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谢南栀面如火烧,顾危一把拽下她的衣襟。

透亮白净的脖颈露出,圆滑粉嫩的肩膀往下是令人浮想联翩的光景。

白雪再簌也不及娇人之姿。

他喉结微动,不经意间瞥见娇嫩的肌肤上盘曲着数条状如玉京子的深红血壑。上面规规整整地洒着白色药粉,依稀可见伤痕之深。

挪开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冷呵一声还不忘揶揄:“可曾及笄?”

谢南栀整理好衣襟,羞涩的绯红从蝤蛴长颈攀蜒至耳垂,再至眼下一片。她逼迫自己暂时忘却羞愤,回想起清清冷冷的及笄宴,遂点点头,声音低靡,情绪不涨。

“及笄不过数月。”

闻言,顾危翩然起身,走到亭栏边与她拉开距离。

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还想学人出卖色相。

一记眼刀过去,他掀起倦乏的眼皮,倚着风雪肃然开口:“本督给你找个老鸨,上门教授如何?”

讨好不成,反被羞辱。

谢南栀咬着下唇,尴尬地摇头,动作僵硬如石。

第一计,美人计,成功以失败告终。

翌日清晨,青云巷的督主府外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危坐在正厅,吩咐小厮将人领了进来。

孙氏拎着食盒款步跟在后面,今日她起了个大早,亲自屈尊,给京城中排得上号的达官贵人们挨家挨户送去浮元子,此刻颇有些疲惫倦怠。

但见到督主时,登时扯了个浮于表面的微笑。

“谢夫人怎么舍得屈尊莅临寒舍?”

顾危人精似的,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者何意,故作寒暄。

孙氏将食盒打开,里面是数个精致小碗,碗中还有五彩八门的浮元子。她端出其中一碗,双手捧着上前递给顾危,“顾督主哪里的话。我本想着过段时日便是上元节,遂做些个浮元子,自作主张上门来讨个彩头。”

说完,泰然自若地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谢南栀的身影。

自从,顾危将谢南栀带离国公府,府上便炸开了锅。

一是担忧深闺贵女借居阉人府邸,坏了国公府的名声。

二是担忧他们的秘密败露,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无论如何,谢南栀必须要回来!

故此,谢淮提议借上元节送浮元子为由,上门要人。

然,独独只送青云巷督主府实难撇清攀附阉党之嫌,于是便打定主意给挨家挨户送去,其中包括不甚相熟的清门世家。

谢淮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不会亲自屈尊;而由下人代为传送,也难与顾危周旋;于是这等差事,便落在了孙氏的头上。

养尊处优的国公夫人何曾亲自起个大早,拉着脸面拜于阉人门下,想来,孙氏也是有苦说不出。

顾危高坐睥睨,对国公府的算计早就心知肚明。

他不接孙氏手上的碗碟,阖目养神。

孙氏生于世家贵族,后来嫁于谢淮做了国公夫人,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羞辱,一股无名之火憋在胸口,她没有办法,只能悻悻将碗放入食盒,安静坐在椅子上。

那头,谢南栀翻身起床,因着受伤喝了许多安神药的缘故,这晚她倒是睡得格外舒心,一夜好眠。

候在外面的女使听了动静,这才进屋替她梳洗打扮,涂抹上药。

待一切安定,又过去了好半晌。

这下,谢南栀不仅畏惧顾危,经过昨日那么一闹,还有些狼狈窘迫。

但寄人篱下,她不得不面对,于是着急忙慌地赶去正厅,生怕顾危问责。

等她到时,气氛诡异万分。

顾危悠悠然端着茶碗吃茶,而孙氏一头银汗如坐针毡。

她来不及作出反应,孙氏立即起身指责:“督主府不像自己家,你怎么能贪睡,让顾督主等你如此之久!”

“无妨。”顾危放下茶碗,示意谢南栀进来坐下。他转了转手中的银戒,眼波流转,“小娇娘伤得不轻,索性没去通传,免得扰人清梦。”

孙氏听了,只得跟着赔笑颔首。

又听他继续道:“倒是夫人,为了这么个浮元子大清早的上门叨扰,不值当。”

端的是不领情的态度。

孙氏耐着面子不敢发作,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正色道:“是我考虑欠妥了。”

“但是南栀,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深闺女子,你不该夜不归宿,更不该打扰顾督主。”话锋一转,她继续将矛头对准谢南栀。

“还望顾督主体谅,平日里,我们对她疏于管教,养成了她娇纵的性子,若是她惹得督主不悦,还请督主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

“而且,她年纪尚小,头脑简单尚不知事,长居青云巷,我怕她有损顾督主名声,不如让我将她带回去多加管教?”

谢南栀插不进话,立在一旁坐立难安,心中忐忑,如漂浮在海上的浮木,起起伏伏没有依靠。

她怕孙氏说动顾危,更怕顾危稍有不满,将她和孙氏一同绞杀。

好在,漆黑墨瞳眼含深意地审察她一番后,说道:“你自己决定。”

谢南栀顿时松下一口气,她不明白为何顾危对她一再宽容,可眼下,容不得她思考。

她冷眼看着孙氏,给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

“请回吧。”

没有称呼,说明她对母亲寒心至极。

孙氏横眉怒目,看了看谢南栀,又看了看顾危。

这厮怎么这么偏袒这死丫头?

难不成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苟且勾当?

见孙氏站在原地没有一点自觉,顾危眼神示意,雁回登时抱剑上前。

“谢夫人听不懂话呢?”

孙氏无奈,只好在雁回的威胁之下灰溜溜地离开。

待人一走,谢南栀陡然跪倒在地,各种感谢的话一骨碌冒了出来。

顾危眼皮耷拉,眸子一翻,一个标准的白眼一闪而过。

“我是你爹?”

谢南栀愣了,所以——他屡次救她护她,是因为他不能人道,无法有后,想认她做女?

看见她的神情,顾危了然,翻了一个更为明显的白眼。

“本督不想喜当爹,你也别老跪我。”

为了堵住她的话语,他冷冷丢下“吃饭”两字,兀自离开。

谢南栀摸不着头脑,赶忙跟了上去。

前世的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今世,她会和世人口中的大奸佞同席,在他眼皮子底下吃饭。

眼看着她的头垂得越来越低,勺中的粥越舀越少。

顾危放下碗筷,将各个菜碟端到她面前,然后披上官袍扬长而去。

想来,是进宫去了。

没了束缚的谢南栀格外闲散,她环顾四周,周遭没有生气,凉风还在堂内四窜。

于是,为了再次讨好顾危,她计上心头。

申时,夕阳西下,顾危回府脱下官袍丢给雁回,走到正厅外,见谢南栀坐在门槛上,怀里还紧紧抱着什么玩意。

“督主,给!”

谢南栀起身,将怀中捂得温热的汤婆子递过去,塞进男人手里。

浑然不觉危险的靠近。

触碰到汤婆子的一瞬,顾危瞬间垮脸,他打量了一下门口用棉布新做的门帘,还有燃得正旺的炭盆。

屋内热浪满盈,没了之前的凉意。

“这是我下午专门去库房挑的,是不是暖和多了?”

先前的督主府死气沉沉,凉风灌堂。

她辛辛苦苦捯饬一下午后,终是有了生气。

谢南栀一脸期待,可迎接她的,是不可遏制的怒火。

顾危周身阴鸷,他长舒口气,凤眼拉长,里面是如海浪汹涌的戾气。

“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