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虚伪

“行棋布局,有一得必有一失,不可能指望对手按着自已的想法走棋,黑棋上一步不守角而夹击,就是欢迎对手进角转换的态度,白棋点三三,黑棋右边挡,局部是互不吃亏的两分,但黑棋获得先手抢占下边大场,布局速度极快,可以满意。所以白棋不点角而走双飞燕,就是不想按对方的意图行棋,现在周围的情况虽说稍有变化,但总体情况并未改变,白棋进角,黑棋右边虎下,白棋上边三路怕过,正常情况下,黑棋右边还要加补一手,如此白棋抢回先手,看似已经破掉了对方快速展开的意图,但此局左上,右下都有黑子接应,黑棋并不怕白棋三路接住出动作战,故此可以省略一手直接抢占下方拆兼逼的绝好点,早知如此,白方当初也就没必要动那个脑筋,直接在右边分投拆二好了。所以,即然走了双飞燕,就不会去点角,倒不是说这么下不可行,而是对局者斗志和自信心的体现。”王仲明答道。

“啪啪啪啪”,正在金钰莹还在消化这番讲解中的道理时,突然响起的一阵掌声打破了研究室里的安静。

谁会在对局研究室干这种事儿?如果说临近比赛结束,一方走出锁定胜局的一招还可以理解,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午休还没结束,棋谱上仅仅记录不过三四十手,鼓掌拍手,有那个必要吗?

不约而同地抬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对局研究室里又多了一人,三十五六年纪的样子。穿一件浅兰色短袖衬衫,灰色长裤,头发稍稍有些蓬乱,此时正脸带笑意望着二人。

“刘老师,是您呀!”金钰莹露出笑脸,向那人打着招呼。

——熟人,刘志峰,国青队的教练。

世界大赛的决赛。连林海涛、陆一鸣那样的超一流棋手都被吸引前来观战看棋,刘志峰自然更不会放过机会,不过他并不知道王仲明也会来这样,所以进到研究室内,忽然发现王仲明在和金钰莹摆棋也是吃了一惊,见两个人说的正认真,便没有马上出声打扰。只是在旁边仔细听着,直到王仲明的讲解告一段落,这才鼓掌称赞。

“呵,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看我来到的正是时候。”象金钰莹点了点头,刘志峰向王仲明笑道。

王仲明不置可否——林海涛讲。上次去他家打探消息是刘志峰陪着孙文东一起,换言之,这个人大概也是怀疑到自已真实身份的一个,所以说出的话也是暗藏机锋,夹枪带棒的感觉。

“王老师。刚才的分析那么精彩,继续呀。”不用谁请。刘志峰拉把椅子大大方方的在这张桌旁坐下。

“呵,刘老师来了,哪儿轮得到我献丑的余地,我可是打算洗耳恭听,从您那里偷学几招呢。”王仲明笑道——和金钰莹很熟,给她摆棋讲解是经常做的事情,没什么好奇怪的,但刘志峰是职业八段,国家号棋队的主教练,自已现在还是棋社讲师的身份,在人家面前高谈阔论,指点山河,在别人眼中,那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哈哈,说笑,说笑,在你面前,‘老师’这两个字我可是当之有愧呀。”刘志峰半真半假半开玩笑似地说道——偷招?咱们俩指不定谁偷谁的呢!

“假了假了,刘老师你这样说就谦虚过头了,知道的是你在捧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寒碜我呢。”王仲明明知故问,假装糊涂地糊弄道——从这句话便可知晓,对方的确已经在怀疑自已,而且还是非常有把握地在怀疑自已,否则的话,身为职业八段棋手,国青队的主教练,‘老师’这两个字是可以随便开玩笑的吗?

“呵呵,是不是谦虚过头,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刘志峰呵呵一笑,故做神秘地说道。

“.......”王仲明没再接话,这个家伙,大概是找不到证实自已身份的证据,所以才故意拿话刺激自已,想套出点儿什么吧?

看了看王仲明,又看了看刘志峰,金钰莹是满脑子的问号,她和刘志峰虽然不是很熟,但在棋院时也经常会碰到,以前的感觉,这位国青队的主教练是一个为人正真,性格开朗的人,怎么刚才那几句话听起来怎么听怎么有虚伪的味道?

“呵,两位老师都别客气了,也别说谁才够资格称老师,您二位都是我的老师,咱们继续摆棋行了吧?”这么谦让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金钰莹笑着插话进来,终止了这心照不宣的客套。

继续摆棋,还是由金钰莹落子。

黑棋右上角三路挖,白棋二路打吃,黑棋接住,白棋边上二路虎,黑棋角上打吃,白棋接住,黑棋五路拐头——这是星定式的一型,白棋既然托角,至此的变化基本便是一本道。

白棋上边星位高拆,林志炫的选点非常独特。

“角上有尖三三,边路有拆一,林志炫这样走等于给对方留下两个见合的好点,是不是有点儿太悠然了呢?”这一次,提出问题的是刘志峰。

金钰莹闻言心里又是一愣——刘志峰提出的这个问题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布局阶段的行棋经常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即便是一流超一流的高手也常常有意见相左,论现而今的实力和战绩,肯定是林志炫比刘志峰强,但这并不等于说林志炫下的每一步棋都无懈可击,正常的质疑探讨无可厚非......问题是,刘志峰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那是在向人请教,希望得到他人认可的语气!

此时这张棋桌盘就坐着三个人,刘志峰之外便是自已和王仲明,以刘志峰的棋力和资历自然不会向自已用请教的语气说话,也就是说,他这是在向王仲明征求意见!

堂堂的职业八段,国青队的主教练,如此的态度,是不是谦虚的有点儿过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