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给孩子打个消炎药, 明天一早做个X光，确诊是肠管破裂的话，就直接做手术吧！”林辰歆说。
孩子奶奶大声叫了起来：“啥？还得等到明天？现在不能治好？那我们不能回去过年了？”
林辰歆哭笑不得, 孩子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回家过年呢！
“大娘，医院治病可不是上菜市场买猪肉, 买完就可以回家了, 孩子这个情况，就算做完手术, 也没那么快可以出院的！”
林辰歆说着, 安排护士来给小男孩挂水打点滴, 孩子奶奶撇嘴：“还以为多有本事呢, 不就是打个针嘛！这针咱们回家也能打，走，先回家去, 过完年再来！”
孩子父亲终于发怒：“要回你自己滚回去, 这儿的事不用你管！”
孩子奶奶：“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大过年的，在医院过夜不吉利……”
孩子父亲二话不说，直接叉着她的双臂就把人给拖出去了。
孩子母亲抹着眼泪：“医生对不起, 之前是我们不好, 没有听您的话，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啊！”
林辰歆：“我们会尽力的。”
小男孩这边才放下, 又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的症状是腹痛腹胀, 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 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几天下来，眼见人就瘦了一圈。
“这种情况有几天了？”林辰歆问。
女人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有三四天了，因为以前挨过饿，所以一直以来偶尔也会有胃疼、胀气的小毛病，这次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以为只是小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想着熬两天就好了，再加上快过年了，也不想上医院沾染“晦气”，所以也没有跟家里其他人说。
谁知道情况越来越严重，开始的时候还能喝点粥什么的，到今天是真的滴水未进，为了年夜饭操劳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上，才被家里人发现送了过来。
就这样，家里其他人也颇有微词，怪她病得不是时候，害得一家人过不得一个安生年。
女人也是一脸惶恐，做了大错事的模样。
林辰歆看着这对抱怨不休的年轻男女：“你们是病人的什么人？”
年轻男人表示他是病人的儿子，旁边的女人是儿媳妇。
林辰歆满心不悦：“她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了，这么多天不吃不喝，你们居然都没有发现，还好意思责怪她？”
儿媳妇撇嘴：“她自己从来不上桌跟我们一块儿吃饭，每天躲在厨房自己偷偷吃好的，她自己不说，谁知道她啊！”
就连今天大年三十，她也没有打算跟全家人一块儿上桌吃团圆饭，要不是突然饿得晕倒在厨房里，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根本没吃饭呢！
病人一听急了：“我没有，我不是，我把好菜都留给你们，我在厨房吃的是剩饭……”
“谁让你吃剩饭了？别说得好像我们虐待你似的，咱家的钱可全都攥在你的手里，你爱吃啥吃啥，可别在这儿装！”这媳妇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好了，都少说两句，医生，您快看看，我妈这是怎么回事啊？”病人儿子吼了一声。
这大晚上的，一时也做不了什么检查，林辰歆让病人躺下，伸手按了按腹部，按到胃部的时候，病人大声叫痛，又说了一句，像是里边装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得慌。
林辰歆若有所思：“发病之前吃过什么？”
病人的儿子媳妇都看向病人：“妈，你吃过什么赶紧跟医生说。”
女人赌咒发誓，她什么都没吃过，每天只吃上一顿吃剩的剩饭，绝对没有给自己开小灶。
