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一举两得
本来不想参与这事。可在马上坐了一会,眼见着越来越多的流民渐渐的由远及近,薛冷玉心中实在还是惦记着这许多无辜性命,忍不住的道:“展大哥,你们……商量出什么结果了。”
是杀?是放?还是按着她的计划来?
展风颂由着马不急不缓的向前走去,薄唇微抿,并没有急着回答,眼光也看向远远的天地之间。深邃的薛冷玉不知该如何猜测。
等了等,见展风颂并没有想回答的打算,薛冷玉心里着急,手肘向后捣了捣他身子,却打在冰冷的盔甲之上:“喂……说话啊……”
展风颂轻轻握了她手臂,低下头来看她,缓缓道:“冷玉……你以为朕,当真是个嗜杀的皇帝吗?”
薛冷玉愣了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展风颂眼中那抹深邃的痛刺伤了她。
展风颂的笑容,有着绝不该有的伤感。视线从薛冷玉脸上移走,遥不可及的落在某处:“冷玉……朕这一生,非生即死,从来没有过选择,从来由不得一点心软。如今走到这位子。也便不在乎任何人如何看待,可是……朕却不希望你将朕看的如此不堪。”
薛冷玉心中某处,控制不住的痛了一下,这在人前巍峨如神的男人,却独自背负了多少痛彻心扉的过往,如今将伤口敞开,血淋淋的放在自己面前,便是自己再对他的所作所为有诸多不满,难道还能忍心洒上那一把盐?
何况他对自己,从来不曾有亏欠。若不是心中已有所属,那个女子能拒绝这样强硬温柔。
幽幽的叹一口气,她薛冷玉,终究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回眸看了他刀削一般的俊面,那年轻的脸孔上,有着和年龄并不符合的沧桑和事故,心中一阵酸楚,不由的抬手抚了上去,想要将那脸上的哀伤拂去。
手掌碰到他脸颊,两人均是轻轻一震,展风颂低了头,眼中流露出一抹柔情和喜悦,伸手抓了她的手掌,也不避忌在诸多人前,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感觉她往回缩,随即便放了手。
薛冷玉一下子红了脸。这……好像还是展风颂对她的第一个吻,虽然只是礼节性的,却还是让她心里一阵狂跳。本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可是此时情景,却无法克制。
薛冷玉将头垂的极低,喃喃道:“展大哥……你别误会……”
展风颂也低头看了她,见薛冷玉连那粉白脖颈都染了一抹微红,心里便是明白她刚才那举动并非有心,心中还是难免的一抹柔情缓缓散开。可他历来都是强硬狠历的,情场上的甜言蜜语,还真不是很会说出口。
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此时恨不得将翼行揪来讨教一番。教教他该这么对女孩子说那些有的没的,真的假的花言巧语。
两人之间气氛正有些尴尬,只听前方人声嘈杂起来,薛冷玉也觉得眼下这样实在不好,急忙的抬头想找些事情来岔开这事情。
抬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队伍又往前行了这一段时间,不知何时的,涌了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过来。一眼望去,至少也有几百之众。
这,怕就是凉伊的流民了吧。竟然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这么近的地方。不过虽说离的近,展风颂身边前后左右,却是几层士兵重重的保护在中间,怕是流民闹事,冲撞了圣驾。
原来他们商议完了,虽然隗裕等人对薛冷玉本身十分不满,可是她的提议,却是终究觉得可行。那楚王有几分斤两他们心里都有数,这次亲征,不过是想拉拢民心,打起替天行道的旗子。即是如此,那么这样天上掉下的机会,却是不该放手。
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流民可杀,却哪里可能杀的一个不剩,这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只怕是新帝残暴的名声,就不好逆转了。
流民乱哄哄的挤作一团,声音嘈杂,虽有一排排的士兵拦着,却因为看见了展风颂,纷纷的想要往这边靠的更近。他们本来是想进国都寻条生路的,谁知路上遇上了皇帝的军队,先是被驱赶,后来莫名的又被放行。
再听士兵说起,展风颂御驾亲征,是为了对付楚王收复凉伊。还大家一个安定的生活,众人便更激动难平,乱作一团的挤到展风颂面前。
叶藏几人也飞马到了展风颂身边守着,皱眉看了这黑压压的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
那群流民经过这数天的长途跋涉,又饥又累之下,早已是个个蓬头垢面,老弱妇孺都已是停了下来便坐在地上哭诉,年轻力壮的却还奋力往前,想要在展风颂面前好好的诉一番苦。
此时不说还待何时,薛冷玉回头看了展风颂,催道:“快说快说。”
抚恤民情,立威立信,这样便是大好时候。这些流民此时具是身心具疲,对未来惶恐无依,这个时候如果能有人站出来给他们足够的支持和帮助,还怕拉不住民心?
