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低着头：“对不起, 哥，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就好，回去跟妈好好道个歉, 然后在家里好好坐个小月子，把身体养好了再说，自己什么都不懂就跑去做手术, 万一落下了病根, 以后有你后悔的。”
“谢谢你，哥。”沈晴知道, 沈焰虽然凶巴巴的, 可打心底里还是疼自己的。
到了医院, 医生听说要打胎的, 看了沈晴的结婚证，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了一些检查让她先去做了。
在排队做检查的时候, 居然碰上了熟人, 这也是沈晴没有想到的, 只是看见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避开了，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
来的是裴明盛单位里一位同事的爱人，那同事的年纪比裴明盛大一些, 论起来沈晴该叫对方一声嫂子的。
“张嫂子, 这么巧啊！”
张嫂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直往沈晴的肚子上瞄, 两家都是还没有孩子的，女人来妇产科这种地方, 肯定是跟孩子有关的了。
沈晴有些心虚，要是被张嫂子知道她是来打胎的, 她回去肯定要跟她爱人说，那岂不是相当于裴明盛也知道了？
“那、那个，我最近有点月经不调，所以来看看。”沈晴有些不自在地说。
今天这手术是没法做了，她转身就想拉着林辰歆走。
恰好这时护士喊了她的名字：“沈晴，沈晴在吗？轮到你了，快进来吧！”
张嫂子大声说：“喊你了，赶紧去吧！”
沈晴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心里只希望对方不要怀疑她刚刚的说法。
好在出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她们了。
沈晴有些犹豫，今天该不该做了这手术，做吧，怕被张嫂子她们发现，不做吧，又不想再耽搁时间了，何况下次又要嫂子找借口陪着出来不容易。
心想应该没有那么倒霉又遇上了吧，一咬牙，还是决定乖乖等着做手术。
只是越等就越紧张，快要轮到她的时候，沈晴猛地站起来：“我，我先上个厕所。”
匆匆忙忙地往厕所里去了。
在小隔间里解决完问题刚要出来，忽然又听到张嫂子的声音，吓得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听张嫂子说：“刚才那个，长得挺漂亮的，是我们家老张单位小裴的爱人，平日里都说他们感情有多好呢，还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小裴还没说出事呢，她这就急哄哄地来打胎了。”
另一个声音说：“她不是说来看月经不调的吗？”
“这鬼话也就你信，看月经不调用得着做这些个检查，分明就是跟我一样，来打胎的。”
“我是跟老张感情不好，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自己不要命，非要去参加这次的任务，我就跟他说了，只要他敢去，我转身立马就把这个孩子打了，不然他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剩下我们孤儿寡母，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什么任务啊，真这么危险吗？”
“那可不是，领导都说了，九死一生，去之前都要写好遗书的，他们要实现他们的伟大理想自己实现去，可别拖累了我，只可惜了小裴啊，年纪轻轻的，连个孩子都没有，平日里还总说他们感情有多好，到头来那女的还不是不肯给他留个后。”
“那说起来也怪不得人家，还那么年轻呢，拖个孩子将来也不好嫁人啊！”
沈晴脸上的血色褪尽，抓着门把的手也不停地颤抖起来，眼前模糊一片，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道裴明盛他不是去参加封闭性的学习培训了吗？
什么叫做九死一生，去之前还要写好遗书？
她们胡说的吧，一定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走之前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己呢？
可是那天晚上他异乎寻常的热情，最后她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他眼神中的隐忍和不舍，还有他在他耳边说的那一句：“等我回来。”
如今想起来，似乎都在向她道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辰歆等不到沈晴出来，便进来找她：“晴晴，你在里面吗？”
沈晴浑浑噩噩地打开门出来，林辰歆见她脸色苍白，一头冷汗，不由得担心起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晴摇了摇头：“我没事。”
林辰歆只以为她是太紧张了，用力握着她的手：“没事的，医生会给你打麻药，不疼的，睡一觉就过去了。”
沈焰也焦急地等在外面：“快，轮到你了，快进去吧，别害怕，我们都在这儿呢！”
沈晴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人推进了手术室，又被安排着躺在了**。
耳朵里听着护士叮叮当当地准备着手术的器具，她突然猛地醒悟过来。
裴明盛他不是去学习，而是去执行一个非常危险的任务去了，很有可能没有命回来！
而他如果回不来，那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她跟他之间唯一的连结了，如果她做了这个手术，那么她将会失去这个世界上裴明盛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
沈晴猛地坐了起来，下床，冲了出去。
护士大声喊她：“哎，你怎么回事，你这手术还做不做了？”
沈晴冲到门口跟等在那儿的沈焰和林辰歆说：“哥，嫂子，我们走，这个手术，我不做了。”
“你想好了？真不做了？”
“对，不做了！”
“即使错过这次比赛的机会，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拿到这个大奖，也在所不惜。”
“对，没有关系，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现在我只想要这个孩子好好的。”
沈晴低下头轻轻地抚着肚子：“我现在觉得，我特别特别对不起它，我居然生出来过要把它杀死的念头，宝宝对不起，你不要怪妈妈，妈妈以后一定都会对你好好的。”
这时手术室里的护士也追了出来：“怎么回事？这个手术你们还做不做了？”
沈焰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们不做了。”
“搞什么嘛，那我告诉你们啊，我们都准备好了，这手术就算不做，费用我们也不退的。”
“好好好，没关系，不用退。”
沈焰和林辰歆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轻松和喜悦。
林辰歆扶着沈晴：“既然想好了，那就回家吧！”
“好，回家。”
