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避邪和采玉准备妥当,带了一行人通过琵琶岭到达桑国。随行的队伍中,还有一个副使,叫师子段,是师子明的独子。临行前,师子明特意来找过齐避邪,话里话外都是麻烦后者多多照顾儿子一下。齐避邪也没多想,见师子段眉粗眼凸,说话时常不经过大脑,与师子明的性格截然不同,心里稍有些不喜,但也是答应了。
桑国是七国里最富奢的国家,拥有天下最多的桑树,当地的百姓熟谙种桑养蚕之道,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桑树的一席之地。桑国人将蚕吐出的丝加工做成丝织品,在各国市场上售卖,生意兴隆,极为抢手。几年前黎国也曾效仿过栽种桑国桑树的法子,但效果远不如桑国来的好。
齐避邪等人先在馆驿歇下,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桑国的行人头戴玳瑁簪,腰佩缀海珍珠的刀剑来会见,带领他们去见桑王。
王宫的夹道上伫立着两排持着长毛的侍卫,神情严峻。齐避邪和采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脚踩在柔软的红锦地衣上,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甫一进殿门,就迎面扑来一阵香风,也不知出自何处,只觉得鼻尖满是这种熏香。大殿里举目望去是说不出的琳琅满目,满室金碧辉煌,亮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每根柱子上都镶有好几块流光溢彩的宝石,就连墙壁也嵌有无数的珠宝珊瑚,每个大臣无不身着光鲜亮丽的绫罗绸缎,桌上摆着各种佳肴,喝的有琼浆玉芝,吃的有山珍海味。
也是桑国有意在外人面前显弄,摆出如此富奢的一面。
桑王早闻知有远客要来,设下宴席。席上右侧有个桑国大臣见大半的齐人都看傻了眼,不由跟旁边的人窃笑道:“齐国那帮穷乡僻壤来的乡巴佬儿,怕是从没见识过这些好东西吧,瞧那几个人,眼珠子都直了。”
齐国人确实没见过这么多的,见这四周珠光宝气,连帘子也是镶了珊瑚珠的,不由有些愣神——听闻桑国桑树颇多,盛产丝线,衣料用的都是最好的,但没料到会奢华到如此地步。这以后不遭到其他国家觊觎才怪呢。
桑王呷了一口貌美宫娥送至唇边的屠苏酒,饶有兴致地打量来人。
齐避邪和采玉等人一并对桑王行礼,简单地道了几句吉话,桑王便赐座让他们坐下。
齐避邪在座上望去,只见桑王面色黧黑,浓眉大眼,苍髯如戟,气势刚猛,头戴平天冠,身穿大红华服——齐桑两地民俗有异,桑国尚火德,而火为红色,因此桑国的君主穿红色衣裳。而齐国尚水德,水为黑,这也是裴策常穿黑色衣裳的原因。
桑王道:“歌舞怎还没来?”
话音一落,几个宦官急忙抬来一条又宽又长的毛织地毯,面上绣各色百花,栩栩如生,铺在地上,宛若天然。不一时,大殿门口翩翩飘来二十来个身着粉红宫羽的舞伎,每人头戴大粉色薄纱,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金色小片,半遮着面孔,乌黑油亮的长发编成几股小辫子,额前也绕了一圈细小的麻花辫,手持一把大红色羽扇,每只**的脚踝上都圈着一个金环,垂下细密的小铃铛,发出叮叮叮,沙沙沙的脆响。不仅如此,她们每个人都佩戴一枚香包,舞动时浮动浓香,姿态曼妙,变化多样,一会如蝴蝶一般起舞,一会又如金蛇狂舞,一双双小脚踩在冰冷的地摊上,仍有一丝冻得发红的迹象,可她们仿若未觉,动作娴熟宛若行云流水,不见有丝毫滞慢,舞蹈顺畅自然,极富异域风采。
旁边有乐师伴着曲调,歌声细琐,可齐避邪总觉得哪里不大对,这舞蹈美则美已,只是配上这曲调,似乎有点不搭——到了后面,她听出来是《郑风》,面色不由一变。
《郑风》反映出的是国家政令苛细,百姓难以忍受的现状,偏桑国竟然还以此编制艳丽的舞蹈,这……委实不适合放在这儿。
不仅如此,那些舞伎散发的香味实在太浓了,殿内人多,空气又暖,这浓重的脂粉味就顺此弥漫扩散,连累得几个齐国使臣没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采玉不动声色地抬起袖子遮住口鼻,齐避邪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轻摇了摇。
片刻后,舞伎们退下,桑王的神情有些意兴阑珊。
师子段捋着短须微笑说:“早闻桑国歌舞尤为出众,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不光给观者在视觉上造成冲击,就连嗅觉,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个桑国大臣笑道:“哈哈,这位使者是没见过戚湘夫人之舞,才会这般说。”
