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县有个说书先生,崇拜齐避邪多年,得知对方是女子后,非但没有放弃喜爱,反而对其更加敬佩。这天他一如既往地头戴方巾,负箧曳屣,到了瓦舍,将齐避邪的一系列丰功伟绩都说了一遍,讲得活龙活现,让听故事的人都感觉身临其境。

然而,有个人挽起袖子,拍案而起,道:“那个齐避邪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宵小之徒,坑害了无数人,这次粮食浪费就是她害的!你还给她宣传功绩?她做的贡献,可没老子喂猪的功劳大呢!”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掀风播浪,指控说书人胡说八道,还上前把醒木摔个粉碎。说书人气得满面通红,要和他们以死相拼,却反被那些人薅断了胡须,下巴一片血肉模糊。

那最先挑事的揪住说书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你可给记好了,下次再敢讲那什么齐避邪,老子拔了你裤头里的毛!”

其他人哄堂大笑。

说书人气得浑身发抖,两眼赤红:“你们懂什么!你们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过了大半生也一事无成,只会骂人捣乱。我说书是我喜欢,给自己说,你们爱听不听,不喜欢听就走人。把我逼迫到这地步,有意思吗?”

那些人置若罔闻。

几天后,又冒出一个妇人哭哭唧唧,逢人就说自己的丈夫自从吃了齐避邪施舍的粥,病情就加重,目前奄奄一息了,叫大伙儿不要放过那个杀人凶手。

但齐避邪施粥是在两个月多前,而且当时那么多人喝粥都没事,怎么这妇人的丈夫就出问题了?有几人去探查,却发现那妇人的丈夫还好好的,前一晚上茅厕还不小心掉进坑里,大喊救命才被路人捞上来的。这事儿传出去,成了黍县人茶余饭后的笑料,还有人索性将这些事整理成话本,廉价贩卖。偏偏生意还挺好,一些人买了书后还等着看续集,于是写话本的人再接再厉,又编出一大段匪夷所思的事,全围绕着齐避邪才书写。

但是假故事听多了,有时会和真故事混淆,一些人误将书里的故事当成真事,渐渐对齐避邪贬低起来,甚至将糟蹋粮食的现象归咎于齐避邪满价折扣的做法。

朝中不少官员都嫉恨齐避邪身为女子却居上卿之位,借此弹劾,裴策都将那些奏折按压下来,内心却也担忧起齐避邪。

彼时的齐避邪刚到黍县不久,她换了身常服,戴了一顶帷帽,面容掩映在轻薄的白纱后。她和采玉在一家茶馆坐下,看似喝茶闲谈,实则探听一点县内的最新情报。

附近一桌有个看着很油滑的小伙子道:“你们知不知道,那个齐避邪齐大人又来了,昨天下午就到了驿站。”

齐避邪和采玉都伸长了耳朵听。

一个粗汉子道:“她来怎的!”

那小伙子说:“也不怎么的,只是听说她还逛了长春院,给人撞见。”

黍县的长春院是小倌待的地方。

齐避邪和采玉互相看看,又听见那小伙子讲着齐避邪如何和长春院的美男子一见钟情,**,讲得有鼻子有眼,好像全程他都在现场直接观看似的。

齐避邪“啪”的放下筷子,沉声对采玉说:“我们走。”

片刻后,他们调查出来,昨日逛长春院的是另一个官员,名字叫齐碧,读音上跟齐避邪仅相差一个字,但传着传着,就变成了齐避邪。

齐避邪脸色难看:“白日**,实在有伤风化,我得跟县令说一声,让他好好整顿这些秦楼楚馆。”

采玉比划着手势:你别生气。

齐避邪偏头道:“这种事安在我头上,我纵是再不计较,心里还是难消气恨。”

采玉低头,想了会儿,手势飞快:世人有时就是这样,你跟他讲忠孝廉耻,他未必听得进去,可如果你跟他说“烈女**,贤良纳垢”等事,他可能就津津有味。

齐避邪注视着采玉的手,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他做这么久的比划。她牵起嘴角,说:“算了,正事要紧,我们先去找县令吧。”

