁合同的不要脸行为。
这不,小心眼且记仇的绅士一大早就来找谢延昭的不痛快。
阮明芙知道他的目的,也不搭理他。
“哼!”
菲尼瞪了他一眼,给阮明芙夹了个包子。
说是夹,其实是戳。
没办法,菲尼小公主暂时还不能熟练使用筷子。
“这个叫做包子的东西好好吃,”吃饱喝足的小公主小手一挥,“我要把厨师带回F国去,以后天天吃!”
阮明芙依旧一言不发。
这可不关她的事,那是外交部该操心的。
菲尼撑着下巴一脸可惜地看着黑着脸的谢延昭,“你真的不跟我回F国吗?”
阮明芙:“……”
好家伙,她拿早餐招待她,菲尼竟然还惦记着抢她男人?!
这谁能忍!
阮明芙刚想说话,菲尼小公主便抓住了她的手,兴奋地说。
“既然这样,那我就把阮带走吧。”
安德烈双眼一亮,“妹妹,哥哥支持你!”
阮明芙:“……”
好家伙,合着她们夫妻你是打算一个也不放过啊。
谢延昭的脸彻底黑了。
然后,一大早就过来搞事情的兄妹俩被‘请’了出去。
管九这才将一行人带到阮明芙面前。
“阮同志,人到了。”
阮明芙转过头,谢颜感觉自己的双眼被美颜暴击。
休息了一夜的阮明芙,状态比昨天好上不少。皮肤瓷白,墨眉似柳。眼睛大而有神,红唇不一点而朱。
“二叔,三叔。”
谢西楼在面对阮明芙时,有些紧张。
“侄……侄媳妇。”
“侄媳妇,”谢东楼可不像谢西楼这么怯场,他自信从容地朝她看向,“我们过来看看你们。”
阮明芙笑得腼腆,“该我们过去看两位叔叔才对。”
众人坐了下来,管九立刻端着杯子过来。
安玉竹这一早上下来,就没一处不惊的地方。脚踩着柔软的地毯,再看看宽阔的客厅……转而又想起自己准备的那间小阁楼,安玉竹有些内疚。
谢东楼像是大家长一样,给阮明芙介绍所有人。
“啊!我见过你!”
所有人都朝着谢颜看过去,只见她指着阮明芙,满眼惊奇。
“小颜,不许这样指着嫂子,”安玉竹没好气地拍了拍谢颜的手,“没礼貌。”
可她却顾不得这些。
她双眼亮晶晶地朝阮明芙看过去,“嫂子,你是不是参加过上交会?”
谢颜遗传了谢东楼与安玉竹两人的优点,双眼圆溜溜像是……像阮明芙前世在手机里吸过的松鼠。
“对,”她点了点头,“你知道上交会?”
见阮明芙承认,谢颜更兴奋了。
“报社本来派我去的,只是我刚好病了……嫂子,我看了那篇报道,你好厉害!”
她本来记得没有那么牢,但昨天整理资料时,她拿着专门报道阮明芙的那一篇文章看了许久,也将照片上的人记在心里。
这也是为什么谢颜能一眼认出阮明芙的原因。
见父母与其他人都好奇地朝她看过来,谢颜忙将阮明芙在上交会的表现说了出来。那一个绘声绘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亲自去了。
所有人看阮明芙的目光都变了。
“侄媳妇,你也太厉害了。”
“咱延昭娶到你,真的是三世积德。”
“什么话!”谢东楼白了安玉竹一眼,“侄媳妇与咱们延昭在一起,那叫天作之合。”
安玉竹瞥了他一眼。
这个狗东西!
是知道侄子侄媳能干,又在她面前抖起来了。
谢西楼怕自己说错了话,会惹得侄媳妇不高兴,只得附和着点头。
“对对对!”
阮明芙虽然保持微笑,但尬得脚趾扣地。
你们别夸了!
救命,她真的恨不得立马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谢颜看阮明芙的视线更是腻得能拉丝,“嫂子真厉害!”
