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看着眼前的养母, 乔菊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好半天, 她才说出一句, “妈,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虽然自己也这么怀疑, 所以才会跑回来询问, 可真正得到答案的时候，她却有些懵的。
认了十几年的亲生父母，到头来是假的。
乔妈妈捂着脸, 似乎不敢再说下去，眼泪从指缝流出来，可见也对这事情抱着悲伤的态度。
乔菊急了, “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爸妈怎么就不是我爸妈了？”
乔妈妈一个劲的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
“你妈怀孕的时候, 身体就不大好, 后来人都不好了, 整天坐屋子里说胡话, 后来孩子生下来听说就死了, 她没办法接受，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你回来, 这事情刚开始也没人知道，就你妈知道, 后来你爸不知道怎么知道了, 所以你妈走了后，就送回给你外婆，这人嘴巴长，你爸把你送回去，你舅妈铁定不乐意，没少说这事。”
“也就是说，我真的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所以我爸才不要我……”
乔妈妈一个劲点头，“这事情我也是后来听说的，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也不想告诉你。”
“那……那我的亲生爸妈呢？”
“我听说，你是被遗弃的，是你妈死了孩子受不了，刚好遇到你，就抱回来了，至于你亲生爸妈是谁，我并不知道。”
乔妈妈并没有撒谎，她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的确是如此的。
她前头嫁过一个男人，男人早早去世了，之后她就没嫁人了，后来看见乔菊可怜，又因为和乔菊母亲认识，在自己没孩子的情况，又有乔菊外婆的托付，最后决定收养乔菊，反正她也孤家寡人的，多个孩子，也挺好的。
后来带着乔菊离开老家，才认识了乔菊现在的养父，一个不爱说话却总是默默付出的好人。
乔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悲伤吗？当初被自己认为的亲生父亲抛弃，又在舅舅家受尽冷眼的时候，就已经悲伤了。开心吗？她也不开心，没想到自己认了十几年的亲生父母，原来不是，她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是妈妈因为失去孩子，刚好把她抱回来的。
她心情很复杂，怔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乔妈妈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其实早该猜到会这样的。
她喊道：“小菊啊。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妈妈，以前的事情，你也不想记着，咱们就不用记着，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好不好啊……”
乔菊没有说话。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悲惨的身世，本以为因为自己的女孩子被父亲抛弃，已经够可怜了，可到头来说，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不知道哪里抱回来的？那她的亲生父母呢，去哪儿了呢，为什么要把她丢下？她真的那么不得人的欢心，所以谁都想把她丢弃吗？
乔父回来的时候，她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还拿了一块抹布。
看见乔菊，乔父眼底里闪过惊讶与喜悦，不过他向来不善言辞，嘴里只说了一句，“回来了？”
知道听到爸爸的话，乔菊才反应过来，说道：“我去做饭吧！”
乔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把外套脱下来之后，倒了水喝。
乔妈妈在叹气，看着厨房的位置，压低声音说：“阿来，小菊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乔父水喝到一半，被呛了一口，“什么，她怎么会知道？”
