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还是听了凌淮的建议,决定和舍友谈一谈,反正都要放暑假了,谈得不好也没什么。

晚上她提前离开了实验楼,去超市买零食,拉近关系的第一步,先送吃的总是没错。许岛蜻回到宿舍趁其他人都没回来,把刚买的小蛋糕拿出来,给三人桌上一人放了一个。她正犹豫着先去洗漱还是等她们,走廊上传来嬉笑声,然后一行人走到门口,惊奇地发现宿舍门已经开了。

不知道怎么开头,许岛蜻在她们进门的时候,背对着人假装整理自己桌上的书,等着她们发现桌上的东西。

“诶,这是什么?”

“那个--我放的。”她解释道:“我听同学说,这个巧克力挺好吃的。”

“哦,谢谢啊。”

“不客气。”许岛蜻突然变得嘴笨,原本说好的谈一谈压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章芳,我的给你吧。”关涵拿起蛋糕放在旁边女生的桌子上,“快点切西瓜吃。”

气氛微妙起来,虽然这段时间以来的相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至少没有人戳破,现在关涵的行为好像是在和许岛蜻划清界限。

为了缓解尴尬,章芳切了一块西瓜递给许岛蜻:“你吃吗?”

“我不吃,谢谢。”她刚拒绝完,又在心里懊恼,应该接过来的。

三人在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再说话。

吃完西瓜,章芳和另一个女生一个洗澡,一个洗衣服。只剩下她和关涵两个人在宿舍。

许岛蜻感觉到了,根源就出在关涵这里。她刚来宿舍的时候,还是关涵第一个主动和她搭话,给她借东西。总是分享各种小零食。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许岛蜻咬了咬唇,放下笔。

“关涵。”

听见她叫自己,关涵没应声,只是转过身来看着她。

许岛蜻鼓起勇气开口:“最近这段时间,你们突然对我很冷淡,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问出来,关涵表情惊诧了一秒,“有吗?”

“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们不舒服了吗?”

她皱眉沉思了片刻,轻描淡写地答道:“是你太敏感了吧。”

你太敏感了,你想太多了吧。

在别人说了这种话之后,无论是否认还是再继续问下去,好像都在证明她说得对。

她表明就是一副不想交流的态度,许岛蜻的勇气瞬间抽散,不再试图问个明白,

关涵在看到许岛蜻被敏感两个字戳到的那一瞬间,有种报复的快感。而她之所以能这么精准地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因为她们是同类。

敏感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被人说敏感。

高二的学生上至八月终于放了暑假,而许岛蜻的学习进入到最后关键的时刻。她没有时间回户县,除了一周两次的竞赛课,其余时间都泡在市图书馆的自习室。每天早早地背着书包去排队,晚上闭馆前再离开,这里有冷气又安静,比家里的学习效率高太多。

一直到高三上学期开学半个月后,许岛蜻才比完赛回学校,最关心她成绩的当属班主任,第一时间把她叫到办公室询问。成绩没出来也不敢过于肯定,许岛蜻当着老吴面只敢说尽力了。老吴却以为她考得不太理想,叮嘱她现在全心全意准备高考。

其实考完二试出来那一刻,她就觉得这次应该稳了。当初教练说她只要能保证做出三道大题,进省队就没有问题,所以让她在数论和组合中暂时专攻一个模块。但她还是花了很多精力在数论上,刚好这次其他三道题目简单,只有数论难一点,而她大爆发做完四道题。

十月中旬成绩公布,许岛蜻毫无悬念地稳进省队。于是她再度停课,准备一月份的全国赛。

巧的是,这一年全国赛的地点就在本市,她之前去的网吧旁边的那所大学,所以完全不用担心环境不适应。

这几个月,除了无止境地做题,她还去参加过一次北京的培训,也是这次,她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和强队的差距。在她冥思苦想才有一点头绪时,别人已经有了多种解法。培训老师留下的模拟题,她从来没有一次能做完。

好在她早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也早习惯了这种无力感,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国家二等奖。

然而她从小到大的考运一直不错,别人都是求上而得中,她刚好相反。

与联赛四模块大题均衡不同的是,全国赛的题目随机性强,如果某一模块掌握的不够好又恰巧考了好几道,那成绩就会出现很大偏差。而这一次题目最多的恰好是许岛蜻最擅长的组合。

虽然没有进入集训队,但她意外地收获了国一奖牌,最后拿到了清华直降六十分的优惠政策。

对许岛蜻来说,这毫无疑问是进入清华的通行证。因为即使在状态最差的时候,她的成绩也从来没有低于过650分。

但她依旧不敢松懈,竞赛一结束就投入到复习中。高三下学期开学后,俞尤见到她这股刻苦劲儿,笑她是想考状元。

她的确存了一股想要证明的劲儿,当初入校时,和她排名差不多的已经甩她一大截。现在没有竞赛,她不想再落后太多,更想知道自己单凭高考到底有没有资格进清华。

四月一轮模拟,许岛蜻考了个很吉利的分数,668。

当然没有进入年级前列,到底是荒废了一段时间。许岛蜻并不气馁,她早已安排好剩下两个月的复习计划。

凌淮现在也少了很多插科打诨的时候,变得正儿八经,两个人打电话聊各自的成绩和排名。凌淮一模省内排名在一千五,按照历年的录取线,刚好够他想去的学校,但不够保险。以前他最讨厌别人说文科就是背死书,现在他总是死背书到半夜。