她方才没说的是,阮明芙是她的偶像。
在看到这篇报道时,她就打定主意也要做个像阮明芙一样会发光的女性。
“你们在说什么?”
谢延昭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像一座大山似的堵住房门,让屋里的光线瞬间暗了好几度。阮明芙这会儿顾不得嫌弃,她双眼微亮,看谢延昭的视线尤如看救星一般。
安玉竹有心与这个侄子缓和关系,便笑着打趣。
“当然是说你们了,”她盯着谢延昭的身影,心里头暗暗吃惊,面上却是不变,“说你们夫妻俩天作之合呢。”
谢延昭听了这话,脸上也带上几分笑意。
将他身上的凛冽气息,冲淡不少。
“延昭,当初不把人带过来,是不是怕新媳妇脸皮薄?”
安玉竹看谢延昭的模样,便知道有门。当下,便再接再厉地夸一句。
“你二婶就是这么爱开玩笑,”谢东楼脸上也是笑意,“延昭,我与你三叔都商量好了,大哥的事就交给我们来办。你还年轻,到时候就跟在我们身边多学学。”
原本不是这个打算,是他提前改了主意。
侄子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卖他一个好?
本就没什么感情,再斗下去他以后只能看着谢延昭吃肉,而他却一点便宜也沾不到。
谢东楼奸滑得很。
谁对他有利,他就愿意捧着谁。
“二哥说得不错,”谢西楼盯着十多年没见的侄子,眸中尽是感慨,“咱们也不大办,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够了。”
特殊时期,也就因为谢司令身居高位还能小办个送别仪式。
换其他人都是直接一副棺材埋了。
“就听两位叔叔的。”
谢东楼满意点头。
“你们不在那……大院?”
他倒是想住进去,但也知道他不够格。依谢延昭这个级别,若是向上头申请,或许能够保留这个房子。
但是……凭什么呢?
“依规章办。”
对于这座房子,谢延昭并没有什么想法。
哪怕他最快乐与最艰难的时光都是在那里渡过的。
谢西楼对那栋房子也没什么想法。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里面的家具,二位叔叔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就去搬走。”
阮明芙现在有两座四合院,压根住不过来。更何况那是谢司令与小保姆的爱巢,虽说住了,提起来都觉得晦气。屋子里所有东西她都不打算要,也乐得做这个顺手人情。
“那敢情好。”
小婶双眼一亮,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东西搬空。
安玉竹高傲地瞥了她一眼。
多少年过去,她这个妯娌依旧还是这么上不了台面。
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侄媳妇,知道你是头一回过来。我就把小颜留下来,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哪儿都熟悉得很。有什么事,也可以让她跑腿。”
谢颜:“……”
听听,这是亲妈说的话?
不过若是能近距离与阮明芙相处,别说跑腿,让她睡大地板也行。
“不……不……”
阮明芙想拒绝,却抵不过安玉竹的热情。
“你就把她收下,这孩子皮实得紧,呆在你身边正好能沾点才气,显得天天上蹿下跳,糟心得很。”
谢延昭点头,“那三叔家谢明也一起留下来吧。”
一家一个,不偏不倚。
安玉竹虽然有些不虞,但很快便掩藏下去。
“在你堂嫂这里,眼睛放亮点。”
又被训了……
谢颜苦着一张脸,“知道了。”
交待完事情,几人这才离开。
走出大门,谢东楼朝着安玉竹比了一个大拇指,“还是我媳妇厉害,连理由也找得好!”
只要把人往那里一放……不怕处不出感情。
他们是上一辈的人,谢延昭与他们不亲近也没关系。只要与下一辈关系好就行,若真哪一天他们遭了难,他就不信谢延昭会不搭把手。
安玉竹得意一笑。
她也觉得今天的事,自己办得格外漂亮。
但是……
早知道谢延昭有这样的运道,她应该在人还小的时候就笼着他。
现在,也就盼着谢颜与谢明能够给力点。
……
这一天,阮明芙与谢延昭都在家呆着没有出来。到了晚上,阮明芙让管九给两人安排了个房间睡觉。
反正她们只在这里呆不了几天。
阮明芙躺在椅子上,看着在夜色下漆黑的湖水。她正发着呆,一件厚实的毛毯便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
“在想什么?”
