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的压岁钱都给小姑姑◎

这一进去, 三人再出来时是秋槐花喊吃午饭了。

兰福英忙着在厨房做饭,是有听到丈夫和婆婆说话的声音,但没出去看怎么回事。

无外乎就是她那俩讨债儿子, 做错了事,挨骂了。

苏成越低着头走在苏成星身后, 小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苏成星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转头就忘了亲哥哭过的事,跟只上蹿下跳的皮猴一样, 跑进厨房。

“妈!有肉吃吗?”两只清澈的大眼睛, 眼巴巴的望向灶台上。

兰福英把煮熟的红薯从锅里拿出来,随口说:“就知道吃, 刚才你挨骂了?”

苏成星伸出小爪子, 摸向热气腾腾的红薯:“我没有,是哥挨骂了。我没挨骂, 但爸说我蠢, 我不高兴。”

“你哥挨骂了?”兰福英顿住, 拍开他想偷吃的小手, “别动,等下一起吃。”

苏成越一向听话,一定程度上比苏成星要省心的多。这上午俩孩子都在家待着,能做错什么事。

苏成星缩回手:“好嘛, 那我去堂屋了。”

饭菜端上桌,好巧不巧老四一家到了。

“爸妈, 我们回来了。”苏明建抱着苏成耀, 另一只手还提着两袋子东西。曲玲拎着两袋子, 跟在后面。

见着人, 一直担心的秋槐花, 终于可以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秋槐花嘴角乐开了花,上前抱过苏成耀:“老四,老四媳妇你们快进屋擦擦,瞧这身上都湿了。”

一家人齐聚,苏大强满是沟壑的脸上,也露出笑容:“回来就好,刚好吃饭了。”

王香麻利的去厨房多拿了三份碗筷,笑着说:“你们可算到了,妈一个上午都在念叨着你们。还说再不到,午饭后让明国去接你们。”

苏明建是货车司机,虽然不免风吹日晒,但精神面貌都要比其他三个哥哥年轻一大截。

“大哥大嫂。”

“二哥。”

“三哥三嫂。”

最后看向秋槐花边上的苏溪溪,笑容更温和了几分:“小妹。”

苏溪溪眉眼一弯:“四哥四嫂。”

忽然回来三个人,饭菜就有些不够了。秋槐花把敦实的苏成耀放在地上,“成耀乖,去和你小姑姑玩一会儿。”

趁着这时间,王香和兰福英得了秋槐花眼神,去了厨房。

秋槐花从柜子里拿出只剩一小半的细面,又拿出粗面:“老大媳妇,去捡几条小的红薯来,熟的快。”

“老三媳妇,往锅里加一瓢水,再把火烧起。”

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堂屋也闲聊起来。

苏成耀许久不见小姑姑,依旧认得她,展开双臂蹒跚的扑向苏溪溪:“小姑姑,要抱抱。”

苏溪溪捏捏小胖子软乎乎的脸蛋,把他抱坐在腿上:“苏成耀,你这小家伙身上的肉长得有点结实。”

苏成耀仰着被冻得红扑扑的小脸,讨好的说:“嘻嘻,我的脸蛋软不软呀?”

不等苏溪溪回答,苏成阳就挤了过来,不大高兴的撅起嘴:“小姑姑,我也要抱!”

苏成阳不喜欢这个比他还小的堂弟,只要这个堂弟一回家,就会围在小姑姑边上。

哼,谁没个脸可以捏啊。

苏溪溪轻轻一推:“想累死我啊,一个我坐我腿上就够重了。”

在说话的苏明建听见这话,回头故作生气:“你这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快呸呸呸。”

苏家男人都望了过来,苏溪溪听话的“呸呸呸”了几声。

雪路不好走,曲玲捶捶发酸的腰杆,温柔的说:“小妹,成耀这孩子抱着吃力,把他放下来就是。”

苏成耀抱紧苏溪溪的脖颈,“我不重,才不要下去。”

眼红的苏成星,酸溜溜的重复他的话:“才不要下去~”

苏溪溪摸摸他的头以示安抚,瞥见曲玲的动作,关心道:“四嫂怎么了?腰不舒服吗?”

曲玲和苏明建对视一眼,苏明建不好意思的说:“你又要有小侄子或是小侄女了。”

苏溪溪惊讶:“真的啊!几个月了?”

曲玲笑得甜蜜蜜:“刚好两个月,本就打算过年回家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的。”

午饭后没多久,女人们在秋槐花的领导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年夜饭了。

秋槐花知道老四媳妇怀孕了,脸上一下午都挂着笑,还把养在鸡圈里的那只野公鸡给杀了炖汤。

不知道是不是不适应家养,野公鸡瘦了不少。毛扒了后没多少肉,炖起汤来倒还挺香的。

苏溪溪清楚自己的厨艺,就不去厨房帮倒忙了,在屋檐下带小孩。

苏成阳和苏成耀杠上了。

苏溪溪刚把苏成耀放下,苏成阳就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自家的小孩,总归是最可爱的。不哭也不闹,小小的身子就站在你面前,这谁能抵挡得住。

