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生小孩◎
这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很陌生, 但话里的称呼一下昭告了来人是谁。
和苏明家离婚的女人——方翠。
五年前,因为两人的事,苏家和方家闹翻了。方家把方翠带回去后, 两家就没再有过交集。
方家养不起闲人,不到两个月, 就把方翠嫁给了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光棍。
听说去年还是前年, 生了个儿子。
苏梧顿住笔,微微蹙眉, 抬眼看向旁边的妹妹。
这会儿容言初没在讲题, 苏桐在埋头写着暑假作业,听到这话, 眼神有些迷茫。
“姐?”
苏梧安抚她:“没事, 阿桐你继续写作业。”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都能听到脚步声。
说完, 苏梧就一个人走了出去。
苏溪溪和容言初对视一眼, 跟着出去了。
院子门口的屋檐下, 站着一个浑身乱糟糟的女人, 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方翠这些年过得很难,那鳏夫一不高兴就要打女人。她身上隔三岔五就有淤青。
生了儿子后,日子才勉强好过了一些。
每天不仅要背着孩子上工,回家后还要忙里忙外。这时的方翠, 才知晓在苏家的日子是有多么的简单轻松。
方翠不止一次想过,要逃离这种痛苦的生活。方家她是不抱希望了, 就算回去了也会被再次送回来。
有了儿子后, 就像是解开了多年来的困扰。儿子就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经历水深火热。
当从旁人嘴里听到苏梧考上大学后, 方翠幡然醒悟, 背着鳏夫去了苏家。
“阿梧,还记得妈妈吗?”方翠见到苏梧走来,局促的搓了搓手,“这是你弟弟,两岁多了,平时可听话了。”
“小龙乖,快喊姐姐。”
小龙是鳏夫唯一的儿子,小龙的出生代表着方翠这些年的执念如愿了。
两岁的小孩,被惯的不行,稍有不如意就撒泼打滚、嚎啕大哭。
小龙热得一身汗,挣扎从方翠身上下来,拍打着他妈的胳膊:“我不喊,妈,我要喝水。渴死我了。”
“好好好,妈这就去给你拿水。”方翠伸手给他擦了擦汗,用苏梧从没有听过的温柔语气哄着他。
“阿梧,小龙想喝水。外边这么热,能不能让妈和小龙进堂屋歇会儿?”
苏梧面无表情:“不行,请你们离开。奶马上就回来了。”
她看方翠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般冷淡,仿佛并没在她心里有一丝丝的波动。
事实也是如此,方翠和苏明家离婚的时候,苏梧年纪不小了,知道很多事。
小龙一屁股坐地上,气冲冲的指着苏梧:“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喝水,啊啊啊啊。不让我喝水我要回去告诉爸。”
皮肤黝黑,眼睛小小的,手臂短而粗,眉目和方翠没有一丝相似。
小小年纪,那言行,颇有些地痞流氓的风格。
小孩的嗓音,尖锐的要刺破耳膜。
苏溪溪皱着小脸,捂住耳朵上前跟他发疯对喊:“啊啊啊啊~”
对付讨厌的小破孩,就要比他更无理。
小龙在家顺心惯了,在外没人惯着自然就不乐意了。他吼不过苏溪溪,瘪着嘴嚎啕大哭。
“你走开,坏女人。妈,给我打她……”
鳏夫经常在家打骂方翠,两三岁的小孩正是向外界学习的时候。有些字眼,学的有模有样的。
苏溪溪冷呵,恶狠狠的威胁:“你再吼?嘴巴给你撕烂。这儿可没人惯着你。”
这种孩子,摊上这种父母,长大了就是个祸害。
方翠哪见得宝贝儿子受这委屈,连忙抱起他:“小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小龙,他还是个孩子啊。要是被吓着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苏溪溪双手环抱在胸前:“别,我可担不起这声小妹。你和我二哥早就没关系了。真怕他吓着,就带他离开我家。没人欢迎你们来。”
方翠脸色苍白无力,搂着小龙看向大闺女,开始打感情牌:“阿梧,妈这些年好想你。你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回去后你外婆不让我来找你,还让我又嫁人了。”
说着说着,就哭泣起来。
苏梧不为所动:“你有了儿子,还回来找我们干什么。我和阿桐早就不需要你了。”
她内心到底是失望的,这个生养她和阿桐的女人,嘴上说着这些话,但却没有一句话提到过屋内的阿桐。
苏梧脑瓜子聪慧,猜到了方翠此行来的目的不单单是来叙旧。
苏溪溪摸不清苏梧对方翠的态度,退回容言初身边,没插话。
余光瞥到院门口探出头的苏成越,苏溪溪没避着方翠,说:“成越,去场坝上告诉你奶,有人来我们家做客了。跑快点。”
做客二字,咬字重。
方翠是背对着苏成越的,他没认出这女人是谁。瞅那小孩,也不认识。
当初离开的那顿打,方翠至今还记得,本能的想要离开。但一想到这几年猪狗不如的生活,咬咬牙忍住了。
她天真的想着:只要秋槐花重新接受了她,她就能回到苏家了。
堂屋里的苏桐,耐不住性子,跑了出来,和她姐一个战线。
见到方翠怀里的那小孩,净说大实话:“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儿子?真丑。”
不是苏桐故意说丑,是她真没见过丑的这么形象的小孩。
小龙哭得更大声了,不管不顾的挣扎着下来,推了一把拦着他的方翠,浑身脏兮兮的冲向苏桐。
方翠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生怕苏梧苏桐会欺负小龙,焦急的喊:“你们别打他。”
苏桐灵敏一闪,避开了小龙那黑黢黢的爪子,实话实说:“打他我都嫌脏。你能不能牵好他,想故意让他摔着,讹我们家的钱?”
