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南蹙眉,扶额。

缓慢的起身,将那麦乳精的盒子一股脑儿都交给了杜心言。

“这里头不多,但也是我全部积蓄了,再也拿不出了。”

“谢谢,谢谢你。”杜心言喜形于色,开心的无可不可。

次日,她上班之前送小妹回家,才路过学校就看到了王老师,他是个艰苦朴素的典型,一个月赚十五元。

在当时这已是了不起的高工资了,但王老师每个月的钱都会变成课本或奖励孩子们的礼物,勤学好问的莘莘学子都能得到棒棒糖之类。

小妹老远就看到了王老师。

王老师长叹一声,无奈的转身离开了,他是想要改变这一切,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妹看着王老师离开的背影,顿时泣不成声。

“我给娘说,在事情有我在。”杜心言将一切大包大揽,但显然她错误的高估了母亲,才进屋子,母亲就叽叽喳喳的骂了起来。

她口才好,妙语连珠,紧跟着抓了小妹就要到生产队去。

杜心言却制止住了,武断的说:“从今天开始,她要去念书。”

“天呢,”母亲惊愕的看着她,百思不解的模样,“你当初说让她退学,现在你出什么鸡毛蒜呢,念书?她念书有什么用,遑论有用没有用,她不赚公分,咱们吃什么喝什么?”

“你指望一个十岁小孩养家糊口呢?”

杜心言狠狠地白一眼父母亲。

善良敦厚的杜平安在家里从来没有发言权,他习惯了唯唯诺诺,饶是奉命唯谨,不时地还会给母亲刁难,杜心言不知道父亲这一天天都是怎么样度过的。

至于母亲,她习惯了在家统筹兼顾。

在她看来自己是这个家的主心骨,这个家之所以没有散,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在运筹帷幄。

因此,谁做什么,谁必须做什么……谁什么都不能做,在母亲是门儿清。

“您是鞭打快牛,今天开始,她不到生产队去了。”

“不成,她必须去。”母亲一把将躲在杜心言背后的小妹抓住了,疾言厉色,“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眼看不好善后,杜心言着急了,老母鸡护鸡蛋一样将小妹保护在了背后,“我来算是通知你,从今以后小妹跟了我了,你不让她念书,我来,但你也不要想她给你挣公分。”

“反了你了,儿子打老子你无法无天。”母亲冷冰冰的呵斥,擒住了小妹。

小妹疼的龇牙咧嘴。

“小妹,你一句话,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你做决定。”小妹也知道,在这家里是再也不可能有出人头地的时候了,急忙靠近杜心言,“姐,我要和你走,我要去念书。”

看自家女儿这么不听话,她气坏了,叫苦连天。

但杜心言已抓了小妹的手离开了。

她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但却不支持。

“我到你家去,姐夫会不会喜欢我啊?”

“你也说了,那是我家,喜欢不喜欢在他,但你呢……”杜心言摸一摸小妹的头温声细语的说:“贵在自立,一旦你自强自立,一切都好说。”

杜心言才到卫生院,薛穗子也到了。

穗子是专门找她来的,“军波哥让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才离开他啊?”

现在,杜心言对孙军波已经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至于薛穗子,她是个喜欢搬老婆舌头的家伙,不管好的坏的到了她这里就都成了坏话,听没听清楚不重要,先胡乱宣传一气儿。

“我倒知道有个机会,你把握好了就能离开。”杜心言瞅了瞅薛穗子。

最近,薛穗子为回城的事伤透了脑筋,实际上他们这一群上山下乡的青年们谁不渴望早一点回家啊,这漂蓬断梗的生活苦兮兮的,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听杜心言这么说,穗子的着急写在了脸上。

她急忙靠近,“有什么机会啊,你倒是说啊?”为了回去,薛穗子寄希望于村长的儿子孙军波。

但她逐渐发现孙军波是个好色成性且还胸无大志的家伙,想要让孙军波弄自己回城,简直是难上加难。

倒是沈乔南,他晋升的很快,只可惜她也的确发动了**的温柔攻略,哪里知道自己这计划如泥牛入海,沈乔南完全视而不见。

这不免让薛穗子着急。

“市领导最近会来我们医院,到时候你们文工团需要出人来表演,这几个领导要么喜欢《智取威虎山》要么喜欢《洪湖赤卫队》,再不然就是《白毛女》了,你现在好好锻炼一下,到时候你艳压群芳这么上台一表演,领导人一看你这说学逗唱各种好,你不是就能顺利离开这里了。”

“哎呀,真的吗?”薛穗子怀揣了兔子一样一颗心七上八下。

“我怎么不知道这消息啊?”

既然是文工团的表演,按理说作为团员的穗子应该比局外人杜心言更早获悉,但到目前为止,薛穗子还不知道呢。

杜心言淡淡一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拭目以待好了。”

这的确是薛穗子回城的终南捷径,这条路杜心言算是说明白了,奈何薛穗子认为希望渺茫,压根就没努力,转瞬继续问:“军波哥那边我应该怎么说啊?你回个话,人家还在等啊。”

“就说我最近没时间。”

“等你有时间了,”薛穗子蹙眉,老气横秋的嘟囔,“到时候你和沈乔南都结婚了,那时候汤圆不是汤圆岂不是白玩儿了。”

杜心言正色看向薛穗子,“想要回去,还是多靠一靠自己,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你说是不是?”

穗子明白,的确是需要靠自己了。

靠自己去接近那些出类拔萃的人,不是吗?

这一天也没什么特殊的,下班以后杜心言回家,才回去就闻到厨房里有飘香的气味,她看到餐厅内两人已经排排坐在等她了,对于自己没有和沈乔南商量就一意孤行带了自己小妹到他家的事,杜心言有点惭愧。

“既然你在,”她呼口气,坐在他对面,“那有些话我就说一声,最近我想要让小妹在咱们这里念书,半工半读,放假的时候还到生产队去干活,她自给自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