乔妈妈小声说道：“我告诉她的，不过小菊今天突然回来，就是想问我这事情的，我没办法，不能再瞒着她了，只能告诉她，她现在可能接受不了，但是也好过她以为所有亲人都抛弃了她，至少让她知道，她爸那边，是因为别的原因的。”
“可这样小菊会更难受的，她以为所有人都不喜欢她，所以不要她，现在还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肯定以为亲生父母也是这样的人啊！”
乔妈妈点着头，“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可小菊问了，肯定也怀疑了，还不如让她明明白白的，到时候她自己知道，我们知道也没告诉她，不是更伤她的心吗？”
乔父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乔妈妈腿脚毕竟不大方便，看着丈夫皱着眉头，连忙劝道：“你先看看小菊，开导开导她，这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两个以后都是她的亲爸妈。”
乔父点点头，“行。”
乔妈妈和和乔父是半路夫妻，乔妈妈是另一半去世，乔父姓张，叫张来，是另一半嫌弃他太穷，狠心跑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来。
后来乔父认识了乔妈妈，两人最后组成夫妻，照顾着乔菊。
虽然都是半路变家人，但是家庭感情很好，穷是穷了点，却让乔菊感受到了温暖，两人把乔菊失去的父爱母爱都补了回来。
可能就是因为她在这方面太自卑，总觉得欠了太多的人了，以至于谁给她点恩情，她就会感恩戴德，想要以十倍百倍的回报，这样才不觉得亏欠。
也正是因为这个缺点，才让她被张悦悦一次次的以恩人身份欺压着。
乔父到厨房的时候，乔菊半天都没做饭。
看着她的背影，乔父上前，声音轻轻说道：“你妈都跟我说了，小菊，不用有压力，不管怎么样，我和你妈，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就是我和你妈的亲生孩子。”
乔菊看着向来不爱说话的父亲，突然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有些发怔。
或许就是乔父这么一句话，让本来悲痛万分的乔菊，突然醒悟过来。
是啊，那都是过去的事情，都是已经是个事实了，就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她忍不住，上前抱紧了这个不爱说话却默默付出的父亲，“爸……”
被她这么一抱，乔父还有些不适应，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苦难都会过去的，我和你妈会一直陪着你。”
“嗯嗯。不管我是谁生的，我亲生爸妈是谁，你和我妈，才是我亲亲爸妈。”
“嗯。”
嘴上虽然应着，可乔父还是说了句，“你亲生父母的事情，我和你妈其实也不清楚，是不是丢了你，还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们也只是听说的，你如果要去找，就去找找，也许，并不是无情抛弃你。”
在乔父眼中，乔菊那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父母狠心抛弃了呢？也许，只是误会呢？
可此刻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乔菊，却一个劲的摇头，“不，我不找了，我就只有你和我妈。”
翌日，乔菊回到了文工团，生活依旧，关于自己的身世，也没有再去纠结。
不过当天下午趁着有时间的时候，她还是去找了秦玲玲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在秦玲玲这里，她总能找到一种陌生的关心，也许是因为对自己好的人太少了，一个陌生人对自己那么好，乔菊总想亲近。
乔菊来的时候，秦玲玲正在外面浇花。
虽然已经过了年，春天要来了，可北风还在呼呼的吹，雨水没有下来，花草每天都需要浇水。
乔菊今天倒是没有带什么过来，秦玲玲看她走近，笑着打招呼，“乔菊，吃饭了吗？我做了土豆煲，要不要来吃点？”
乔菊摇摇头，“我吃过了。”
说着，目光落在那几盆花上，“这些都是什么花？”
“这个是凤尾草，这个是黄金万两，这个是野兰花，还有这个是野百合，刚开始发芽呢。都是从山里挖下来的，这附近的山里，挺多这些野花野草，家里空空的，就点缀一下。”
乔菊虽然不是城里姑娘，但是她却很少进山里，根本不认识这些花花草草的。
她蹲了下来，说道：“真好看！”
“就是打发个时间，而且多点绿植，心情看起来会更好。”
乔菊笑笑，不置可否。
她并没有说自己来是有什么事情，就和秦玲玲就着几盆花瞎聊。
秦玲玲感觉的出来，乔菊似乎有心事，只是对方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
