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就这么一份清洁工的工作，还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呢！到底是吃公家粮的，虽然扫地的名声不太好听, 但旱涝保收，每个月按时领工资不是？
邓大姐来找林辰歆，除了揣着账本, 手里还拎着几条小黄花鱼, 已经收拾干净了，放水里一滚开, 撒上几粒小葱花就是一锅鲜美的鱼汤。
这是邓大姐知道沈焰不在家, 特地带给林辰歆当晚饭的。
听林辰歆说要去找凤妮, 索性让林辰歆把小黄鱼也一起带过去：“这鱼你带过去, 给她补补身子，那丫头，平日里节省得很。”
邓大姐在食堂可是见过, 凤妮有时候赶不及回家做饭, 就在食堂里打二两白米饭, 浇点不要钱的紫菜汤就这么吃下去算一顿了。
吃完洗干净饭盒再打一份有肉有菜的饭带回去给她家男人。
林辰歆也没跟她客气，拎着小黄鱼就去了。
凤妮刚刚给莫向军针灸完，正在收拾用过的银针呢, 一转头看见林辰歆进来, 惊喜道：“林医生，你怎么来了？”
她的肚子已经鼓起很明显了, 虽然人有些瘦，但精神瞧着还是很不错的, 最重要的是，脸上带着幸福平和的笑容, 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最近忙，有好些日子没过来看你们了，向军最近怎么样？”
“还行，扶着东西能慢慢走几步。”
那就是病情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柳敬益老先生的这套针灸疗法功不可没。
林辰歆上前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凤妮，上前帮莫向军检查了一下：“不错，针灸还是要每天坚持，平时还是要多走动一下，坚持锻炼，凤妮，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样？”
凤妮笑着抚摸肚子：“最近开始变得调皮起来了，晚上动弹得厉害呢，不过这孩子懂事，一直没怎么折腾我。”
对于林辰歆送过来的小黄鱼，她也没有太客气：“这鱼可真好，沈团长要没回来的话，林医生今天就在家里吃吧？”
林辰歆也不客气：“太好了，又可以蹭一顿，我还在发愁今天的晚饭怎么解决呢！”
莫向军也高兴起来：“我去做，林医生也尝尝我的手艺。”
“好，那就辛苦你了。”
对如今的莫向军来说，最高兴的事莫过于能为家里多做点事，以显示自己并不是个废人了。
这个时候，别人表现得越坦然，他的心里就越舒服。
凤妮也没说要帮忙，就让他自己去忙活。
“这布料可真软和。”凤妮摩挲着手里林辰歆送来的布料。
乡下人没有布票，想要去城里的商店买一次布料是十分难得的事，一般平日里穿的衣裳都是家里自己织的土布，粗糙，硬，得洗到快要坏了才能变得软和起来。
所以乡下给刚出生的小婴儿做衣裳，极少有用新布的，一来是舍不得，小孩子家家没必要穿那么好，二来也是用旧衣裳改的比较柔软，不会磨坏小婴儿嫩嫩的皮肤。
凤妮这辈子第一次穿上从外面买回来的布料做的衣裳，还是刚跟莫向军确定关系的时候，莫向军带她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买的一块浅黄色带小碎花的的确良布料。
的确良真好的，摸上去滑溜溜的，又薄又韧，用力抓一把都不会皱，颜色又鲜亮。
凤妮以为，的确良是这世界上最好的面料了。
可林医生今天送过来的这布料又不一样，虽然是纯白色的没有什么花色，但实在是太柔软了，摸起来像棉花一样，软软的，扯起来还有一点点弹性，这穿在身上得有多舒服？
林辰歆还怕她嫌弃白色太素净了，解释了一句：“这是纯棉的，没有用染料染色，对宝宝的皮肤好。”
要换成别人，还真拿不出来这样的面料，就算商店里也没有得卖的。
多亏了她妈知道她这个人爱讲究，特地找人从棉纺厂里弄来的还没有染色的白胚布，针织面料，林辰歆本来是打算用来做睡衣穿的，吸汗又透气，在家里穿着舒服。
用来给刚出生的小婴儿做衣服那是最合适不过了，所以才特地拿了过来。
凤妮翻来覆去看得爱不释手，就是有点舍不得：“这给孩子做衣裳多浪费啊，孩子长得快，第二年就穿不上了，林医生，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我用旧衣裳改几身就行。”
林辰歆既然拿出来了，就肯定不会再收回去，只让她放心用，家里的布料多的是，都用不完呢！
只是没想到，凤妮到底还是没有心安理得地用了她的布料。
几天之后，凤妮给林辰歆送来了一套衣服。
“林医生，这是用你拿过来的那块布料做的，手艺不好，你别嫌弃，布料太大了，做完还剩下一点，我就用来做了几条小裤子，以后给宝宝穿。”
林辰歆已经顾不上说她太跟自己见外了，因为实在是太惊讶，什么叫手艺不好，如果这都不叫好手艺，那这世上就没有手艺好的人了。
这种纯白的棉布，在林辰歆的眼里，顶多就只能用来做做睡衣什么的，不讲究型款，只要宽松舒适就行。
可凤妮做出来的这套衣服却完全打破了她这一固有的印象。
让林辰歆差点以为对方也是穿越过来的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跨时代的审美。
这是一套运动服，小翻领，领口是蓝色的，袖子和腰身的两侧、长裤的两侧也各自添了两条细长的蓝色条纹，这蓝色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让整套衣服的颜色一下子变得鲜亮和活泼起来。
林辰歆忍不住当时就拿进卫生间里试了试，凤妮明明没有给她量过尺寸，可做出来却像是量身定做的，大小和长度都刚刚好。
肩膀的位置刚刚合适，腰身处有一点点收腰，显得身段窈窕，但又不会收得太紧，毕竟现在的审美还是不能接受太玲珑有致的。
