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宾客在前院如坐针毡,生怕惹上一身腥。

有的不怕事的倒是围了上来凑个热闹。

“顾督主这是何意?”

“顾督主看上了国公府的小女娘,青天白日打算抢人不成?”

“国公府的小女娘?我怎么没见过?有这号人物?”

“你有所不知啊,我听闻前些日子国公府的嫡女忤逆谢国公,与顾督主厮混到了一起。”

......

顾危听着身后的私语,默不作声,直直目视前方。

几个婆子站在一起将谢南栀堵得严严实实,奈何身后的人垂死挣扎,拼命冒头。

毛茸茸的小脑袋时不时从缝隙里挤了出来,又被人塞了回去。

顾危挑眉,折扇轻指。

“谢南栀,还不过来?”

婆子们虎躯一震,不敢直视威风凛凛的男人,也不敢顾及谢淮的示意。

比起被克扣俸禄,她们更怕丧命于此,假模假样地拦了一下便露出一个大窟窿让谢南栀趁机溜了出去。

完了,还愤愤拍腿以表忠心与尽职尽责。

谢淮见了,有些愠怒。

“谢南栀是我国公府的人,还请督主不要插手家事!”

他将谢南栀圈养在国公府多年,京中不少人士对她闻所未闻,他不能让这一切功亏一篑。

但顾危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颔首勾唇,玩心浓郁。

“我偏不。”

话落,谢国公府涌进一群乌泱泱的携刀黑甲卫,两行队伍整齐有素,不出片刻就将国公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里众人吓得茶不思饭不想,坐立难安。

顾危负手,于炬炬视线中坦然地行至前院,随意找了个座位大剌剌地坐下。

“顾......顾督主,卑职与此事无关,先行回府了。”

“顾督主,老身家中有事,也不久留。”

“顾督主,那我也先回去了。”

“顾督主......”

......

上一次黑甲卫与顾督主一起莅临出席还是前任尚书被抄家的时候。

如今这情形,不是抄家还能是什么?

顾危连国公府都能说抄就抄,更何况于他们?

不如早些告辞,未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有人带头,余下的人纷纷效仿。

顾危转着银戒,翘着二郎腿姿态悠闲,眼尾轻佻,“本督让你们走了吗?”

三分讥笑,七分威严,吓得那些人再不作声,只恨自己不能将头埋进地里。

唯有一人位于清流行列,不惧**威,冒着被杀的决心也要出声质问:“顾督主手握重权,却也不该一手遮天,谢国公府犯了何罪督主不妨直言,若有错则,我等必定上谏于陛下,若无错则,我等也不允许督主在天子脚下无视国法,视人命如草芥!”

“仗着权势便胡作非为,汝之行径,可是真心实意忠于陛下乎?”

这段话一出,除了顾危本人,谁不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顾危缓缓起身,神色如寒剑行至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按着他坐下。

手中力道宛若磐石。

“你是——”

“嗳,是谁不重要。”

清流名士汗颜,又听,

“本督今日不抄家,只想让大家评评理。”

说罢,雁回像手提小鸡仔似的将躲在一旁的谢南栀拎了出来。

羞赧的女娘掐手垂头,面色酡红,花容月貌的脸上明显五个手指印,嘴角隐隐泛着剔透光泽。

浅色的裙衫印着泥土碎裂在众人眼中。

因着谢南栀鲜少在京中露面,所以不少人不认识她,大家交头接耳猜测她的身份。

“这是?”

“此人我不曾见过,李兄可曾认识?”

“不曾相识,却觉得好似在哪见过......”

“还请这位小女娘禀明身份。”

谢南栀不说话,人生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她感觉胸口窒息,喘不上气。

心跳愈发沉重,仿佛全世界仅有她的心脏还在运作。

顾危觉得有趣,堂堂国公府的嫡女,怎么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见个人都怕。

他刻意启唇逗弄:

“小娇娘,问你呢。”

“我......我......”

两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毕生的功力。

两只手血淋淋地扣在一起,齐整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顾危蹙眉,语气森然。

“别掐了成不成?”

院内宾客瓜心四溢,有人猜测她是国公府的女使,是顾危看上的对食。

也有人猜测她是谢淮为了收拢顾危寻来的女妓。

一时间,再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谢淮切实忍无可忍,终归还是出面平息这场祸乱。

“小女脸皮薄,还请各位勿要再取笑她了。”

“本是该早些让她在京中露面的,奈何小女身子骨衰弱,总是不见好,这才一直养在府中不敢示人,闹了这等笑话,也是谢某的过错了。”

除了顾危和极少数知晓全貌的人,余下的咂舌瞪目。

“谢国公这玩笑未免开得有些大了,此女全身泥泞不堪,血污垢面,怎么会是府中女娘?”

“谢国公怕不是想私行贿赂,如今被拆穿,这才编造一个谎言来堵住流言。”

谢淮嘴角抽搐,尔等匹夫,朝堂之上不见其发言,如今上门,这小嘴叭叭得像是长枪短炮似的。

“谢南栀,谢某的亲生女儿,虽然身体虚弱,但实属娇纵顽劣,这身伤也是在后院玩乐时所受。”

“谢某已然教育过多回,但此女,唉,也是被她娘教坏了。”

说完,还摇了摇头。

谢南栀听了气得浑身发抖,管不住她,便要毁了她是吗?

她未在大众面前吐露只言片语,她的父亲却当着整个盛京的面诋毁她,污蔑她。

好一招无中生有。

他们不把她当作家人,如此看来,她也不用给国公府留情面了!

正欲开口之际,恍如隔世清寒的嗓音绕在耳畔。

顾危眉眼一弯,憋着笑意嘲讽道:

“是和谢老夫人一起玩耍?”

看他那样,谢淮哪能不知道他憋着一肚子坏呢。

却也是憨憨一笑,开口解释:

“小女虽性情顽劣,但母亲甚是疼爱她,时常与她在院中玩耍。顾督主真是料事如神,猜得真准。”

顾危不和他周旋,抬起下巴一指,

“这还用猜?你家老夫人鸠杖上还染着血。”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步步生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