“想你。”
谢延昭手一顿,眸光也变得危险。
“哦?”
“你说,我要是之前没碰上你怎么办?”
阮明芙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懒洋洋地窝在他怀中。
狗男人的体格是真不错。
躺在他身边就跟躺在火炉边,有时候被子盖得厚了,她甚至还会热醒。等过些天,气温再低一些或许就刚刚好。
谢延昭闻言,手一紧。
“不说这个了,”阮明芙直起身体,“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我有好多要买的东西。还有嫂子拖我给她姐的东西,我还没送过去。”
她一边掐着手指头,一边数着。
“慢慢来,”谢延昭握住了她的小手,“这边不是还有两个跑腿,让他们去做。”
“你愿意?”
阮明芙瞪大双眼,惊奇地朝他看过去。
她还想着狗男人是不是想着跟谢家人一刀两断,是她会错意了?
“一开始确实这么想的,”谢延昭环着她,一边解释:“是舅舅找了谈话。”
除了谢司令自己的努力,可以说谢家是白家一手扶起来的。包括谢东楼这个教育部副主任,而谢西楼小时候被白清珠照顾几年,为她的事还跟谢司令闹翻,本来就是他天然的盟友。
反正隔应的人已经没了,正好与两个人修复关系,总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也让一些人看看,他与谢司令不亲近,完全是对方不做人。
阮明芙点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真的?”
谢延昭喉咙微动,目光变得深邃危险。
“我是什么人,还能骗你?”
阮明芙拍拍他的脸,笑得眉眼弯弯。
“我倒是好奇,明明凶得很,怎么一个两个都看上你。”
顾意霖瞧上谢延昭还能说是口味儿独特,菲尼小公主就让人好奇。
难道……这狗男人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优点?
“我这就告诉你!”
谢延昭一个用力,连人带毛毯抱了起来,大步朝房间走去。
等阮明芙躺在柔软的**,脑子还有些懵。
等等!
她刚刚不是在与谢延昭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阮明芙正想跑,谢延昭那高大的身躯压了过来,将阮明芙抱得紧紧的。
他这才将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睡吧。”
阮明芙:“……”
搞了半天,就这?
分不是失望还是庆幸,阮明芙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却见外头白茫茫的一片。
阮明芙兴奋地跑了出来,“下雪了?”
“是霜。”
密密麻麻的霜花分布在表皮,仿佛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阮明芙好奇地伸过手,在触及时却融成了水。只余指尖的冰凉,那叶片上那一滩水渍,才知道这里原本有一朵漂亮的霜花。
“你又不好好穿衣服。”
谢延昭拿着袄子,披在她的身上。
“哎呀,”阮明芙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下雪了。”
“过几天就该下了。”
结这么厚的霜花,不下雪才让人奇怪。
阮明芙老实将袄子穿好。
黑色的料子,衬得她整个人莹白如玉。说来这件衣服,还是她自己做的。虽是黑色,但细节一点也不少。
她将冰凉的手塞进谢延昭手里。
他眼底带着纵容,紧紧地握住阮明芙的手,直到它重新暖起来。
“噢,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听到这个声音,谢延昭额头上的青筋反射性地跳了跳。
他一转头,果然便看到安德烈那张讨厌的脸。
“你怎么又来了?”
“我爱来就来,关你什么事,”安德烈直视着光谢延昭,两人身侧满是火药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阮的嫁妆,你个不要脸的小白脸。”
他挑衅地看向谢延昭。
对方握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砸在安德烈那张嚣张又可恨的脸上。
阮明芙抚额。
一个幼稚鬼天天挑衅谢延昭,哪怕狗男人再稳重,也有破防的时候。眼见两人就要打起来,阮明芙赶紧劝架。
“安德烈男爵,有事吗?”