乔菊并没有待太久，聊了会花，聊了一下没回来的顾铮，还有一些琐事，就要离开了。
“等一下……”眼见乔菊要走，秦玲玲搬过一盆花，“这个兰花，送给你吧！”
乔菊愣了一下，说道：“这花我不能收……”
“没什么不能收的，那天你给我一个那么漂亮的荷包，这兰花算什么？”
“可你养的那么好……”
“没事，这是野兰，我都有两盆，送你一盆。而且山里很多，我明天再去挖两棵就行了，你喜欢的话就收着吧，兰花开花的时候有淡淡的清香，能让人心情愉悦，忘却烦恼。”
秦玲玲一再赠送，乔菊不好再推辞，她倒是挺喜欢这盆兰花的，看着就觉得很漂亮。
临走的时候，乔菊问她，“你明天是要去山里吗？”
秦玲玲点点头，“嗯，去捡点柴禾回来。”
“我到时候也去吧！”
秦玲玲问她，“你不忙吗？”
“我不是文艺兵，这几天文工团这边不忙。”
“行，如果你确定要去，那就一起去吧！”
……
当天晚上，顾铮终于回来了。
刚到家的时候，身上脏兮兮的，风尘仆仆，眉宇间还有疲惫。
秦玲玲连忙上前，紧张的看着他，“你回来了？”
顾铮点点头，本想上前抱抱想了好几天的妻子，但是就要抱住的时候，想到一身脏兮兮的，顾铮手上动作又是一顿。
秦玲玲看着他这样，直接上前，把人给抱紧。
顾铮还说了一句，“我身上脏……”
“没事，我不嫌弃。”
抱都抱了，顾铮也不再撒手，抱了抱，又亲了亲，好半晌，秦玲玲才推开他，“我去给你准备热水，你洗个热水澡。”
她早就在烧热水了，所以顾铮回来，可以直接洗澡。
把顾铮推到洗澡房，秦玲玲一边喊着，“你先洗，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
顾铮洗澡的功夫，秦玲玲正在准备饭菜。
这个点，顾铮肯定没有来得及吃饭的，看他那么疲惫的样子，怕是忙的不可开交，连休息的时间都灭有多少，更别说是吃饭了。
顾铮出来之后，秦玲玲已经在上下忙碌做饭的事情。
今天她没让顾瑶过来，反正她这边也没什么好玩的，就让她跟着沈朵到处转转，也让顾瑶尽量做个像沈朵那样开朗的人。
而且，她也感觉的到，自从顾瑶和沈朵待在一起，的确开朗多了，那种开朗，不只是对熟悉的人，连见了陌生人，她也能不再拘谨，能说上一两句。
看着厨房忙碌的小妻子，顾铮忍不住上前去，双手张开，从后面将她抱住。
秦玲玲被他突然吓了一跳，还没跳起来，耳边传来顾铮沙哑的声音，“是我，别怕。”
秦玲玲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饭菜马上就好了，你先去坐着休息会吧，等一会我就能吃饭了。”
顾铮应了声，可是人却没走，手从秦玲玲的腰间松开，问道：“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了。”秦玲玲心疼他，推着他的身体，“你快去等着吧，这儿不用你。”
比起秦玲玲这几天吃好睡好，顾铮一看就是吃睡都不好，这脸色比起他初三走的时候更黑瘦，眼神里透着都是疲惫。
顾铮没办法，被她推进房间里。
秦玲玲告诉他，“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很快就能做好，你先坐会，今天瑶瑶在沈朵家，我没让她过来。”
顾铮“嗯”了一声。
秦玲玲又趁着空**说了一下这几天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织毛衣，然后走走转转，跟着王兰嫂子和其他军嫂聊聊天说说话。
“哦，对了，我们还去了家属房那边看了一会。”
说到家属房，顾铮就有话说了。
他坐下，眉宇间透着几分忧愁，“这家属房可能要比我信上说的还要推迟一阵子。”
本来家属房建造要比计划快上两个月，算下来，过了二月就差不多可以忙完，然后士兵通过身份等级以及家庭申请情况进行调配，可没有想到，过年前雨水太多，被耽误了大半个月，工人没法继续工作，这楼房也没法比计划要快了，幸运的话，早上十天半个月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就算家属要住进这家属房，也还要再等四五个月的。
这么一来，这次秦玲玲回去，还得要等一段时间，夫妻俩要分隔两地。
看着顾铮的忧愁，秦玲玲笑着安慰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不着急啊，反正也就等多一两个月而已。”
说是这么说，可想到要推迟一两个月夫妻俩才能住一起，两人心里也是不舍的。
晚饭过后，顾铮帮忙要洗碗，秦玲玲押着他赶紧睡觉。
“我还是线帮着你一起洗吧！洗完再一起休息。”
秦玲玲拗不过他的牛脾气，加上这洗碗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下来。
两人碗筷并不多，顾铮洗碗，秦玲玲再用温水冲洗一下就可以了。
忙完之后，秦玲玲这才进房间铺床准备休息。
其实刚吃饱，并不想休息的，相反肚子胀胀的，躺着也不舒服。
