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依冷哼一声,暗道你们胃里吐出来的东西不也一样,小安子中毒想必跟你们逃脱不了关系,这事儿还真没打算就此作罢。刚刚抵达储秀宫,就平白无故加害于人,还不是冲着她来的吗?
“我,我一定会告诉姑母的!”紫衣女孩一跺脚离开大堂,其他秀女便也尾随着出去了。
小安子渐渐呼吸顺畅起来,嘴唇有了血色,脸色也不再那么惨白,扶着地起身给莲依跪下,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道:“奴才谢谢主子的恩德,今后,奴才做牛做马必然偿还。”嗓音有些怪异,可口音还是标准的。
“小安子,你能说话了?”秀儿惊呼一声。
小安子抓了抓辫子,咧嘴笑了。
莲依拉他起来,心中隐约透着不安,看来这宫中,还有太多是她不知道的。揉了揉发麻的腰肢,想这助人为乐的感觉还算不赖。
莲依转身坐在椅子上,哪知屁股还没坐安稳,又听秀儿大叫:“小主,糟了,刚才你得罪了乌兰格格。”
莲依有些无奈,望着被惊吓到的小安子,叹了口气:“秀儿,你可不可以不要一惊一乍的,怪吓人的。那乌兰格格是谁?”
然后秀儿再一次趴到她耳边,轻言:“乌兰格格是博尔济吉特氏,是静妃娘娘的亲侄女儿,当今太后的侄孙女儿。宫里人私下传,她早就是内定的妃了,跟秀女在一起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您得罪了她,恐怕今后日子难过呀。”
听了这番话,莲依暗自思量:那又怎样?会死人吗?会……她有点后怕,可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还好历史上已经认定自己就是康熙的老亲娘。等等,没记错康熙应该是顺治十一年三月生人,现在都顺治十年九月了,到时候孩子哪儿来的?她不是狗狗,没办法四个月下崽啊!难道穿越小说上也不全是虚构的,真的会因为多出来的人,而改变历史?
瞥到了桌子上一只还剩些水渍的茶碗,她忽然想到什么。“小安子,刚才你可是喝了这碗茶?”
小安子点点头,眼神透露着疑惑,不知佟小主到底要说什么。“刚才小主们说我赶车辛苦,就赏了这茶喝,还有股香味呢,因为渴,就都喝了下去……难道说?”
莲依将碗递给秀儿,让她悄悄拿去给乔太医看,里面可否是填了料的。按照秀儿的语气,这位乔太医应该不是恶心肠的人,信得过。嘱咐过秀儿,又打发小安子回去给十一爷报个平安,询问他家爷名讳,那小安子却又死活都不敢说。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他还说要拿自个儿当主子的,这会又想起对十一爷忠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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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西厢房,此刻倒是冷清清的……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翌日清晨,因为秀儿睡在南屋,莲依便自己穿衣,腰此刻倒是不再那么痛了,或许现在对她来说,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偶尔,轻轻感叹一声,又不知能够叹给谁听。昨夜三更过后方才入眠,说不出心头到底是什么滋味,这么多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过的,不曾留恋,不曾害怕,甚至不曾理解孤单。不求那么多,便不会不快乐,这样的定义一直被她苛求成为自己的真理。
“怎地这般哀愁?”听见一声响动,门被人推开,十一爷笑得一脸灿烂站在门口,却见到莲依一脸怒气望着自己。
“喂,我要是还在睡觉怎么办?这可是女儿家的闺房!”莲依嘟着嘴巴瞪他,他这个人怎么能如此不讲礼貌,女孩子家的屋子说闯就闯。
十一爷摸了摸下巴,倒是未曾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丝毫不对,倒是反问莲依道:“真是好生厉害,你的梦话如今也说的如此有味道?小生实在佩服。”
莲依瞥了他一眼,张口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你的名字叫什么?如果你觉着这么问是大逆不道的话,你便不说。”她只是好奇,可不想因为这一丁点的好奇心,送了脑袋。
十一爷坐到茶桌旁,给自己斟了杯茶,头都不抬,把玩着手里装满水的杯子,似乎根本没觉得自己是外人。“你问什么本宫都会告诉你。唉,算了,又没外人,我跟你不端架子。我叫博穆博果尔,你称我博果尔便好,十一爷什么的,听着就外乎。”
博果尔?听见这句话,莲依愣愣地如同木头一样望着他干净的面容,竟是一句话都讲不出。他是博果尔?那个如果不是极为熟悉清史或者常看清朝改编电视剧都不会记得的人?那个清史稿上仅仅有一句“襄昭亲王博穆博果尔,太宗第十一子。顺治十二年,封襄亲王。十三年,薨,予谥。无子,爵除。”的人?那个被所有人忽略,遗忘,丝毫不在意的人?