他浮夸地捂着胸口,目光哀怨地看着阮明芙。
“阮,你太让我伤心,咱们相识这么久,你竟然还不愿意叫我的名字……”
谢延昭一把拉过阮明芙,“那就疼死好了。”
此时的他,恨不得戳死这个王八蛋。要不是不能打外宾,就安德烈那个贱相,不知道挨谢延昭几顿打。
阮明芙:“……”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她赶紧扯扯谢延昭的手臂。
“安德烈……”在对方哀怨的眼神中,阮明芙还是将‘男爵’这两个字吞了下去,“你此次过来是?”
这一次似乎有些非同寻常,连跟屁虫菲尼都没来。
“京城最近有一场交流会,我想请你做我的翻译。”
安德烈收起脸上的调笑,正色起来。
“安德烈先生,我与我的丈夫有些要忙,怕是担任不了您的翻译,”阮明芙拒绝,“据我所知,外交部有不少能人。若您开口,他们会很热情帮忙。”
安德烈浮夸地捂住胸口。
“阮,竟然拒绝了我,你太让我伤心了……”
谢延昭站了出来,“安德烈男爵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效劳。”
“你?”
安德烈也不装了,但脸上的嫌弃却怎么也不挡不住。
他将谢延昭当成空气,目光缠绵又多情。
“阮,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明天再给我答案也不迟。”
安德烈说完这句话,在谢延昭赶人之前赶紧闪了。
阮明芙:“……”
“你不许去!”
谢延昭抓住阮明芙,执拗地看看着他。
“好好好,不去。”
阮明芙满脸无耐。
谢公主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
两人吃完饭,带着谢明与谢颜两个人便赶到了大院。进屋时,两人便见谢东楼与谢西楼一家子已经忙活开了。
见谢延昭过来,就跟看到亲生儿子似的。
“延昭,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是……”谢延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一道横插过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你是小少爷?”
张妈看着谢延昭,眼眶微红。
“好好,都长得这么大了,小……白同志也该放心了。”
这里的白同志当然不可能是白浅珠,张妈说的是谢延昭的亲生母亲。
“你是……张妈?”
“对,我就是张妈,”张妈的头发灰白,脸上带着皱纹,她看着谢延昭,眼睛就像关不住的水笼头,“看到你长这么大,我就放心了。”
张妈是谢司令的远房亲戚,自谢延昭出生后,便被请过来照顾他。
在那年,张妈儿子摔掉了腿,她得回去照顾。为此,白清珠特意选了白浅珠。可谁知道,竟然挑了一只中山狼。谢延昭在白浅珠手下渡过的那一年,还都是张妈帮忙。
最后更是通知白外公,要不然就没有今天的谢延昭。
“这是你媳妇吧?”张妈泪眼朦胧地朝阮明芙看过去,“好好,长得也好……”
谢延昭难得手足无措,“张妈,别哭了。”
“听你的,我不哭了。”
张妈擦擦眼角的泪水,满眼欣慰地看着他。
“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能放心了,”她看向夫妻俩,“你们要好好过日子,别拌嘴。姑娘,他要是气你就跟张妈说,我肯定帮你教训他!”
阮明芙微微低头,“他没有欺负我……”
“没有就好,”张妈拍拍阮明芙的手,“看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清珠肯定也会欣慰的。”
提起白清珠,所有人的情绪又消沉起来。
“张妈,你打算去哪儿?”
“这……”
谢司令没了,房子要被收回去。除了回乡下,张妈还能去哪儿?
“要不,就去我那儿吧,”阮明芙提了一句,“那边只有管九顾着也是难,不如请张妈过来,两人有个伴儿,也能顺带帮我看房子。”
看狗男人的模样,她便知道张妈在他心底的份量绝对不轻。
既然这样,她还不如做一个顺手人情。
“这怎么好?”
对于张妈来说,谢延昭或许比家里孩子更与她亲近。
“就这么定了,”阮明芙见两人意动,一捶定音,“只是我们俩在宛城,怕是没那么快回来。”
“这可不行,我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还能麻烦你们。”
张妈连连摆手。
“张妈,就留下吧,”谢延昭眼中透出一抹怀念,“我想吃您做的豌豆黄了。”
张妈听罢,眼泪又流了下来。
看着他脸上的疤,张妈的泪越流越凶。
“好,我这就做!”