齐避邪、采玉和县令商讨了半天,最终决定策略:近期由齐避邪开展关于粮食的讲学,凡是听完的人都能到衙门领一个木质饭桶。齐避邪又在一些显眼的墙上贴上白纸,书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等大字。

“光是这些还不够。”齐避邪说着,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冥思苦想了几天,最后将得出的法子写在一张纸上。她正要让人将纸交给县令,忽然采玉走进屋来,肩膀上还站着一只歪头的白鸽。

采玉把信递给齐避邪,齐避邪拆开一看,原本平淡的表情霎时间变得凝重。采玉看到她的握着信的手在颤抖,眼眸里闪着星芒或烈火般的光。

“采玉,这是大王的信,”她说,“我们要去攻打云国了。”

齐避邪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她原以为邵紫在宫中讨得裴策的喜欢,方兴未艾,她还要再等几年才有机会报仇,没想到裴策突然在这时给她送来消息,要进攻云国。

虽然不知道邵紫现在情况如何,但料想应该好不到哪里去。齐避邪舒了口气,和采玉将策略交给县令后就告辞回京,面见裴策。

其实按照裴策的规划,齐国要想攻打云国并没有那么快的,但而今云国内部动乱,在此时下手正是大好时机。

一个多月前,云王忽然一病不起,朝中之事暂交邵宫处理。邵宫趁此期间除掉了几个反对他的大臣,渐渐将大权和人心收拢到自己手中。但他还有一个棘手的对手——成日里不务正业,专在女人堆里混的二弟邵隐。唐建是邵隐那一边的人,邵宫要想干掉邵隐,就得先对付唐建。

正好,不久前云王给唐建和施瑰郡主赐婚,但具体婚期尚未定下。邵宫摸着下巴思索了下,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柳荫总督府。

歇侯正给院子里的花浇水,可动作远没有以前那么利索,神情呆滞,看着似乎心不在焉。

昨日邵宫在朝中提起了唐建和施瑰郡主的婚事,安排两人在七天后成亲。

歇侯心里是煎熬的——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唐建,可等听到他真的要和施瑰郡主成婚消息的时候,她还是禁不住嫉妒悲伤。她在唐建面前虽然可以勉强欢笑,但心里有了一道不能明说的坎。

一些对唐建抱有想法的丫鬟们也从希冀转变为担忧,时不时讨论施瑰郡主的为人,猜测等郡主过门后,还会不会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歇侯一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心中更酸。她从一开始就是怀抱异心,偏偏唐建当真信了她的话,还时刻照顾她。这些年,要不是有唐建在,她自己也有个心眼,估计她早就被那些人折磨死了。

等施瑰郡主进门后,她该何去何从呢?

“歇侯。”背后一声喊。

歇侯胡乱拿手背擦拭眼角渗出的泪——不知眼有没有红,但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转过身,强颜欢笑:“公子。”

唐建的声音很温柔,早不似从前那般冷漠了:“我有事要出门一趟,你在府里别乱跑,我没回来前,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去。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眼底似乎有浅浅的笑意,少了些第一次见面时那将人拒之千里的感觉。

歇侯呆了呆,半晌反应过来,木木地点头:“哦。”

说真的,自从来到这府中后,她的确感觉如获新生,就连邵宫,也好像是上辈子认识的人了。歇侯思及此,黯然地垂眸,她已经有多久没想起他了?