她这些年和苏成星斗嘴,又没人在上头压制着,嘴皮子厉害了不少。
方翠刚离开的那一段时间,苏桐还会难受。现在早把人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龙没扑到人,反倒把自己给绊倒了,摔倒在地,哭得难听死了。
可把方翠心疼死了,跑过去抱住他,忙给他检查有没有摔到哪儿:“小龙乖,不哭啊,妈在呢。”
苏桐震惊,这都能碰瓷:“这不关我的事,我没碰到他。”
方翠脑子一热,指责道:“苏桐!小龙是你亲弟弟,看到他要摔倒了你就不能扶住他吗?真不知道苏明家怎么教你的。”
苏桐小脸难得没有了笑容:“你配说这话吗?我爸怎么教我,还轮不到你来指点。还有,他不是我弟弟,我只有一个姐姐。”
苏梧站出来,挡在妹妹身前,眼底漠然,刚想开口,秋槐花的大嗓门就传来了。
“姓方的,你还有脸说这话……”
有秋槐花的加入,方翠被碾压的毫无出头之地,小龙被吓得在方翠怀里大气不敢出。
她心里的想法,还没说出来就被吓回去了。
秋槐花狠狠骂了一顿这娘俩,拿着扫帚追着这两人撵了好长一截路。
还是鳏夫的出现,解救了娘俩。
不能说是解救,反倒是陷入了另一种苦难。
方翠带着小龙离开家,所在大队有人看到了,立马就去田地里告诉了鳏夫。
苏梧考上大学的消息,传播的很快。临近几个大队都知道了。不用想,都知道方翠是去了大山生产大队。
考上大学,十里八乡才有那么一个。
见到鳏夫来了,方翠仿佛有了靠山,忙不迭的抱着儿子奔向他。
鳏夫接过儿子,方翠刚想诉苦,就被暴怒的鳏夫重重的一巴掌扇倒在地,鼻子缓缓流出温热的血。
鳏夫看着矮矮瘦瘦的一个人,轻微驼背,看起来还没苏成越高。但常年干农活,力气可不小。
方翠蜷缩在炽热的黄土地面上,身躯微微发颤,双眼害怕的紧闭着。
小龙早已习以为常,看都没看方翠一眼:“爸,我好饿啊。”
鳏夫侧脸有道丑陋的疤痕,嘴角一动,伤疤也跟着动,看着很是狰狞可怖。
“爸带你回家。”
鳏夫说完,又踹了一脚地上的方翠:“你他妈带我儿子出来,要是晒着了,老子不打死你。”
方翠疼的眼泪直流,却一声都不敢吭。
苏梧苏桐在秋槐花身后,看着这一幕,内心没什么波动。
这是方翠自己选的路,怪不了别人。
方翠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上前面的鳏夫。
小龙趴在鳏夫的肩上,讨人嫌的冲苏桐做了个丑不拉几的鬼脸。
苏桐冷酷转身,不理睬这个不出意外应该一辈子再见不到的小破孩。
秋槐花长叹气,看向两孙女:“你俩没啥事吧?”
苏梧苏桐异口同声:“没。”
“没事就好。溪溪,带她们回家去吧,外面晒。”
闹剧结束,苏家又恢复了宁静。
方翠和小龙的出现,并没有激起什么水花。
闲聊间,苏溪溪想起这事,小声委婉的问:“容言初,你家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问这话,是早了些。但不问,她心里就有个疙瘩。
和容父容母相处的那段时间,苏溪溪没发现容家有那思想。
容言初在择菜:“我妈想要闺女不是一天两天了。”
苏溪溪一点点忧伤:“你说,我以后要是不想生小孩,你爸妈会同意吗?”
她刷到过很多怀孕和生产的视频,那画面,光是想想都心生抵触。
容言初抬眸看她,眼里认真:“这是我们的事,他们管不了。”
从厨房出来的秋槐花,轻轻一巴掌拍她肩上:“瞎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