裤子是那种贴身然后裤脚的位置有一点点微微喇叭的造型，像林辰歆这种身高腿长的人穿起来特别好看。
哪怕林辰歆见多识广，也忍不住赞叹：“这也太好看了吧，凤妮，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凤妮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林辰歆，前些时候电视上不是播了排球比赛嘛，她凑热闹也去看过几眼，记住了女排运动员的服装，就仿着做了一件。
至于裤子，电视里女排运动员穿的是短裤，这会儿大街上可没有哪个女的敢穿着短裤走出来，所以就做成了长裤。
但白色的长裤要做得好看不容易，她就学了之前在裁缝铺里的《大众电影》杂志上的图片上学到的款式，再加上跟上衣一样的蓝色条纹装饰。
最后，凤妮紧张地问：“林医生，你真的觉得还行吗？可以穿得出去吗？”
要是林辰歆不喜欢，那她就糟蹋了这么好一块布料，可怎么才好啊！
林辰歆当然不会不喜欢：“这衣服超好看的，凤妮你可厉害啊，比在商店里买的都好看多了，还合身，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啊？”
林辰歆身材好，高挑，苗条，但在商店里买现成的合身衣服并不容易，要不就是太大了，偏小一点的码数又不够长。
像这套这么合身的衣服在商店里是万万买不到的，而且款式也比现在商店里挂出来的衣服好看多了。
凤妮被她夸得脸都红了：“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一家人的衣裳都是我做的，做得多了就有经验了，看一眼就的知道得差不离。”
这哪里是经验啊，妥妥就是天赋啊！
林辰歆忽然想起什么，翻开了一下衣服的针脚，缝线细密匀称，不过还是看得出来，这是手缝的。
凤妮又不好意思地说：“要是用缝纫机缝的话，针脚会更好看平整一点。”
“你会用缝纫机？”
凤妮摇摇头：“没用过，不过看别人用过。”
她当姑娘的时候，村里有个小媳妇陪嫁里有一台缝纫机，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跑去别人家里，看小媳妇踩缝纫机做衣服了。
真神奇啊，就这么“哒哒哒”地一踩，一行行细密整齐的缝线就出来了，手缝要半天才能缝好的衣服，用缝纫机一眨眼就能缝出来。
她做梦都想自己上去摸一摸，踩一踩。
可缝纫机太贵重了，小媳妇每次用完之后，都要小心翼翼地用干布擦一遍，然后收好，用一块专门的布料盖起来，不舍得给别人碰一下。
更别说给她用了，用坏了怎么办？她家又赔不起。
凤妮一直到出嫁，也没有机会碰一碰缝纫机。
后来嫁给了莫向军，家里肯定是出不起一台缝纫机作为陪嫁的，莫向军家里条件也不太好，弄不到缝纫机票，也买不起。
不过莫向军答应过她，等以后日子好过了，一定要想办法给她买一台。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现在谁都没有心思再想这个事儿了。
“缝纫机啊，我有啊！”林辰歆说，“以后你要是再做什么，就来我这里用就好了。”
说起缝纫机，放在她这儿可真是暴殄天物，当初她都说了，不要带过来，带过来了也是放着，她也不会用。
她妈非说得让她学，以后好给孩子做衣服穿。
好吧，送过来了，到现在她碰都没碰过一次，一直放在那儿积灰呢！
凤妮的眼睛亮亮的：“真的吗？那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呃，在哪里来着？
林辰歆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刚搬来的时候，她让人帮忙搬到二楼的书房里去了。
她家这台缝纫机是新款的，上面的机器部分可以翻下来收到台下，不用的时候还可以当桌子用。
这缝纫机她就没翻出来过，一直在书房里当小书桌用呢！
林辰歆不好意思地搬开上面的一摞摞书，用手拍拍上面的灰尘：“这儿呢！”
好像还得翻出来，她左鼓捣右鼓捣一下，好在不是很难，终于让她给弄出来安装好了。
凤妮的态度就虔诚多了，满眼羡慕，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
林辰歆直接抓住她的手按了上去：“怕什么，随便摸，又摸不坏，想试试怎么用不？”
凤妮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会的，别给你弄坏了。”
“不会就学嘛！”林辰歆从底下抽屉里翻出来一本说明书，“照着这个学。”
“对了！”林辰歆哒哒哒地跑回房间，拿过来一条膝盖破了个洞的军裤，“这是你们沈团长的裤子，我也不会补，要不你帮忙给补补？”
凤妮连忙接过来：“没问题，我回去就给你们补。”
“干嘛回去补啊，就在这儿，用缝纫机补。”
“不行不行，我不会的，会弄坏的。”
林辰歆听她声音不对，抬头看时，发现她居然眼眶都红了。
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那行吧，这裤子可以用手缝的，不过我还想让你帮我再做一套衣服，得用机缝的，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学会了再给我缝，可以不？”
“那……你要做什么样的，要不我帮你裁好了，你去找别人缝？”
“不行，别人的手艺我信不过，找别人缝的话我干脆就不要了。”
“这……”凤妮为难地低下头，两只脚尖不安地互相搓着，“我，我……”
林医生帮了他们家那么大的忙，她说过做牛做马也要好好报答的，可现在林医生只不过提了一个想让她帮忙做身衣服的小小要求，她居然都做不到，还提什么报答啊！
凤妮的心里难过死了。
可万一弄坏了林医生家的缝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