她又抬起目光,盈盈望着那器宇轩昂,英伟挺拔的背影。也许,那寒冰中短暂的温暖,是她一生都无法拥有的。

歇侯心想,如果这世间有永恒该多好,就让时间永久停留在这、在过去和他的那些点点滴滴中——那些搭救她、保护她、照顾她的瞬间。那样,会有多好。

“要是我能永久停留在那幸福与甜蜜中,受多少苦也是值得的。可是,”她的嘴角噙起一丝自嘲,“这些都不是真的啊,就连他对我的好,也是我骗来的。”

第二天,唐建拒婚的事在首丘闹得沸沸扬扬。没有谁能明白唐建究竟在做什么,老夫人还亲自叫唐建去问话,歇侯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老远都能听见屋内老太太沙哑又气愤的斥骂声。

如果这婚事真的告吹,那歇侯可就额手称庆了,毕竟,她是真不愿唐建娶其他女子。

但是歇侯没暗喜一天,夜间就见到了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人——邵宫。

邵宫昂起下巴,冷着脸,右手缓慢摇着扇子,长发被扇出的风扫得飞到了耳旁:“歇侯,我要你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你就自由了。届时我会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你可以自由追求自己的爱情。”

听邵宫的口气,好像是做出了极大的慈善,歇侯简直想笑出眼泪。她现在整颗心都是唐建的了,没了他,她又要到哪里去找寻爱情?

歇侯已经分不清眼里的泪是笑出的还是哭出的,垂睫道:“殿下要歇侯怎么做?”

“很简单,”邵宫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你只要在他婚礼当天,将这倒进他的合卺酒里。”

歇侯瞳仁睁大:“可是唐……唐建已经抗婚了啊。”

邵宫冷笑道:“你当真觉得他一个柳荫总督能抗旨不成?”顿了顿,又道:“就算他真敢,我也有法子逼得他不得不娶施瑰。”

歇侯心一酸,知道事情真的无法回转,可仍是想要争取:“万一唐建不喝合卺酒怎么办?”

“这不可能!”邵宫想了想,又道,“不过你我都不是他,随他怎么做,反正你只管把这倒进酒里就行,到时其他事会由我来处理。”

他上前一步,极尽暧昧地将脸凑到歇侯的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歇侯忍住心头的恶心,佯装羞涩。

邵宫满意地直起身子,跳窗而去了。

歇侯握着药瓶,望着邵宫离去的方向发呆。

三天后,柳荫总督府屋里屋外都挂起大红绸带,张灯结彩。歇侯紧张地碰了碰藏在怀里的药瓶,四处张望,寻找唐建的身影,却被一个端了木盆的丫鬟撞了下。

那丫鬟毫不客气道:“歇侯,你杵在这做什么,新房还没布置好,你快去那儿整理一下!”

“哦!”歇侯应了一声,心虚地往新房的方向去。

片刻后,新房里的丫鬟都出去了,歇侯才偷偷摸出药瓶,一股脑儿地倒进酒里。她环顾四周,确认没被其他人发现,就快步溜了出去。

邵宫告诉她只要在酒里下药就行,但她可以事先告诉唐建不要喝酒,这样唐建就不会出事了。至于以后邵宫会出什么毒计对付唐建……歇侯皱起眉,以后就等以后,先把现在的事解决再说。

她其实很想告诉唐建真相,但是照着唐建的性子,若是知道了邵宫的阴谋,一定会和邵宫硬拼。性格耿直的他哪里会是在暗中谋划的邵宫的对手?

邵宫这个人阴险毒辣,她跟了他五年,都不知道他微笑的背后藏着什么面孔,更枉论其他人。

歇侯问了很多人,也没找着唐建的身影——其实歇侯每打听到一个地方,唐建正好在那地方离开,因此产生了好几次错过。

歇侯急得快哭出来,她恨不得拿自己寿命做代价,只求快点找到唐建。

“歇侯妹妹,你在这里?”一道惊喜交加的声音。

歇侯一惊,转身一看,见得是一个锦衣华服,修眉凤目的男子,身后跟着两个随从。歇侯忙赔笑施礼:“奴婢见过二王子。”

二王子邵隐是施瑰郡主的表哥。

“快快免礼。”邵隐满面喜色,伸出手要碰她,然而歇侯已经不着痕迹地缩了下。邵隐的手略有些尴尬地滞在半空,指尖微动,慢慢收了回来。

他仔细盯着她的容颜,话音难掩激动:“我曾到王兄府里找过你,可好多次都没见着。我问王兄,他说你回老家去了。可我想你是他捡来的,哪有什么老家,肯定是他不想给我答案,但我只能忍着。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歇侯妹妹,这么久没见,你过得可好?”