但是顾铮看着就很疲惫了，她想让顾铮早点休息，就一起躺下。
两人躺下顾铮还说了一会话，说了自己不在这段日子的事情。
秦玲玲虽然说了几句，没多久，身旁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顾铮睡着了。
秦玲玲还清醒着，不过这被窝暖和和的，她也不想起身了，就这么抱着熟悉的男人睡觉，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嗅着就很有安全感很舒服。
什么时候睡着的，秦玲玲已经不记得了，等醒来的时候身旁顾铮已经不在。
她摸了一把，感觉不到身边有人，还以为是做了一场梦，直到顾铮拎着吃的走进来，告诉她，“我刚去跑了圈，今天不算很忙，等会出去一会，下午能陪你。”
秦玲玲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不禁郁闷的嘟囔了句，“我明明睡的那么早，怎么睡那么久了？”
“不是很久，现在七点不到。”
顾铮说着，把手上的早餐放下，又去给秦玲玲准备刷牙，水是昨晚剩余在暖壶的温水。
用完之后，顾铮就去厨房烧开水，一边吩咐秦玲玲，“刷完牙把早餐吃了，我等会出去一会。中午赶不回来的话，你就自己先吃饭，晚上我陪你吃饭。”
“嗯，好。”
顾铮走之前，还她在脸上盖个章，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等顾铮走了，秦玲玲才想起昨天和乔菊约好的，今天去山里挖兰花，转一转。
说是挖兰花，可主要任务可不是做这些，她还要捡点柴禾回去，准备做饭烧水使用。
虽然士兵都有专门烧水提水的地方，但是那么多人等着用，能自己烧水，秦玲玲就不想去麻烦了，再说她和顾铮偶尔还要开个小灶什么的，有点柴禾要方便一些。
顾铮走了没多久，乔菊就过来了。
她脸色比昨天好一些，但是看着黑眼圈比之前要重一些。
秦玲玲关心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乔菊笑着摇头，“没有，挺好的。”
嘴上这么说，乔菊却知道，自己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前天在家也是没睡好。
虽然爸妈开导了她，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可她心里还是有些耿耿于怀。
现在的养父母虽然都疼爱自己，可毕竟遭受两度抛弃，让乔菊对人生都产生了质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人喜欢，亲生父母丢弃，自己认为的亲生父亲还有外婆家的人都这么嫌弃她。
她纠结在心里，知道一时半会也不可能缓解开的，所以打算不去想，可晚上躺下，不得不想，只能白天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
见她不愿意多说，秦玲玲也不好再问，应道：“咱们马上去山里吧，我主要是去捡点柴禾，之前跟卫生队那边借了个背篓，只有一个，你就不背了吧？”
乔菊笑着应道：“好，我不需要也行的，我就是去陪你转转。”
“好。”
顾瑶和沈朵今天出去了，具体去了哪里秦玲玲不知道，反正这两个孩子现在玩在一块，也不用跟着秦玲玲。
秦玲玲熟门熟路的往山里走去，遇到了花草树木，认识的，就给乔菊说一下，乔菊认真看了看，具体有没有记住就不知道了。
这个时节的山上，除了柴禾也没太多别的东西，唯一还能见到的，可能就是葛根了，这些东西十分的好胜仗，只要让它藤蔓压在地上，就能长出无数的藤蔓和根条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秦两人捡了一小堆柴禾的时候，就看见葛根了，他们只带了把砍柴的刀，看着那么大棵的野葛，倒是无能为力。
乔菊说，“可惜了，这么大一颗，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能挖出来就好了。”
秦玲玲却笑道：“咱们换一棵挖就行了，这些根其实地里很多，找棵容易挖的，挖上一根就够了。”
还别说，没多久让乔菊找到一块泥土比较松散，而且根部露出来的葛根。
两人仿佛看到金子一般的跑过去，砍了两根尖利的棍子当挖土的机器，不停的往下挖泥土。
挖了好一会，两人终于看到露出大半根在表面了，只要再往挖去，就能把整颗野葛给挖起来。
两人挖的累了，就坐在一旁歇会，明明天气还冷着，可额头身上出了一身大汗。
两人见状，干脆把外套脱了，休息好了之后，又继续往下挖。
终于，在两人都快筋疲力尽的时候，一棵比成年男人大腿还要粗，有一米长的葛根终于让两人挖出来。
“出来了，好大啊……”乔菊叹道。
秦玲玲笑着，“是很大……”
拔出葛根的时候，两人直接疲惫的往地上一坐，累瘫在地上。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最后无声笑了起来。