另一个桑国大臣道:“要说歌舞出众,实不敢当。在我朝中,要说上能跳出鸾歌凤舞的,其实只有戚湘夫人一个。”
“哦?不知戚湘夫人是……” 师子段微微讶异。
“正是寡人的夫人,”桑王道,“寻常的歌舞太过平淡,使臣远道而来,原该盛情招待,就把夫人叫来吧。”
齐避邪握着酒杯不语。
传闻桑王纵情声色,后宫美人众多,却唯独有一个戚湘夫人,尤为宠爱。
这戚湘夫人本姓息,乳名香香,三岁时被父亲托付给世交——一位戚姓名将收养,后来这戚家的男女老少都为国捐躯,仅留下息氏一个,桑王闻知召其入宫,一见容貌心生欢喜,就纳为侧室。新婚之夜,她大胆为难丈夫,要求与她比试剑法。当时的桑王没比现在瘦多少,顶着胖墩墩的身躯和她比划,倒是堪堪打了个平手,从此对息氏更加疼爱。即位后,封原配为王后,而特意给息氏一个夫人的位份,居住在戚湘宫,因此称为戚湘夫人。有次桑王得了痈疽病,后宫的嫔妃避之不及,唯有戚湘夫人衣不解带,身不沾床地贴心伺候着,还为桑王吮吸脓血,因此桑王更加疼爱她,道:“世上孰有能似阿香待寡人者?”又知她喜爱舞刀弄枪,从万千兵器里挑了一口绝世宝刀送与她,还允许她能带刀入殿。这柄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戚湘夫人得到后格外喜悦,对待桑王也更加尽心。
半年后,王后薨逝,息氏在后宫虽依旧是夫人的位份,地位却是等同于王后。
论理,这样身份的妃嫔,是不该在外男面前作舞的。
齐避邪想起了宋澜曾说的话:“戚湘夫人美则美已,却未遇上明君,纵然深受宠爱,也难以长久。桑王沉溺酒色,又爱向人炫耀,有这等美色,定然不会私藏,时而会到人面前卖弄,却未顾忌戚湘夫人的感受。这是戚湘夫人之幸,也是她之不幸。”
桑国大臣笑了:“我等托列位使者的福,有机会再睹戚湘夫人即席而舞,可饱眼福了。”
桑王笑了笑,忽的击掌三声,只见门外面摇摇走来一个红衣似火的女子,手提一口白雪刀,远远便觉到一股凌厉之气。
师子段道:“好一个夫人,竟是有战场上将军的气势。”
桑王笑道:“有机会寡人还要她亲自上战场,做一回真正的将军呢。”
齐国人只作玩笑话,而齐避邪和采玉却始终沉着脸,互看对方,目光中都有一种不言而喻的复杂之色。
胡笳琵琶声乐齐起,众人渐渐把注意力投在舞蹈上。
桑王突然说:“夫人的刀舞,须得远观才好。”
齐国人还不解何意,桑王就已先站了起来,紧跟着桑国其他大臣也都纷纷直起身,桑王抬手说:“请。”
齐国人只得跟着到外面。
此时天气甚寒,外面刚好又下了一场大雪,一些刚走出殿的人没适应骤然变冷的温度,禁不住打个喷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天寒地冻的,戚湘夫人却好像感觉不到寒冷一般,执刀在腰,立在雪地中。
她一段冰肌玉骨,身段玲珑纤细,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明艳和妖娆,却犹有三分英气,瑰姿艳逸,罩在一袭看似单薄的大红色长裙下,莹润光泽的裙摆的每条褶皱上都绣着金色花纹;皮肤白净,艳丽如莲,高鼻深目,一双大大的眼睛波光流转,如一泓盈盈秋水,却尚有几分冰寒。
乐师们换用沙锤,作出沙沙沙之响——
纤腰一动,红纱翩飞,被风吹拂,猎猎作响,平添了几分飘逸感;绯袂纷飞,惊鸿宛转,随着音调婉转,一把长刀在手中舞得银蛇漫舞,刀法精湛,如雪龙破空,回风飘扬,一张一弛,皆有章法,虎虎生威。身侧的树枝上偶有积雪落下,被刀意分为一点点碎玉,而在舞刀的她明媚动人,仿佛一团跳动的火焰,一朵怒放的红莲。
戚湘夫人越舞越快,缭乱惊人,渐渐的,一团火焰被裹在一层薄薄的银辉中。横扫、直刺、纵削等动作无一不到位,刀法乃至精绝,让在场之人无不看呆了眼。
乐师们又有用胡笳与琵琶的,也有人吹着横笛和埙,歌声带有异域特色,豪迈之中又添了分柔情,与齐国宫廷上时常入耳的温婉优雅截然不同。
漫雪飘飞,廊檐上的灯笼泛着粉红色的光彩,映照得那雪也泛上了樱花般的粉色,戚湘夫人俯身画了一个圈,抬起头时,刀口已砍破几朵六瓣晶莹,朔风呼啸,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如火似日的在描绘那红艳的深色——不,还有一个人,如画的世界中,桑王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仿佛看得入神了。
她舞的好像不是刀,而是岁月——舞着岁月里细水流长的感情。这些情意入了骨,舞在身上,动在心里,本就全身娇嫩,此时动若=无骨,然而刀法凌厉,每一招都不留余地,一圈一步,来回轻点,在半空中呼呼生风。
果然,只有懂刀的人,才会将深情灌入。
只是,若是在战场,也这般感情用事,会好吗?