既然这样，林辰歆一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这样吧，先给打个营养针，补充一下营养和水分，明天早上再做个胃镜看看是什么情况吧！”
病人的儿子倒是没有什么异议，赶紧去交钱去了。
病人的儿媳妇像是憋了满肚子的话，跟着林辰歆一直念叨，说她这个婆婆她可真是受够了，一天天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全世界都在欺负她似的。
从她嫁进来开始，就没见她上桌吃过饭。
一开始还以为是丈夫和公公太过分了，居然不让婆婆上桌吃饭，为此她还跟丈夫吵过架，后来才知道丈夫和公公也为这事烦着呢！
根本就没人不让她上桌吃饭，是她自己死心眼，认为女人就不该上桌吃饭，死活要躲在厨房里吃剩饭剩菜。
渐渐时间长了，也管不了，只好随她去了，就连她年夜饭不上桌，也都习以为常了。
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她都不舍得吃，非说要留着给他们吃，一直留到坏了，才不得不吃掉。
这样也就算了，她还爱念叨，天天念她为这个家做牛做马吃了多少苦，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一家人怎么虐待她呢！
实际上公公每个月挣的钱，全都交到她的手里，儿媳妇自己跟丈夫也是每个月都把收入的一大半交给她当生活费。
那么些钱完全够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了，结果她偏偏就是要自我虐待，自己非要过苦日子给别人看。
“就前些天，过年搞卫生，翻出来一包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柿饼，都长毛了，我给扔了，结果人家哭得啊，非要捡回来说她能吃……”
“你说什么？”正在埋头写病历的林辰歆猛地抬头，“你说她吃了柿饼？”
“可不是嘛，都不知道是她啥时候藏起来了，放了多少年了，完全变了颜色了都，要不说根本看不出来那是柿饼……”
“吃了多少？”
“谁知道呢！估计怕我又扔了，得全吃了吧！”
“走，过去问问。”林辰歆立刻站了起来。
病人就是长期水米未进饿晕的，输了营养针之后，眼看着脸色都红润了一些，正睡着呢！
林辰歆轻轻摇醒她：“大姐，你最近是不是吃了柿饼？”
病人的眼中闪过一阵慌乱：“我没吃，我洗干净晒干了，好好地给他们收着呢！这么好的东西，我可舍不得吃。”
病人儿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妈，人家医生又不是来找你兴师问罪的，你吃了就说吃了，没吃就说没吃，别跟医生说谎。“
病人这才扭捏捏捏地说：“就，就吃了两个，我，我就替他们尝尝，看看味道坏了没有。”
“只吃了两个？”林辰歆有点不太相信。
“可、可能有五六、七八个吧，不是我贪吃，他们就是不知道爱惜东西，我要是不吃掉的话，早晚又得被他们扔掉。”
她儿子不耐烦地说：“吃了就吃了呗，又没人嫌你吃得多！早点说出来多好。”又转向林辰歆，“医生，她说的那个柿饼，也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了，怕就是吃那个吃坏了肚子。”
林辰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母亲这个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得了胃结石。“
“啊？胃结石是什么东西？”
林辰歆便向他们解释了一下，简单来说，柿子中含有大量的鞣质，在胃酸的作用下，鞣质与蛋白质结合成鞣酸蛋白，而鞣酸蛋白则会跟柿子中含有的果胶、树胶以及纤维素粘合在一起，形成胃结石。
“医生您的意思是说，我妈的胃里长石头了？”
“对，如果胃结石通过消化道进入肠道中，还有可能会造成肠梗阻，这个我们明天要进行一下详细的检查才能确定有没有。”
“那怎么办啊？这个需要开刀把石头弄出来吗？”
林辰歆想了想：“先尝试一下保守治疗吧！你们家里有碳酸饮料吗？”
“碳、碳酸饮料？”
“也就是可乐或者汽水。”
“有啊，刚好买了几瓶，打算过年这几天给家里的孩子喝的。”
“那你去拿来，给你妈多喝点试试。”
“医生，这个汽水可以治病？”
“别的病治不了，对于她这个情况却刚好对症，汽水中释放的二氧化碳可以穿透胃石的表面并且溶解其内部的纤维结构，促进胃石的溶解，如果运气好能化掉的话，就不用做手术了。”