展风颂抿了抿唇,知道薛冷玉是什么意思,微想了想,看了叶藏一眼。
叶藏明白他的意思,连忙趋马前进了两步,放声道:“大家都不要慌,静一静,静一静。”
见有人出来说话。流民的注意力便全部集中了过来。看叶藏身穿盔甲骑着高头大马,便都猜测他至少是高官,一部分人也就住了嘴听着。那声音虽然还吵,却是小了一些。
叶藏做了个安抚的动作,道:“我知道大家都是因为楚王残暴,从凉伊逃出来的百姓,如今我皇正要亲临凉伊,肃清叛臣,还大家一个安定平和的日子。”
叶藏说到皇帝,众人目光也就纷纷的看向那众星拱月的一骑骑乘。乱音更重。
皇帝在这个年代人的眼中,是个高高在上不可直视的犹如神一般的存在。普通的百姓。便是一生也不一定能知道皇帝长的是什么样子,如今亲见,却又听着一路留言,说了展风颂种种,好的坏的,善的恶的,人群中一时开了锅一般的乱。
便是听叶藏说皇帝是要还凉伊一个安定和平,这话,又如何能就信了。
见叶藏的话没有引来应该的感激涕零,展风颂心里有数,不急不缓的开了口,那声音虽然不大,却蕴含着内力,一字一句,极有威严,句句不落的灌进每个人的耳中。
展风颂缓缓扫视着被士兵挡在身前的众人,道:“朕知道这些日子,大家都受苦了。如今即是被朕遇见,绝没有不管你们的道理。”
众人听了这话,乱哄哄的声音顿时小了一些,什么许愿都是假的,什么收复凉伊,这都是看不见摸不着不能立刻兑现的事情,那些流民这一路颠簸,饥累交迫,要的便是马上能解决他们的困难。
展风颂微转了头:“叶将军,命令大军暂停前进,安营扎寨。搭建临时帐篷安置流民,准备食物,命军中大夫在各营中巡诊,老弱妇孺若有伤病,先行救治。”
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叶藏一愣:“皇上,可是……”
展风颂的声音不容反驳:“虽然收复凉伊不可迟缓,可是这些人也是我韶吴子民,难道能丢下他们不管?如今既然是朕登了皇位。便断不能容忍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难民有一刻的安静,随即人人热泪盈眶,欢呼如雷,那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全部跪在了地上,对着展风颂连连磕头,纷纷泣不成声,一片皇上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再多空话假话,也不及流离时的收容,饥饿时的食物,病患时的医药。就算是展风颂的名声多么不堪在外,就算是他怎么大逆不道上的王位,老百姓见了凉伊城中楚王的残暴,又见了如今展风颂的行事,高下立分,还哪里管得了那许多流言。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展风颂唇角不由的溢出了一丝笑意,低头看了薛冷玉,薛冷玉也正抬头笑看了他。
如此这般多好,又拢了人心,又不必杀人。岂不是一举两得。若像打天下那般坐天下,又能坐得几时?
再详细吩咐了一番,叶藏等人领命匆匆各去忙碌,军中士兵虽然对这事情心里些诧异,可是一来军人的天职便是遵守命令,二来自己家中何尝没有妻子父母,对展风颂这样行为,也难免的有了一些敬佩。
流民随乱,可是了展风颂这一番话,心里便多少有了一丝安稳。随即见大军真的停下,便就地分成小队,忙忙碌碌的开始为他们搭棚,埋锅造饭,当真是说的如何便做的如何,没有一点做假,心里对展风颂的感激便更甚。
隗裕他们,对薛冷玉虽没有好感,可是还是按着她的说法,将流民分作几十人一组,老弱病残,特别是带孩子的母亲优先安排,让随军大夫诊治伤病,一时间,草地上炊烟袅袅,虽然依旧嘈杂无比,却是也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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