歇侯答非所问,目光飘忽。

邵隐不介意,反而关切问道:“之前你去了哪儿啊?怎么又在唐家,是王兄带你来的吗?”

歇侯低头道:“二王子还是不要问太多为好。”

邵隐一诧异,打量歇侯的打扮,看着和从前见到的差别不大,不由道:“歇侯妹妹,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与我说。我或可帮上你的忙。”

歇侯心中一动,但念想到邵宫,又心灰意冷,勉强笑:“歇侯谢过二王子的好意,但是歇侯没有什么事,二王子多虑了。”她随口敷衍,寻了借口快步跑开。

“哎!”邵隐想叫住她,可见着她的背影,又缄默地凝望着。

歇侯没料到她甩脱邵隐后,竟然在新房外目睹施瑰郡主在合卺酒里下药。原本那酒她早已下过一次,未料到施瑰郡主居然往里面放东西。

施瑰郡主鬼鬼祟祟地出去后,歇侯才敢从几件大家具堆里走出来。

这个时候新娘还不能进新房,施瑰郡主一定是找了什么法子偷溜进来的。歇侯皱起眉,刚一转身,脸就撞到一个结实的胸膛,顿时心头一惊,抬眼看时,却是面无表情的邵宫。她倒吸一口冷气,邵宫却已先轻声冷笑了:“没想到?”

歇侯不明白邵宫指的是什么,然而他已经敞开折扇,故作风度地扇着风,说:“世人只知施瑰郡主爱慕唐建两年,然而人总是会变的,就在不久前,施瑰郡主对自家府中的一个仆从生了情,二人约定趁新婚之夜,在合卺酒中下蒙汗药,骗唐建喝下去后,由男方在外接应女方,二人一道私奔,远走高飞。”他说完,快速转过身,眼神中勾着一丝轻嘲:“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歇侯点点头。

邵宫悠然道:“应该那个仆从是我的人啊。”

歇侯瞠目结舌。

邵宫又笑道:“施瑰郡主虽然多情,可到底是小女儿心性,只要稍加引诱,就能让她移情别恋。香山居士写的《井底引银瓶》早就说过,‘聘则为妻奔是妾’,她偏以身冒险,这一腔情意终究是要辜负了。”

歇侯道:“太子殿下既然知道施瑰郡主要往酒里下蒙汗药,为何还要歇侯再放……”

邵宫哈哈笑了:“歇侯,施瑰郡主的是蒙汗药,顶多让唐建睡上几个时辰,可我给你的,是会要人命啊。”

歇侯的手直发抖,她惶恐不安地看着邵宫,然而后者敛了笑,踱步朝她走近:“唐建一死,今天府里的人都会被彻查,而施瑰郡主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她和仆从私奔,更能让人怀疑这事是她一手策划,是她谋杀亲夫。这样,不但能把我俩撇干净,还能让邵隐失去一个臂膀,让唐家和珩府结仇,多么划算!”

歇侯嘴唇栗栗。

邵宫忽然盯着她:“那药你下了吗?”

歇侯摇了摇头,要去摸怀中的药瓶,可手在半途又停住。她看了眼邵宫,低头说:“殿下能到这儿来,为何还要歇侯下毒?”他都能来这里了,自己下手不是更方便吗?

邵宫的笑容愈发深邃:“我要是不亲自来看看,现在这里就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歇侯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人,暗暗佩服邵宫的本事。但是邵宫看似已然没了耐心,歇侯原想撒谎,但又改了主意,当着邵宫的面往酒里倒了药,又道:“蒙汗药和殿下的药放在一起,不会出什么事吗?”