所有人都不由惊叹了。
齐避邪慢慢垂下睫,视线转移到了旁边的采玉,采玉只瞄了那红衣女子一眼,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倒是来的其他齐国人,饶是对桑国有再多不满,眼里还是掩饰不了那惊艳。
她仿佛是梅花化就的一身媚骨,桃花眼微睨间,波光潋滟。珍之爱之,一日不敢忘之。
齐避邪含笑说:“戚湘夫人不愧是戚湘夫人,跳得真好。”
采玉一言不发。
很多年以后,当采玉身处异国他乡,手中摩挲旧物,深夜怀缅故人时,总会不经意回想起年轻时随齐避邪一道去桑国观看戚湘夫人舞刀的情景。世事荒凉,心意几经沧桑,却犹有一些东西未从记忆里消磨。如果有人问他当时他心里的想法,那么也无其他,无非就是:齐避邪才是最好的——她不需要像戚湘夫人那样如火似骄阳,艳冠群芳,雪中舞刀;也不需要像邵晨那样雪肤花貌,能歌善舞。
因为,他遇到了她,所以她是他平生仅见的最好的女子。这就是他这辈子的缘法,也注定了这牵绊一生的心意。
桑国一人不由笑道:“怎么,连齐大人也看呆了?”
齐避邪付之一笑,眼底却是薄凉一片。
师子段口不择言说:“戚湘夫人这刀法精湛流畅,怕是云国的公孙将军见了也要羞愧吧!”但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看看周围的人,仿佛都在惊叹戚湘夫人的美貌和舞姿,没留意到他的话,心下稍稍一宽。
桑国一人道:“若说仙云堕影(1),却又不够贴切,唯有曹子健的‘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2)来形容最妙。”
桑国又有一人道:“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3)美啊美啊!偶然相遇人间世,难得遇此倾城好颜色!”
几乎所有人口里都说着夸赞戚湘夫人的言辞。
戚湘夫人的每一招刀势干净利落,动作行云流水,旋转间如一个红色的旋风,凌厉刀影寒光闪现。婉若游龙,直把桑国男人们看得失了神,让人满目惊叹。
桑王洋洋得意。
一套刀法结束,女子微微喘息,身子轻轻抖动,一抬手,好像用手背抹下额头的汗,回身不忘对众人行礼。
桑王道:“香儿快过来!”
戚湘夫人已把刀倒转,负在身后,挪着小碎步走过来,离桑王还有一尺距离时,将刀交给了一旁伺候的扰鹤髻宫女,然后才心安理得地靠到了桑王的怀中。
桑王挣到了面子,呵呵大笑,揽着戚湘夫人的肩头入殿,重新进入宴席。
入了殿内,离得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戚湘夫人的面容:容貌艳丽,面白如雪,浓眉狭长,中心点了梅花妆,睫毛浓墨长翘,宛若雨夜中的黑蝶,在隐约的英气中多了一丝妩媚,一双波光漫漫的眸子含着浓浓风情与妩媚,仿佛带了勾魂摄魄的力量。发结垂髻,额前有一圈细小辫子,坠着一颗红玛瑙。大红发带扎着缕在脑后的垂髻,惹得莺惭燕妒、三千宠爱于一身,当真是个美人坯子!
师子段摇头,轻声叹气:“只可惜遇上桑王这个好色之徒,实在可惜了!”
齐避邪放下酒盏,转头对师子段轻声说:“师副使,你今日的话有些多,忘了师刺史来之前怎么嘱咐你的吗?”
师子段哑然,没再说话了。
桑王挽住戚湘夫人的手,细细抚摸着,怜爱道:“女儿家的手都是细嫩的,可你一天到晚舞刀,手都起茧子了,摸起来也没那么滑顺——不过,寡人就最欢喜你这点。”又让戚湘夫人喂他吃酒。
师子段憋了半天,见桑王和戚湘夫人在座上你侬我侬,浑然没把其他人当回事,自己又有些沉不住气,低声嘟囔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小把戏,花拳绣腿的,比不得真功夫,女人还是女人,再怎么样,还能越过男人去?若是换上战场,还不被敌方的炮火给吓死,成一笑柄,哪里及得上我们慷慨大义的男儿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举起面前酒盏就喝。
他这一段话本就是用自己能听见的声音来说的,偏生戚湘夫人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侧过首,目光微闪,不知何时从宫女手中拿过长刀,翻转了几下,只听“咔嚓”的脆响,师子段手中的杯盏竟然应声碎在了桌上。
竟是被戚湘夫人的刀风给震碎的!
