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

过完正月,宫中刚刚换下过年的喜庆物品,永和宫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德嫔于十九年二月初五产下康熙的第十四子,按排行这个婴儿应该是皇六子。皇帝大喜,赏赐源源不断地流入了永和宫,一个月后,这位皇六子起名为“胤祚“。这道旨意一下,东西六宫暗地里不知翻了几层浪。

“胤祚。看来,我这个六弟很得皇上的欢心哪。”胤礽深感有趣地挑起唇角。祚,可解赐福或者表示年的意思,但是若出现在帝王家,只会让人想到一件事——皇位。

胤礽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本书。他没说别的,只对丰宁吩咐:“回去跟你阿玛递个消息,就说让他注意一下承乾宫的动向,有什么异动就报过来。”

胤礽的哈哈珠子之一,上驷院主事萨特库之子丰宁面上不显,只是恭敬地答道:“奴才晓得,一定会转告家父。”

“恩。听说你额娘身体不是很好,这里有些药材,拿回去给你额娘补补身子吧。”胤礽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能够帮得上他的聪明人他从来不会吝啬。

哈哈珠子一向都是从内务府的包衣旗中选出来的,丰宁便是其中之一。在胤礽的八个哈哈珠子中,丰宁的出身不算出挑,但也不是太低,这样的人拉拢起来比较不费劲,而且也不会太惹人注目。胤礽看得出来,丰宁是个有心思的人。不过无妨,如果他连一个七岁的孩子都拿捏不住,那他这个太子还是早早下台得了,免得在戏台上给人看乐子。

“谢太子爷赏,奴才一定会尽心为太子爷做事。”听到这话,丰宁露出了一抹笑,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的面容。

“何玉柱,你带他出去。”胤礽挥挥手,示意丰宁可以退下了。

“是。”何玉柱走上前,对丰宁说:“跟我来吧。”身为胤礽的贴身内侍,何玉柱还是有些身份的。

“奴才告退。”丰宁行完礼后,静静地跟在何玉柱的后面,避开值班的侍卫和其他人,走出了毓庆宫。

走到神武门,丰宁对值班的禁卫军出示了自已的腰牌。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宫门都快下匙了?”侍卫之一怀疑地看着他。

丰宁笑着解释:“本来早就应该跟其他人一起出来的,但是下学的时候,太子爷发现落了一本书在无逸斋,可偏偏皇上言明明儿一大早得考太子爷这本书的内容。这不,太子让我赶紧回无逸斋找出来给他送回去,我这才刚从毓庆宫那儿出来呢!”

“哦,原来是这样。”那名侍卫点了点头,“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送书回毓庆宫时,主子一高兴,赏了我一些东西。”丰宁在侍卫面前主动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装着几个银锭子,一些散落的玉珠子并几个玛瑙雕成的小动物,都是些小孩子玩的玩意儿。

丰宁机灵地从里面拿出两个银锭子塞到侍卫的手中,“给大人们喝酒的,实在是不成敬意。”

侍卫掂了掂手中的银子,觉得这个少年还算知情识趣,又是毓庆宫出来的,也不多加为难,爽快地放行了。

丰宁直到离宫门口远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何玉柱说得没错,就算他是毓庆宫出来的,到了神武门也同样会被人盘查,所以到时候像平日里进出那样大大方方地给禁卫军看盒子里装的东西,再报出太子爷的名头,正常情况下并不会有人刻意为难他一个小小的哈哈珠子。而太子爷赏下的药材,正放在那些小玩意下面的暗格里。

“太子爷,时辰已经不早了,您看,要不要先安置?”何玉柱看了看摆到墙边的西洋钟,见胤礽看完了一页后,才上前询问他的意思。

胤礽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丰宁那边安排好了?”他指的是先前他们二人在这里的谈话内容。

“主子放心,都安排好了,不会有第四个人发现的。”

胤礽看了何玉柱一眼,这些年的□□看来还是有成果的,他想了想,问道:“新来的几个宫女,你看如何?”

“呃,李谙达挑的人,自然是好的。”何玉柱吃不准太子的意思,只能含糊地说了个标准官话。

“毓庆宫里的宫女,你留意一下,三个月后我要知道结果。”胤礽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基本上,胤礽是将何玉柱往十项全能的贴身助理的方向来培养。

“是。”何玉柱心里明白,主子所说的结果是指他要知道那些宫女们的来历背景以及后面那些盘根错枝的关系,而怎么将这些关系查出来,就是主子这回给他的任务。

何玉柱侍候太子多年,明白的东西、知道的事情比毓庆宫里其他人多得多,也就因为如此,虽然太子爷平日的脾气好得又不像一位皇子,但是他仍不敢掉半点轻心,多年来的贴身侍候让他明白主子交待下来的事情他只要照做就是,不能问更不能想,这样他才可以在这皇宫里活下去。

“胤祚,祚……”胤礽琢磨了一天,还是想不透康熙为什么要将“祚”字给六阿哥。德嫔乌雅氏,看来又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就不知道承乾宫那位后不后悔曾经将这个女人献给康熙。