她抹抹脸上的泪,转身就朝厨房走过去,阮明芙拉都没拉住。
“张妈就是这样的性格,”谢延昭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想到了自己童年的快乐时光,“就让她忙吧。”
阮明芙点头。
时间慢慢过去,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阮明芙站在谢延昭身侧,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还有好几个人,向她投来好奇的视线。
阮明芙都当没看到。
“延昭,长大了。”
一个对中年夫妻站在谢延昭面前,态度和蔼,看他的目光就像看着自家小辈。他转头又朝阮明芙看去,眼底带着惊艳。
“这就是你媳妇吧?许诸那小子在信里跟我说,我还不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破案了,原来是许诸的父母。
果然,便听谢延昭开口:“伯父,伯母。”
“延昭啊,有空多来家里坐坐。你今天事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谢延昭点头,“慢走。”
迎来送往的活干了一会儿,人这才渐渐少了。
等快结束时,谢吟突然闯了进来。她恶狠狠地盯着阮明芙,“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难道我不是谢家人?”
谢东楼:“……”
谢西楼:“……”
在场所有的谢家人:“……”
是不是谢家人,你心里没数吗?
阮明芙:“……”
不是,这年头真的是什么狗都能对着她吠了。
“是不是脸还不够疼,”阮明芙看着她,“要不要我再给你几巴掌?”
谢吟忍不住缩了缩身体。
可看着阮明芙那怨毒的目光,非旦没有消散反正越发地恶毒。
“……本来就是。”
谢吟许是真被谢司令那一脚伤了身体。
她完全没有之前的朝气,脸色苍白,唇色更是浅淡。冲过来时,那一段小小的路都跑得她气喘吁吁。只不过站着说那么几句话,脸色竟然越发的苍白。
“谢吟,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你竟然还找上门来。”
谢东楼可不是好脾性的人。
他看到谢吟,便想到她那个贱人妈,哪儿还有什么好脸色。
“二……二叔。”
换谢司令还在时,她都是拿鼻孔看人。别说谢西楼,哪怕是谢东楼也看过她的脸色。
“别,”谢东楼白了她一眼,“曾二丫,我可不是你二叔。”
谢吟听到‘曾二丫’这个名字时,眼中闪过屈辱。她想跳起来骂人,但又想到现在的情形,只能把窜上头的火气给压了下来。
“二叔,我现在叫谢吟,爸爸也认我这个女儿。”
“谁认的你找谁去。”
谢吟皱眉。
谢司令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她找谁去?
“我不管,反正我也是谢家人。爸爸的东西,也该有我的一份。”
图穷匕见了。
阮明芙坐在一旁,端着张妈做的豌豆黄吃。
不得不说,张妈能在谢家屹立不倒是有原因。就冲着做饭的手艺,阮明芙也不能让她跑了。
可惜现在这个时候,她不能带张妈回宛城……
阮明芙漂亮的眼睛里闪过苦恼。
“你厚颜无耻!”
谢西楼这么好脾气的人,看着谢吟都恨不得打死她。
“他三叔,可别提了,”安玉竹瞥了眼坐在地上,一脸无赖相的谢吟,“母女俩都是贱皮子,小的更是青出于蓝。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有脸提这个要求的?”
“我不管,你要是不管,我就去告你们!”
白浅珠的判决早就下来了,没毙了她都算命好。只可惜,她这辈子只能在牢里呆到死。
谢吟想到自己看到白浅珠时,她那老了十多岁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按白浅珠交待的话,拿到她存私房钱的存折,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你去告,我还就怕你不告!”
谢吟若是个男的,谢东楼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你妈把大伯给杀了,你一个杀人凶手的女人也好意思过来争人家的财产,真不要脸,呸!”
安玉竹瞪了她一眼。
真的,那对贱人母女时时刷新她的认识。她觉得,哪怕以后遇到再炸裂的事,她照样能镇定自若。
“不是,谢吟是大哥的亲生孩子!”
安玉竹:“……”
对不起,这个消息还是把她给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