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落芳颜 第肆拾柒卷 郁结之疾

屋外是亓官昭坐在马车之上,手中摆弄着一片落叶,忽然想起往日他与卿在雨中**,纷纷扬扬洒下的翠绿叶子,转眼间已是两年过去,如今,却只见落叶枯黄秋意凉

丢丢在收拾碟子碗盘:“美人哥哥你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就出发。东西亓官哥哥都已经收拾好啦。”

蕴卿却是满目不舍,纤长的指尖滑过白苎厢的小几,仔细地将窗阁边的纱帐整理一番,把整个屋子望了一遍又一遍。丢丢是帝都来的,那便是亓官昭在帝都的女人,如今她出现了,是该他离开的时候了吧。

今日一别,谁知何日再见?想起第一次在白苎厢外的小溪沐浴,阴错阳差地救了深陷泥潭的亓官昭,还有之后巧遇芸丛楼,白苎厢内共同商讨对敌之铂那么多的同生共死刻骨铭心,那么多叼蜜瞬间美好回忆,要他怎么舍得呢。

伤感的风吹过斑驳的记忆,如林间的树叶哗啦啦响成一片。好多天没怎么说话,一开口又起争执,蕴卿的脑中胡思乱想已快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凡事都总往坏处去想,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亓官昭了,眼泪簌簌掉落下来,却又不想让丢丢看到。

“美人哥哥,上路啦。”丢丢在屋外冲蕴卿大喊,亓官昭早已整备好了马车等候了许久。

蕴卿小心地合上房门,白嫩的指尖温柔地抚过门环,算做饯别,动作优雅地坐进马车里,生怕对上亓官昭冷漠的眼神,心里会没来由得疼,既然不是回帝都,那就一定是送自己回爵区吧?蕴卿的心中又开始胡乱嘀咕。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非要亲手,将他送走吗……

驾着马车的亓官昭一身黑色袍子,一路上一声不吭,只尽量让车子驶得平稳,生怕颠簸到蕴卿,他最近脸色苍白,情绪也不好。丢丢坐在亓官昭旁爆揪了几根马尾巴毛摆弄玩儿,耷拉着小腿哼着小曲儿,一副开心无限的样子。

蕴卿一连几日都没有休息好,身子又弱,再加上心情郁结,这样颠簸起来,没多久就开始头晕得厉害,却又不想开口让大家停下休息,葱玉指尖掀起帘子,看窗外一闪而过的树木,也都浸染着悲伤,不由得叹了口气,凌凌的秋风从领口灌入,渗透进他的心。

此刻隐约听到外面丢丢的声音,撒娇一般叫嚷着:“不嘛,人家想进去和美人哥哥说话!”

亓官昭故意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丢丢依旧不依不饶,大声抗议,末了换来亓官昭一句“别去扰你美人哥哥休息。”

蕴卿嘴角苍白地扯出一丝惨淡的冷笑,这两人在外面驾车还有空打情骂俏,心中一股憋闷,忽然一阵剧烈地咳嗽,连忙下意识以手背挡在唇爆熟料抬手之时,竟是满目的鲜红,顺着那白玉一般的手臂流了下去,煞凉地滑入宽袖之中。

如果心都死了,还有什么事能让人感觉到痛?痛就像是一阵风,来去没有痕迹,只如那片血红绽放在肌肤上微凉的感知。他是否会偶尔想起,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和他有过温婉亲昵、海誓山盟?

蕴卿闭了眼,不再去管其他,这场爱让他心力交瘁却至死也放不下,将头昂起靠在马车背上,昏了过去。

丢丢恰好掀起帘子,想看看心心念念的美人哥哥如何了,却见到蕴卿昏睡过去,手上是大片刺眼的血红,美丽的薄唇如水,唇角的血还未干涸,不禁大叫一声:“坏了!”

亓官昭闻言把缰绳抛给丢丢,一头钻入马车,将蕴卿斜斜抱在怀中,探其口鼻道:“丢丢,你来帮亓官哥哥驾车。”

丢丢被那一幕吓坏了,慌乱地嗯嗯点头,一双小手与马绳十分不协调,但驾车技术却丝毫不比亓官昭差。

“丢丢,我们暂时不去东海,先往爵区。”

“啊?可是皇帝哥哥不是说……”

“听我的。不然你美人哥哥小命不保。”

丢丢听了心里一哆嗦,虽然他的哥哥们个个都是英俊潇洒风流无双,但是这个美人哥哥却是出奇得美到家,只见一面就喜欢得紧,她可不想美人哥哥丢掉小命,慌忙拉紧缰绳吆喝一声,改往北方而去。

马车内,亓官昭剑眉紧锁,一颗嗅到了嗓子眼儿,紧紧把蕴卿抱在怀中,脸庞蹭着光洁美丽的螓首,右手一直放在蕴卿腕子处随时查探脉相。

蕴卿最近没有休息好,心情郁结,秋日天干气燥,再加上方才颠簸,咳出血来,虽然问题不大,但是看来要他一起上路去东海还是太过勉强,这儿离爵区不远,永期又在那里,还是把他先送往爵区修养。