“好的，谢谢医生，我这就回去拿！”
病人儿子兴冲冲地回家，取回来两个玻璃瓶的饮料，一瓶橙色，一瓶棕褐色：“医生，这是橙汁汽水和沙示汽水，您看喝哪个？”
如今市面上橙汁汽水比较常见，到底有多少橙汁的成分林辰歆不好说，反正喝起来就是一股调配出来的香精味儿，但即便如此，在缺少各种饮料的这个时候，汽水还是很受欢迎的。
特别是在夏天的时候，连同玻璃瓶子一起浸泡在冷水桶里，要喝的时候拿出来撬开盖子，喝上一口，消暑解渴。
沙示汽水看起来很像可乐，喝起来味道也有点像可乐，喝不习惯的人会觉得味道怪怪的，但喝习惯了却会爱上这种味道。
林辰歆点点头：“都可以，少量多次，慢慢尝试着，看能不能喝下去。”
病人媳妇满心疑惑：“喝这玩意儿真可以治胃结石？”
“医生都这么说了，总不能是哄咱们玩的，反正试试呗！”
那女人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你们给小宝买的汽水吗？我不能喝，我怎么能跟个孩子抢东西吃呢，不行不行，我不喝！”
“医生说这能治你的病！两瓶汽水多少钱，要做手术的话多少钱？这个数你不会算吗？”
“那，那我尝尝。”
大伙儿都紧张地看着这女人喝了一口汽水，特别担心她会像他们之前说的那样，喝水都能吐出来。
结果居然并没有吐！
“太好了，没吐，赶紧多喝几口！”
“林医生，吃柿子真的会长胃结石吗？那以后岂不是不能吃柿子了？”
“这也不一定，跟个人的体质有关系，只要不要空腹吃大量的柿子，一般是不会有问题的。”
“还有这个汽水，连石头都能化掉的话，那一般人喝下去，肉长的肠胃受得了吗？”
“我们的肠胃可以一般的石头耐造多了，放心吧，正常人喝个一两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的。”
大年三十的夜晚，就在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在急诊科里忙忙碌碌的脚步中过去了。
大年初一一大早，天才蒙蒙亮，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急诊科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
非常神奇的是，那女人喝汽水越喝越畅通，到了早上的时候，居然嚷嚷着肚子饿了，可他儿子媳妇没敢让她吃饭，说是得问过医生再说。
医生说了，还要做胃镜呢，做胃镜之前不能吃东西，不然会被食物遮挡看不见。
然后这女人去上了趟大号，回来还说拉出了不少小石头一样的东西。
回来之后告诉了林辰歆。
林辰歆问：“怎么样，感觉胃里还胀吗？”
“不胀了，就是火烧火燎地饿得慌，一个劲儿想吃饭。”
“我们食堂里应该有粥，让你们家孩子买点回来给你吃吧！”
病人儿子不解：“不用做胃镜了？”
“既然好了，就先不用做了，做胃镜也挺难受的，这几天吃东西先悠着点儿，少食多餐，还有汽水也继续多喝几天，注意观察一下，有什么不舒服的立刻再送来医院。”
“对了，柿饼也千万不能再吃了。”
“知道了，谢谢医生，回去之后我立马就把剩下的柿饼给扔了，以后也再不买这些东西。”
他们也是吓坏了，谁能想到吃柿饼还能吃出这么大的毛病来呢！昨天晚上都发愁一晚上了，如今听说不用做胃镜，也不用手术，全家人都轻松了。
“林医生，这回可是多亏了你了。”
“妈，以后可别老想着去省那个钱了，您一辈子省下的那点钱，还不够一次上医院看病开刀的钱多呢！”
大过年的不用做手术，这算是一件高兴的事了，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出院去了。
另一边那孩子一家就远没有那么乐观了。
孩子醒过来了，但精神萎靡，遵医嘱不能吃东西，蔫蔫地躺在他妈妈的怀中，看着就叫人心疼。
“拍片那边上班了，先去做个X光吧！”林辰歆说。
片子拍出来，很明显的膈下游离气体，肠管破裂无疑了。
“准备一下，做手术吧！”
“医生，您上次不是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好打麻药，那做手术会不会很疼啊？”
“放心吧，我们现在的麻醉师都是很有经验的，而且还会配合针灸的止痛，孩子不会受太大的罪的。”
“那做完这个手术，孩子就一定能好起来吗？”
林辰歆的脚步顿了顿：“我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