最后,苏溪溪的大腿就没歇过,让两幼稚的侄子轮流坐了一下午。

男人们把院子里里外外彻底清扫了一遍,还把秋槐花买回来的手写对联贴门上。

到底还是小孩,苏成越上午挨的骂,吃了一顿饭就抛之脑后了。

侄子们缠着苏明远讲着部队里的趣事,苏桐也混在其中。而苏柳苏梧在厨房,麻溜的打下手。

村子里到处弥漫着肉香和欢笑声。

一年只有一顿的年夜饭,是所有人都期待的。

在小孩眼里,年夜饭上有平时难以看见的肉,还有珍贵的糖果,第二天还能得到一笔巨款——一两毛钱。

在大人眼里,年夜饭是一家人一年中难得的团聚时刻,也象征着一年的结束,以及对新的一年最美好的期盼。

盛满肉和菜的碗碟,将四方桌挤得满满当当的。四方桌旁边,还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同样的碗碟。

有鸡,有鱼,有猪肉,可算是相当丰盛了。鱼,是老四一家提回来的。素菜是大白菜和粉条,还有萝卜。

大人们坐四方桌,苏溪溪领着孩子们坐小桌子。

秋槐花把用青杏泡的酒拿了出来,让男人们好边吃边喝边聊天。

年夜饭,吃的越久寓意越好。屋外寒风萧瑟,屋内喜气洋洋。

每个人都吃得很饱,嘴角泛着油光,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苏溪溪打了个饱嗝,坐在屋檐下,望着缓慢落下的雪,听着堂屋里肆意的说话声,心里莫名的踏实。

这个年,过得好像也没那差。

新年第一天。

苏溪溪起床后,就陆续收到了来自爸妈、哥哥嫂嫂们的红包。

秋槐花给的最多,足足一块钱。

她这个当小姑姑的,是真没什么钱,但也给了每个侄子侄女一毛钱。

四嫂肚子里的那个不算,八个小辈一共八毛钱。多了把她掏空了也给不起。

早饭吃的是饺子,猪肉白菜馅儿的。

许是昨晚吃的太饱,苏溪溪吃了三四个就吃不下了。

苏成阳悄悄咪咪的扯扯苏溪溪的衣角,把早上得到的一把毛钱塞给了她:“小姑姑,压岁钱都给你。”

苏溪溪看着手心皱巴巴的几毛钱,诚心发问:“你不要吗?阳阳小朋友,你一年才能得到这点钱的哦。”

苏成阳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都给小姑姑,我还是孩子,用不着。给小姑姑买漂亮的衣服。”

他不知道一件漂亮的衣服,要多少钱才能买到。但他已经把他得到的全部,都给了他最喜欢的小姑姑。

年幼的孩子,都希望今年的压岁钱可以自己保管。

苏溪溪心里酸酸的,把那几张钱赛回他里面衣服的兜里:“小姑姑有钱,还用不着你个小屁孩给钱买衣服。”

“来,小姑姑抱你去外面玩儿。”

苏成阳乖乖的贴在苏溪溪的肩膀上,用稚嫩的声音说:“小姑姑,以后我的压岁钱都给你,好不好?”

苏溪溪语重心长的说:“话别说那么早,或许等你像你哥哥那么大时,就知道压岁钱的重要性了。”

见小姑姑出门,苏桐追在屁股后面:“小姑姑,你们去哪儿啊?我也要去。”

大人们有的在家,有的出去在村子里聊天去了。

大年初一是一年里对孩子最宽容的一天,不会管孩子干什么,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只要到饭点回家吃饭就行。

苏溪溪嘱咐:“阿桐你慢点,地面湿滑得很。”

苏桐蹦蹦跳跳:“我知道的啦,小姑姑。”

在村子转悠,途中苏桐看到有小伙伴在玩捉迷藏,兴致勃勃的参加进去了了。

苏溪溪低头问身侧的小侄子:“阳阳想去玩不?叫阿桐堂姐带着你玩。”

苏成阳今年就六岁了,苏溪溪的弱小身板,抱不了他多久就累了,只得把他放下。

“想!”苏成阳静不下来,蹬蹬蹬的跑过去。

苏溪溪和苏桐叮嘱了几句,就往别处走了。

在自家院子里扫雪的于海,突然瞥见门外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想起昨天送手套,苏溪溪拒绝时冷冷淡淡的神情。

好像苏溪溪,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个认知,让于海情绪些许低落。拿着铁锹的手握紧,于大娘这几年对他成家的催促,一瞬间不想放弃追求喜欢的女孩。

面不改色的放下铁锹,回自己屋子从床头箱子的最底下翻出一小袋大白兔奶糖。

数量不多,只有十多颗。是他去县城买手套时,一同买回来的。

在堂屋的于大娘,瞧见儿子匆忙的步伐:“儿啊,你要去哪儿?”

“妈,我有点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于海裹紧怀里的奶糖,加快了脚步。

几步追上苏溪溪,竭力忽略那股面对心上人不喜欢自己的无措:“溪溪妹妹,吃糖吗?”

苏溪溪头疼,往身后一看,果然是记忆中于海的家。

不是,她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这让她怎么解释。

苏溪溪不经意后退一小步,露出一个客套微笑:“于大哥,我真不能要。”

于海慌里忙张的找了个借口:“这糖不贵。我在院子看到你路过,想起家里有奶糖,就……你叫我一声于大哥,就当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吧,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