秋日的小径上是满目的金黄,飘来若隐若现的栗香。

爵区统领府邸。

白衣公子永期坐在院中,在落叶纷纷之中双手奏琴,一首《远客来》时而淡泊时而高昂,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无尽的感慨。

“公子,怎么弹这么悲的曲子。”永期身后一名温婉的女子,丫鬟模样的装扮,却是巧目盼兮,盈盈而立。

“有曲奏之,赠于远客。”永期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冲那女子淡淡一笑,如花如画,“么么,随我去看看老朋友吧。”

女子微微欠身,跟了上去。一片落叶飘飘摇摇,落在那瑶琴之上。

一名身着乌青色蟒袍的俊朗男子怀中横抱着一个美人儿闯入爵区统领府邸,那人儿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唇揭着一丝干涸的血色。家丁还来不及通报,二人身后一个机灵可喜的姑娘已倏地蹿到最前,双手卡腰,大声叫道:“永哥哥!快出来快出来!”

众家丁屏住了呼吸,诧异地望着这三人,那小丫头不过十来岁模样,竟然胆敢对爵区最高统领直呼其名,谁不知道永期办事时喜时怒,手段狠辣。

爵区的重建和编制都由永期一手负责,这里的家丁自然不晓得入得屋内的正是打下以前爵次国奠都四大将军之一。亓官昭一心忧虑蕴卿的情况,也懒得跟众人解释,任由丢丢大声喊叫。

“小丢丢,这么个叫法还不把永哥哥府里的人都吓得掉了三魂七魄?”永期掀了后室的纱帐,一身白袍,腰间坠一通体圆润翠绿的玉坠,向丢丢莞尔一笑,语气宠溺,轻盈而来。

丢丢一见永期眼里的泪哗啦啦地止不住,跑上前去小手扯住永期雪白的袍子不肯撒手,“永哥哥!你在就好!快、快救救美人哥哥!”

“美人哥哥?”永期摸摸丢丢的小脑袋,她是有不少俊美异常的哥哥,可什么时候蹦出来个“美人哥哥”?正疑惑着,亓官昭已一步上前,永期自然看到其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儿,低声道:“跟我来。”

几人在众家丁惊讶得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情况下消失在大厅。永期将蕴卿安置在西厢房,仔细替蕴卿诊脉。屋内几人都心焦得一言不发。

丢丢最先隐忍不住,扯扯永期的袍子低声道:“怎么样啦?永哥哥倒是给个话儿呐。”

永期冲她安然一笑,令她心底没来由得安心了不少,示意他们出门说话。

“亓官昭,你到底怎么欺负他了?”永期转身将门关好,好让蕴卿安静地休息。

“什么?”丢丢和亓官昭异口同声,一头雾水。

永期摇,垂肩的黑发被高高束起,絶艳之中更显英姿:“你做了什么,让他气火攻心。”

丢丢反应得快,一把拽住亓官昭的袖口乱扽一通也加入到永期逼问的行列:“亓官哥哥!你什么时候欺负美人哥哥了?难怪他看起来一直心情不好!丢丢做给他的东西他还说不吃!到底怎么回事?”

亓官昭被这两位搞得头都大了,语气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丢丢依旧不肯罢休,永期倒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没什么大碍,不过得留在这里调养一段时间,虽然我医术不精,不过这点小事不成问题。”

“可是皇帝哥哥说要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把七窍玲珑珊瑚带回帝都呢,十万火急呀。”丢丢一跺脚,急得小手攥成了拳头,腰间的绫罗也随着她的动作颤动一番。

永期也知道他们要去东海,耽误不得,不再开口。

一旁的亓官昭久久不语,半饷才抬头,一字一句道:“卿就暂时交给你,一切拜托了。”

白衣公子永期浅浅一笑,微微点头。

丢丢大喊道:“呀?亓官哥哥!我们不带美人哥哥一起去东海了吗?你舍得把他留在这里?”

这小丫头性情耿直,可爱机灵,说话从不拐弯抹角,此时倒真是说到亓官昭心坎里去了,可纵有万般不舍,也没有他的身体要紧。永期的为人和医术他都信得过,只有重重点了点头。

一身橙色衣裙的丢丢撅起了小嘴,满脸不满,心里嘀咕着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个美若天仙的哥哥,竟然不能一起同行。

“丢丢,你也留下。”亓官昭忽然蹦出这么一句。

“啥?皇帝哥哥特意要我陪你一起的哎!”

“你留下,和永哥哥一起照顾你的美人哥哥,有丢丢在,我更放心,好不好?”亓官昭一生征战沙场,却对这位机灵巧目的丫头温柔异常。

“唔……”丢丢指尖抵着唇瓣思索着,看看亓官昭,又看看永期,歪着小脑袋犹豫不决。

永期看到这情形,顺势而语:“丢丢留下照顾你的美人哥哥,就当陪陪永哥哥解闷子。你亓官哥哥身手那么好,一定可以很快就取到七窍玲珑珊瑚,在限期之之前赶回来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留下好了。”这样也好,可以每天做好吃的给美人哥哥养身体,想到这里,丢丢欢天喜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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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好了一些,谢谢。

——古惑,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