既然想通了，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让林辰歆不理解的是，在回去的路上，沈晴依然是失魂落魄的。
她有些担心沈晴其实并没有真正想通，刚才只是一时害怕而做出的冲动行为：“你要是还没想好的话也没关系，也不急在这一时，回去再好好想想。”
沈晴摇头，落下泪来：“不，我想好了，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生下来的。”
“那你怎么还……”
“呜呜呜，嫂子！”沈晴终于忍不住，扑进林辰歆的怀里大哭起来，“阿盛他，他根本就不是去学习，他是去执行任务去了，非常、非常危险的任务，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林辰歆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焰也猛地在路边停下了车。
“我刚才在厕所里的时候，听阿盛单位同事的爱人说的，她不想当带着孩子的寡妇，所以来打胎，她以为我跟她是一样的。”
“不、不一定是真的吧，可能她爱人是真的去执行危险任务了，可阿盛是去学习呢！”
沈焰：“去问一下就知道了。”
说着又启动了车子，这次是直接开往裴明盛的单位。
这种事情，原本是属于机密，不能对外透露的，但沈焰身份不一般，裴明盛的领导还是告诉了他，裴明盛确实执行任务去了。
具体的任务内容不好说出来，但危险性确实很大，遗书也是写了的，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单位就会将那遗书交给他的家人。
沈晴失魂落魄的样子瞒不过家里人，很快，一家人就都知道了，沈晴怀孕了，而她的丈夫，生死未卜。
这真的是一个最坏的消息了。
没有人能感受得到一个新生命到来的喜悦，事到如今，作为沈晴的家人，倒是有点不太希望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了。
她还那么年轻，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带着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是多大的拖累啊。
沈晴自己反而坚定起来：“妈，嫂子，你们的丈夫都是军人，你们都知道军人这份职业，除了有荣耀，更多的是危险，就连我哥，前不久也才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如果在你们怀孕的时候，我爸或者我哥出事了，你们会为了自己将来生活得轻松一些，而把孩子打掉吗？”
贺敏瑛和林辰歆都没有话说了，她们当然不会。
从嫁给这个男人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很清楚，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扮演好军嫂这一个角色。
林辰歆决定告诉沈晴：“其实，裴明盛他知道你怀孕了，他只是不想让你难做，所以才故意装作不知道。那天晚上，他叫我出去，其实就是拜托我要好好照顾好你。”
沈晴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真是个傻子。”
贺敏瑛抱着她：“哭完这次可别哭了，不然以后生出来的宝宝也是个爱哭包。”
沈晴抹掉眼泪：“我不哭了，他会回来的，他跟我说了，让我等他回来，他从不骗我，只要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那他回来以后，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沈晴这边，情绪刚刚变得稳定了一些，林辰歆今天经过这么一番大起大落，也有点儿精疲力尽，趁着两个宝宝睡着了，正想上楼去好好睡一会，忽然有人冲进来大声嚷嚷：“小贺，贺敏瑛，你媳妇儿呢，快叫她去我家看看，我家小琴不好了。”
贺敏瑛一看又是今天早上那老太太，不由一阵头疼：“这又怎么了？”
跟在老太太身后进来的是她的儿媳妇，也就是小琴的妈妈：“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婆婆说早上我们家小琴不舒服，找你们家小林帮忙看的，说是感冒，给吃了感冒药，可是现在她头疼得更厉害了，还发高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林能不能再去帮忙看看？”
林辰歆惊讶：“你是小琴的妈妈？”
“啊，我是。”
“你们今天没有带她去医院吗？”
“啊？不是说就一点小感冒，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这话是你婆婆说的，我没有说过，我跟小琴说了，让她回家找你们带她上医院去检查，最好验个血，查查有没有细菌感染，怎么她没有跟你们说吗？”
“没有啊！她没说过。”她转向老太太，“妈，这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点都不心虚：“不就是个感冒嘛，哪里值当花那个钱。”
林辰歆真的要被她气死了，小琴如果出了什么事，全都是这个老太太害的。
“除了头疼，有没有呕吐？像是喷射状地那样喷出来？”
“有，有的，对，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喷出来的。”
林辰歆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喷射性呕吐，就是呕吐物从口中喷涌而出，这是因为颅内压增高造成的。
而颅内压增高，则意味着颅内感染了。
发高烧，剧烈头疼，喷射性呕吐，接下来有可能是昏迷，甚至是休克。
“还等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啊！情况非常严重，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
沈焰跳起来：“我去开车，送你们去医院。”
“不行，来不及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林辰歆当机立断，“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家，看看小琴的情况。”
颅内压过高十分凶险，除了会导致剧烈头疼、呕吐和昏迷之外，还有可能会导致脑疝，那可是会随时让人没命的。
她怕就算救护车来了，她家里人也糊里糊涂地说不清楚情况，所以还是得她自己过去，到时候要立刻用上抗生素，解决颅内感染的问题。
还要用上脱水消肿的药物，尽快降低颅内压。
小琴妈妈也吓坏了：“真的这么严重吗？”
“你要是想你女儿还能好好地活着，就听我的。”林辰歆甚至顾不上换下身上的家居服，就这么急匆匆地出门了。
沈焰放心不下，也跟了上去。
老太太吓得再不敢说什么了，讪讪地跟在后面。
小琴妈妈凶狠地瞪着她：“这次我闺女要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贺敏瑛捂着胸口：“这一天天的，都叫什么事儿啊！咱们家歆歆也真是辛苦，休个假都休不好。”
田嫂子接口说：“能者多劳嘛，谁叫咱们家歆歆有本事呢！”
“她是有本事，要换了我天天遇着这些事，这心脏也受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