乔菊出了一身力气，累瘫了，但是心情仿佛突然好了。
她重新坐了起来，看了看那一根葛根，又看着秦玲玲那边的方向，突然说道：“谢谢你啊，玲玲。”
秦玲玲也坐了起来，看着她，“谢我什么？”
乔菊摇摇头，也没明说。
她看的出来，挖这葛根，是秦玲玲有意的，虽然知道她也想挖，但是她叫上了自己，让她来帮忙，让她出了一顿力气，心里头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
她一直觉得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会遇到那么多事情，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遭到了世界的厌弃。
可后来，遇上了秦玲玲，她无条件的帮助了自己，即便也许当时只是出于同情心，可接二连三的，对方对她的好，她也是看的出来的，昨天的那盆兰花，今天的挖葛根，都是她在对自己好。
她觉得，自己遇到也不全是不好的人，还有像秦玲玲那样的好人啊，还有章老师，还有她现在的爸爸妈妈，还有很多很多。都对她很好的。
许久之后，乔菊叹了口气，看着山下的远方，声音轻轻，“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也的确如此，我亲生妈妈在我五岁就去世了，我爸说我是野孩子，不是他的种，娶了后娘就岸边我赶回外婆家了，我舅妈说我不是我妈的孩子，就是一个抱养回来的，最后，我被我现在的养母收养了，我以为，那些都是大人们为了不要我才编出来的说辞，可我现在才发现，他们说的是真的，我以为的亲生父母，都不是亲生的，他们丢弃我，是理所应当的。”
秦玲玲本来还在慵懒轻松姿势歇息的，听到乔菊这话，突然坐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乔菊以为她没有听清楚，又说道：“我说，我原来不是我亲生父母的孩子，我是被捡过来的，我前头的妈去世之后，我就被丢了，现在从我养母那儿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被收养的，以前的妈妈和爸爸都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是被遗弃的。”
秦玲玲震惊的是，乔菊怎么那么快知道这些事情？她当然知道乔菊不是她认为的亲生父母亲生的，她亲生母亲是文工团的章副团长。
不过她很快想到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难不成是她提醒之后，乔菊产生了疑惑？可不该啊，她就随便提醒提醒，乔菊不可能就对自己的人生产生怀疑。
山风在轻轻吹着，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晌，乔菊才开口说道：“不过就算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就算我是被遗弃的孩子，可现在想想，日子挺好，我没必要一直去想以前的事情，我现在有爸妈，有工作，有生活，谁是我的亲生父母，都不重要了。”
虽然说的轻松，可乔菊心里还是有些放不下的，不过至少比刚开始无法接受要更好受一些，她想好了，以后慢慢忘记这些事情就好，日子还要过下去。
秦玲玲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却有些嘀咕，难道乔菊就算知道自己不是原先父母亲生的，也不打算去找亲生父母吗？
看她眼神里的悲痛，想到她刚才说的话，想必她以为原先的父母是有意丢弃她的吧？
“所以，就算你知道你不是原先父母亲生的，你也是不打算去找亲生父母了么？”秦玲玲突然闻到。
乔菊点点头，“不找了，没什么好找的，如果他们心里真的有我，当初就不会随便把我给丢了，而且，现在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但凡他们有良心，想起我的，也该会来找我，可他们没有，既然这样……”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并不是想要遗弃你，丢下你呢。”秦玲玲打断她的话，说道。
乔菊一愣，脸上扯出一个苦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的亲生母亲生你的时候，可能遇到什么事情了，所以不小心把你遗弃了，比如说，孩子抱错了呢？”
乔菊却连忙摇头，“这怎么可能，我养母说了，当年我妈把我抱回去，我就是个弃婴。”
“那也是你养母听说的，她亲眼看见了吗？”
这话乔菊没法接，因为她也没有看见，但是她不相信，自己是被抱错的，这事情怎么可能随便发生呢？
秦玲玲却说：“你是不是不想爱你关心我说的？”