邵宫不甚在意道:“反正都是死,两个混在一起又怎么。你又不喝。”

歇侯咬着唇,跟着邵宫离开时,回头望了一眼桌上的合卺酒。

瞑昏,坐在新房里的不是施瑰郡主,而是歇侯。唐建进房时,讶异道:“歇侯,你怎么在这?”下意识环顾周围。

歇侯起身,迎上去道:“公子,这事说来话长,施瑰郡主已经和人私奔了,她……她弄晕了外面几个守卫和丫鬟。”

唐建皱眉道:“怪不得我进来时看见他们……只当是醉了。”

歇侯连连摇头,看一眼窗户,拳头一紧,定睛对唐建道:“公子,我……有话要告诉你!”

歇侯还是把真相告诉了唐建,与其一直使自己处于被动,被邵宫威胁,不如直接坦诚。唐建听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歇侯的眼眶盈盈含着泪,心里有懊恼也有不安,可更多的是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唐建忽然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有点发凉,声音低沉:“歇侯,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有些话,我也要说了。其实在今天中午,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和施瑰郡主的婚姻吗?因为阿芳。前几天太子妃骗阿芳去做客,结果把人扣住,至今没有回来。太子拿阿芳要挟我,我不得不答应下来。”

原来是这样,歇侯的确有几天没看见唐芳了,可府中人嘴巴很严,都没有透露唐芳去了哪儿。

“大王的病看来是不会好转,而登上国君的位置,目前来看,是太子的可能性最大。可——这不代表二王子会落于下风。邵宫的目的,无非是想解决掉唐家,好让二王子失势。我明知他会有这个举动,却还是疏于防备,害得唐芳被软禁,我自己也处于被动地位。”他看向合卺酒:“这里面有毒吧?”

歇侯惊讶地看他。唐建自嘲地笑:“今晚的婚礼不过是一个幌子,邵宫是想让首丘里的达官贵人都看到支持二王子的唐家是如何败落,杀鸡给猴看。明天,首丘里最热闹的话题,应该就是唐家刚进门的妻子,是如何和人私通,谋害亲夫。这样一来,唐家和珩府都成了笑话。”

歇侯大声道:“可是公子,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这么做?歇侯,你指的是怎么做?阿芳在他们手里,我只有答应成婚,他们才会在婚后第二天放阿芳回来。他们还想看我死,这……我也是在中午知道的,是二王子的人给了我消息,”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小的药丸,说,“这是假死药,二王子的人交给我,让我配合演一场戏。明天唐家就会放出假消息,说唐建中毒身亡。”

照二王子那边的说法,是想让唐建假死,使邵宫暂时得意一阵子,待邵隐捉到了邵宫的把柄,积蓄的背后势力壮大了,唐建再突然现身,助二王子一举击败邵宫。

“可是这计划很危险,除了我和二王子,没有其他人知道。歇侯,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你早就不帮邵宫了,对吧?”唐建微微一笑,“我能感觉到,你是向着我了。”

歇侯脸颊微红,神色却还很担忧。

“歇侯,你来这儿,差不多有两年了。两年啊,我发现,你不在的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是……二王子的计划一旦实施,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了面了,至少我要躲藏好久。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歇侯,我希望在我假死后,你能离开这儿,重新去过一个新生活,不要再被邵宫控制了,好吗?”他的袖口掩住唇。

歇侯声泪俱下:“邵宫说,只要我在酒里下毒,事成后就会给我安排一个新身份,让我离开。”

唐建欣慰地笑了:“那很好,那很好。那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骗,一旦脱离了掌握,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再被他利用了。以后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噢,这些盘缠,你拿去,不要让自己饿着冻着,记着凡事都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人欺负。”

歇侯哭得更厉害了:“公子,歇侯想和你一起走!你假死后,能不能带上歇侯?不论你去哪,歇侯都想和你在一起啊!”

唐建微笑着,抚摸着她的头:“歇侯……”

记得第一次见面,她是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现在动人得像个新嫁娘。但他知道,他还是他,她还是她,一如初见,没有变。

他还想说什么,眼皮却越来越沉,面前的人影逐渐模糊。

“公子……”歇侯啜泣着,抬头却看到他迷离又困顿的眼神,不一会,他头一歪,栽倒了下去。

歇侯及时扶住他,眼里还含着泪,看到他手里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