满座皆惊,齐国人也万万没想到戚湘夫人功力竟然如此深厚,而师子段脸色难看至极,冷汗直流。
戚湘夫人淡漠道:“不好意思,我原想转个刀玩玩,却一时失手,不成想吓坏了使者,在此道个罪——不过想来自认慷慨大义的使者是不会跟我一个女儿家计较的吧?”
师子段本来要发作,结果听见戚湘夫人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身子冷了半截,想说的话硬生生憋在了肚子里。
他的脸气成煮烂了的猪肝色,计较不是,不计较又不是。还是桑国的一个年老臣子及时说好话打圆场,旁人也都跟着扯开话题,像要忘掉刚才的一个小插曲。
齐避邪转头,看见戚湘夫人早已将刀放在一边,背转身,端起一杯美酒送到桑国唇前,桑王哈哈大笑,揽着美人入怀,就着柔荑将酒一饮而尽。
旁人都暗道:“果然艳福不浅。”
师子段咽不下这口气,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一时竟把师子明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冷笑说:“君夫人身手不凡,在下怎敢计较,只是师某不才,欲与君夫人比试一二。”
齐避邪眼角狠狠一抽,说:“师副使糊涂了,才喝了几口酒就胡言乱语起来,说的这是什么玩笑话。”轻声斥责他:“君夫人是什么身份,你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还不赶紧把嘴闭上!”
“使臣别这样说,其实我也仰慕齐国诸多方面许久,尤其是武器一块,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倒是想饱饱眼福,”戚湘夫人道,“不知比什么?”
师子段大喜,也不管齐避邪的警告,当下要和戚湘夫人比试射箭。在场的齐国其他人都暗自窃喜,齐避邪却出言极力劝阻,同时低声怒斥道:“胡闹!”
师子段已铁了心要比试挣面子,苦着脸哀求道:“大人,你就让我比试一下吧。”
齐避邪执意不肯,奈何戚湘夫人说了几句,桑王面色已有松动,道:“不过是简单的比试,增进两国情谊,游戏一场,无伤大雅,比比也无妨。”
齐避邪知道事无可挽,只得放弃。
不一会,众人来到殿外,雪地上划有一条黑色的线,离线百步外有一棵梅树,恰是戚湘夫人方才舞刀的地方。
师子段向桑王道了谢,又道:“今日师某就和夫人比试射落下的梅花,夫人觉得如何?”
戚湘夫人道:“没问题。”
师子段嘴角一勾,他自小多力善射,在齐国军人中箭术最为高超,每次射箭几乎百发百中,有小养叔之称,至今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他拿起弓,感觉到沉甸甸的分量,心中又得意——戚湘夫人到底是一介女流,只怕连弓都未必拉得动,哪里能比得过他?
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瞅准时机,待一阵风过,一朵朵梅花飘落下来,发出一声铮,连发三箭,箭“嗖”的冲进凛冽的寒风中,再一看,那三支箭都射飞了其中三朵梅花。
一个宦官跑去将梅花捡回来。
齐国人鼓掌叫好,齐避邪对着采玉摇摇头。
师子段放下弓,走到了齐避邪身边,转过身,双手环抱,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戚湘夫人。
齐避邪神色含忧,采玉看着不语。
戚湘夫人神色淡淡,微扬起下巴,拾起弓,伸手自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
弓被慢慢拉开,形同满月,每拉动一寸,众人的心也跟着提起一寸。
一阵寒风过,戚湘夫人的手一松,只听“嗖”的一声,箭如直冲的流星,碰到一朵飘落的梅花,然而那梅花并没有被射飞,反而还在下落。
师子段嗤笑着:“我就说夫人是女子,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连花瓣都射不中,还怎么射人?”
戚湘夫人充耳不闻,一箭又一箭,动作不快,但也算得上迅疾。每支箭都碰到了梅花,可是并没有将它们射飞。
师子段见梅花还在掉落,箭都是堪堪擦过,不屑道:“看来君夫人是有心让着师某了。”
齐避邪却在此时凉飕飕地道:“师副使,你以后别再说百步穿杨的大话了。”
师子段诧异道:“大人,这是怎么说?”
宦官从树下将花拣了回来,头上流着汗,捧在手中,结结巴巴道:“大、大王……”
(1)出自宋代吴文英的《高阳台·落梅》。
(2)出自两汉曹植的《洛神赋》。
(3)出自唐代岑参的《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