乔菊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很多人家看见生的是女孩子，会把孩子丢弃，因为不是男孩，不能传宗接代。”
这话秦玲玲是认同的，毕竟这个社会上还真的有很多这样不配当父母的人渣，但是也有因为各种原因不小心丢弃的孩子，比如乔菊，她就是书本中所写的，是在亲生母亲不知道的情况下，不小心被人抱走的，之后换了个死婴，导致了乔菊前面二十一年的悲惨生活。
秦玲玲不知道乔菊出生的时候，是怎么被她早亡的第一个母亲抱走的，书本中没有细写，但是却能肯定的是，那位章副团长，是很爱自己的女儿的。
这也让秦玲玲想到了以前的自己，自己以前是孤儿，父母怎么把自己抛弃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懂事之后从院长妈妈那里了解到，说是被人遗弃的。
她从没有想过去找寻自己的父母，因为她觉得，既然遗弃了，就是不想要了，可看到乔菊，她突然在想，会不会自己的父母也跟乔菊的父母一样，是迫不得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偷偷抱走遗弃了呢？
可到底是无迹可寻了，只能劝着乔菊，尽量找回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给乔菊编了个谎话，说道：“以前我在城里的，就听说很多医院抱错孩子的事情发生，因为医院小，又乱，有时候医院护士人手不够，这出生的孩子多，抱来抱去，就乱了，有些甚至可能被人调换的，想让自家孩子过上富贵人的生活，就把人家的孩子调过来，这些都是我在城里听说的，不是骗你的。”
乔菊惊愕的看着她，显然也在揣测她话里的真实性。
乔菊原先的爸妈的确是在城里的，说是在大医院生产的，不过她也只在城里过了五年的生活就被送回外婆家了。
她本来想不信的，因为她不想再受其他打击了，但是心底里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找吧，找吧，没准真的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了’。
可最后，她还是笑着摇头，不愿意让秦玲玲看出自己内心的渴望，“算了吧，都过去了。”她看了眼葛根，又问：“咱们还要弄点吗？”
“不弄了，回去吧！”
乔菊虽然没有马上答应说会去找亲生父母，但是也许都曾经是孤儿的原因，秦玲玲能从她眼底里看到对亲人的渴望。只是，乔菊到底是害怕坏的结果发生。
等到了营房，目送乔菊离去的时候，秦玲玲忍不住叹气，自己为他们母女俩的事情可真操心的很了。
她倒是想直接跑到两人面前，告诉章副团长，乔菊是你女儿，告诉乔菊，章副团长是你的妈妈啊，她没有遗弃你，只是你被抱走了，她一直以为你死了。
可她没敢说这些，只能慢慢来。
顾铮说好下午有空，秦玲玲刚吃完饭，顾铮就回来了，回的太快，连午饭都没吃。
秦玲玲看他瘦弱的脸庞，连忙拉着他说道：“咱们再去食堂，今天有卤鸭肉，赶紧去吧！”
顾铮喜欢被她关心的感觉，应了声好。
食堂再出来，遇到了付荣美，付荣美过年这几天也没闲着，今天终于能歇息一下。
见顾铮夫妻俩，笑呵呵上前，“好些天没见到你们两人了，还以为你们回家了呢。”
秦玲玲这些天都是提前到饭堂打好饭，付荣美又忙，顾铮也不在，自然见不到。
秦玲玲看她身上挎了个医药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看病，文工团有位病人不方便过来，我去看看。本来不是我的活，不过我闲着，正好去见个姐妹，就顺道去看看了。”付荣美一边走一边说。
“是给章副团长看病吗？”秦玲玲问道。
付荣美笑道：“你怎么知道？”
“哦，我见过她，看她腿脚走路不大方便。”不过转念一想，章副团长那腿脚，不至于走不动啊，之前还没不好的。
秦玲玲哪里知道，章副团长那脚伤都是陈年旧伤，之前发作，压着还没有完全爆发呢，这两天章副团长也不知道怎么的，自己身体不允许的情况下，还在练习舞蹈，结果扭伤的更严重了，这脚肿的都走不了路了。
听付荣美这么说，秦玲玲才惊骇，“很严重吗？”
“说严重也不算特别严重的，都是陈年旧伤，说不严重，但是也要好好休息了。”
“嗯。”
“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先去给她看看，等有空再来找你说话。”
秦玲玲点点头，等人走了，和顾铮并排回家，路上说起了章副团长这个人，“我听说，章副团长年轻时候，曾经有个女儿，可惜早夭了。”
顾铮对章副团长不算熟悉，闻声只应了声，“倒是可怜人。”
“嗯。”秦玲玲应了声，也不知道是在心疼这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还是在应顾铮的话。
不过，她没有想到，很快她和章副团长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