“我一背完书就觉得好饿,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吃点东西再继续。”

“我现在只想吃一种东西,你猜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许岛蜻嘴角一抽,“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是记忆面包。”

“啧啧啧,朋友你太懂我了,我昨晚连做梦,都在快乐星球。”

记忆面包,全中国学生曾经的幻想。

他叹气,“现在电脑有了,只差一把钥匙enter一下。”

“做梦不如去喝脑白金。”

许岛蜻本来是想嘲讽他,没想到他竟然说:“我喝了生命一号。”

她的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一句广告词,伴随着一个头顶光圈的小男孩。

“......你可真行。”

一模后的家长会,是梁春玉出席的,俞尤第一次见到她就和许岛蜻说:“她一进教室我就猜到是你妈妈,你们长得好像。”

从小到大,每个见到她们的人都说她们长得像。据她外婆说,她和梁春玉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时候结束?”

“集体会已经开完了,你妈现在找老吴说话去了。”

不用他说,她也想得到。因为自己上大学的事儿还没有盖棺定论,她妈总是担心有个万一,才决定自己来问个清楚。

在操场等了一会儿后,许岛蜻看她面上带笑地走过来,估计她现在应该放心了。

她们晚饭就在附近一家牛肉汤锅店,除了锅里本身的食材,梁春玉还点了个两个配菜。许岛蜻疑惑,平时她们俩偶尔在外面吃饭,都是面馆对付一口,很少这么正式。

“我一个在家,动不动就是吃面条,都吃腻了。”

“那你炒两个菜啊,老吃面条一点营养都没有。”

“嘿,你以为我喜欢做饭啊?”梁春玉笑了,这话竟然轮到她来说了,“一个人吃饭,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许岛蜻笑话她:“妈,你也挺懒的。”

“我本来就懒。”梁春玉一点儿都不否认,往她碗里夹炖得软烂的牛肉,“我当初还是姑娘时,你外婆总说我好吃懒做,以后嫁不出去,嫁出去也会遇到恶婆婆。”

许岛蜻奶奶在世时,婆媳关系的确不好,常常在她面前互相说对方的坏话。

梁春玉感叹:“哎,这天下哪儿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哟,只是嫁得不好不如不嫁。”

不知道是在告诫她,还是对自己婚姻的一点感悟。

许岛蜻内心隐隐有些怪异,她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讲这些?难道是因为她即将上大学了?

过了几天,学校需要户口本,下了晚自习许岛蜻往家里打电话。梁春玉的手机和座机都无人接听,以为她可能洗漱去了。

过了会儿,她又打到她妈的手机上,响了几声后终于有人接。

“喂?”

许岛蜻听她声音有气无力,“妈,你睡了吗?”

“嗯,怎么了?”

“学校报名需要户口本,下周一交。”

“哦,那我让飞扬哥哥明天给你送过来。”

“他回来了吗?”

“嗯,我睡觉了。”

许岛蜻刚想说,把向思云之前送的那条裙子也带来,她打算毕业聚餐的时候穿,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起来想起这事儿,她又往家里打电话,依旧没人接,手机也是。

她打电话问梁飞扬什么时候回市里,他说下午来,于是她让他去家里取裙子。梁飞扬答应了,她才放下心来。

但是过了不到十分钟,他突然回电话说没空去她家拿裙子,公司临时有事儿,他现在就要回市里,裙子下周回去给她带。

“那我的户口本呢?”

“本子昨天就拿了。”

“哦,好吧。”

挂了电话后,许岛蜻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莫名地联想到她妈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以前梁春玉下班若是没有按时回家,她就爱胡思乱想,总觉得她在路上出事了,然后一边骂自己乌鸦嘴,一边忐忑不定地焦急等待,直到她妈开门的那一刻才如释重负。

天下没有比虚惊一场更惊喜的事情了。

她赶紧再往梁春玉手机上打电话,还好这次她接了,说自己在家搞卫生,没说几句又挂了。

然而许岛蜻的担忧并没有消散,直觉告诉她,梁飞扬和她妈都在说谎。

她让向思邈去自己家敲门,看梁春玉到底是不是在家。

“那梁阿姨要是在家,我怎么说啊?”

她催促道:“你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快去快去。”

不知道为什么,向思邈内心对梁春玉一直有丝惧怕,他从小到大很少进她家去。面对许岛蜻交代的任务,前思后想一阵儿,他终于找到一个理由。

在厨房拿了个有花纹的盘子,向思邈就去敲隔壁的门。

要是梁阿姨开门,他就问这个盘子是不是她上次端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