“叫人进来侍候吧。”胤礽哼笑一声,决定还是先观察一下情况再出手。

何玉柱默默地出去叫宫女们进来伺候太子梳冼,对太子刚刚那句话置若罔闻。

后宫里的满蒙妃子未进宫前都是娇生惯养的满洲姑奶奶,对于那些吟诗作对的汉家女子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只是能进宫的秀女怎么会不识字,只是更多的是用在管家和算帐这一方面,并不会特意去钻研四书五经之类的典籍。

所以,在知道康熙为起的六阿哥名字后,惠嫔、荣嫔这两位表面上还算平静,而翊坤宫里的宜嫔可是差点气晕过去。她的五阿哥到现在还没起名字,却让一个包衣宫女生的儿子爬到头上,居然还是以“祚”为名,一直顺风顺水的宜嫔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娘娘且放松心思,您现在刚出月子,身子骨还没好利索,没得气坏了自已。再说,永和宫那儿的,横竖也只是个刚满月的,还不知以后能不能……照奴才看,有一位主儿可比您更着急呢。你呀,就先放宽心思,养好身体为上。”宜嫔的身边的老嬷嬷安慰着主子,说到最后还有意地指了指承乾宫的方向。

宜嫔也并不是一点就爆的脾气,否则也不会坐上嫔位。她冷笑一声,“你说的没错,横竖是有个人比我还急。这个德嫔平日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成想倒是个有手段的,居然可以在佟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平安生下第二胎,只怕那位在乌雅氏被册封为嫔时心里早就后悔了。”

“朱杏,前两天不是听太医说六阿哥身子骨有些不足吗?你挑上几件贵重的东西送去永和宫,记住,一定要让各宫的人看见。”

“是,娘娘。”

当天宜嫔以关心六阿哥身体为名给永和宫送去了不少珍贵的补品和药材,到了晚上,佟贵妃、谨嫔、惠嫔、荣嫔等,后宫里凡是上了号的嫔妃也跟着送了一堆补品去永和宫,甚至连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给惊动了。

这一年,六阿哥的风头盖过了其他几位年幼的皇子,包括在同年出生的七阿哥。

胤礽住在毓庆宫,宜嫔的举动自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心里明白,宜嫔这礼一送,可以说是将六阿哥的生存机率起码削去了一半。说得明白点,现在六阿哥的处境比他这位太子还危险。

索额图将赫舍里皇后的势力交给了胤礽,不过多年没用,有不少暗线还是需要重新布置。胤礽也不急,人脉的积累是需要时间的,他现在还等得起。

在胤礽得知承乾宫那边有异动时,便让他们还是继续盯着,只是不需要有任何动作。想了想,胤礽对承乾宫又下了一道命令:注意四阿哥的日常起居。

就这样,康熙十九年就在六阿哥风头巨盛的情况下开始了,而胤礽也继续着他三点一线的学习生涯。

三月初,冰雪消融,不少枝桠已经冒出新鲜的绿色,桃花也开始绽放出粉色的花蕾。

练武场中,一位教习牵着一匹小马驹走到胤礽面前,行礼请安后说道:“太子现已六岁,已经可以深练骑射。奴才已选好一匹小马,太子爷今日可以先行试骑一下。太子爷请放心,奴才会在边上看着的。”

胤礽看着枣红色的小母马,嘴角不由得抽了好几下。来到这个世界快六年,他终于发现一件他从来没接触过的学习任务——骑马。

“放心吧,保成,骑马很简单,而且四周都有奴才们看着,不会出事的。”胤褆看着胤礽一直盯着小母马不说话,以为胤礽在害怕,便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安慰着。

自从春节那次共同出游后,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了不少回暖,或许应该说是胤褆对胤礽的态度亲昵了不少,而胤礽还是有些踌躇不前。只是,若说以前胤礽对胤褆只是利用和算计,那么随着两人之间新的突破,胤礽觉得也许他可以开始尝试着接受这位哥哥。毕竟,从小到大,胤褆对他这个弟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谢大哥关心,我不是害怕,只是……”胤礽当然不会觉得害怕,他只是觉得很新奇。在二十一世纪的高科技时代,骑马已经被认做一种高雅的艺术活动,并不普及。在斯莱特林家族中,一个随时可以移形换影的巫师你认为还有学习骑马的必要吗?加上巫师、教廷和麻瓜之间的冲突和仇视,他更没机会去学习这种落后的交通运输方式。

胤礽走到小马身边,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学着那些教习的姿势,很是优雅地跨了上去,安稳地坐在马背上,动作标准得简直可以去做示范。不过上去之后,胤礽发现问题来了,他应该怎么控制这匹马行走?

站在一边的胤褆被胤礽惊得倒抽了一口气,更别提那些教习了。

“太子,下次请不……”

“行了,别说这么多废话。这个,怎么做?”胤礽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些唠叨,扬了扬手中的绳子。

教习无法,只得上前给太子讲解骑马时应该要注意的事项。

胤礽趁没人注意时,快速地回头朝胤褆顽皮地眨了眨眼——没错,他就是故意的。

胤褆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心想哪天他也要来玩玩这一手。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皇六子的名字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我在想,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字所以他才活不长。那时他的生母只是包衣出身的嫔,不像四阿哥养在佟贵妃名下,也不像十四阿哥出身时生母已经坐上妃位、宫内根基已稳。

而佟贵妃,也不算抹黑吧,历史上乌雅氏在十八年被册封为德嫔时,我相信佟贵妃心里应该是有些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