为什么来到这个朝代,率先遇到的,竟然是你。
“这样的结局,太惨了。”莲依喃喃一声,眼神哀愁。
他不解:问莲依道:“你说什么?“糟糕,被他听到了,莲依撇了撇嘴,赶忙岔开话题:“我是因为刚才的词儿,忽然想起了李煜啊,他的下场多悲惨。““命里注定他是皇帝,那便得自己担着一切。承受不起,死有余辜。”他的瞳孔在这一刻绽放着一种莫名的光芒,似是兴奋,又如恐惧,让莲依半分都看不透彻。
“砰”的一声,茶杯被博果尔不小心碰到掉在地毯上,滚落开来,滚烫的茶水润湿在上面形成朵朵花的形状。博果尔一愣,连忙去捡茶杯,不想太过着急手指被烫到了,低吼一声,莲依走过去蹲下查看他的手指时,已经是一片红印。
“笨”。莲依只是吐唇说了这一个字,便将系在衣襟上的帕子抽下,想要包在他手上。
博果尔想反驳,张了张口又没说什么,只是抽回了手指,道:“对不起,过些日子,我赔你只更好看的杯子。”
秀儿在此刻跑进门来,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各自请安后,悄悄附在莲依耳边道:“乔太医只说:‘竹桃虽美伤人深,但得春日不留痕。’”
莲依点点头,看来她猜得也没多大错,果然是夹竹桃的毒,后一句是说春日封赏的事吗?这乔太医难道也只是位普通的太医而已嘛?他怎会猜测得这般清楚呢。
“佟小主,太后娘娘宣您去一趟慈宁宫。”一位打扮似是总管太监的人匆匆忙忙跑进来,回身看见博果尔,才打千儿说:“十一爷在,奴才眼拙刚才没看着,主子吉祥。”
博果尔一点头,算是让他起身,冲着莲依用唇形无声地说了一句,“小心”,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博果尔,再见!”莲依忽然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看到那身影一僵,忍不住笑了出来,回神见到低眉垂首的那位总管,咳了一声,道:“你先关上门出去,在门口候着吧,我马上好。”
“喳。”他应着退了出去。
“秀儿,赶紧帮我梳头,整理衣服。”莲依的语气有些慌忙,这会还未选秀,太后就已知道她本就不是好事,更何况还是召见呢?
“该不会是乌兰格格告状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了吧?”秀儿一边替她绾发,一边担心道。
莲依将食指放到口上,轻轻“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门口,摇了摇头。
在这宫里,没人还要忌惮隔墙有耳,更何况此时门口真有太后的耳朵?况且,这事必然不会是秀儿想的那么简单,她堂堂太后,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坎坷,能辅佐着小皇帝承担天下,怎会为了一点亲戚私情找自己麻烦?那也太不值当。
秀儿知趣闭紧了嘴巴,没再说什么,手上却左缠右绕摆弄着发丝儿,一刻也不敢耽误。
临出门前,莲依从珠宝匣子里找出一枚最不起眼的珠子塞进袖口,拉开门道:“公公,咱们走吧。”
那总管一声未吭,在前面引路,待走过长信门的时候,莲依快走几步拦住了他,将珠子塞到总管手里,柔笑一声,“公公送到这儿就好了,前面的路莲依认识,自己去便好。”
总管没多说什么,谢过便收下了,正如这是他应得的,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秀儿不解地小声问,“为什么不挑颗好些的珠子送呢?闫总管也算太后面前的红人,多打点也是好的。”
“这珠子我拿的都有愧,将来万一不注意惹怒了谁,真查起那储秀宫分发的润头,少了越值钱的,越说不清,人心难测。”莲依的心里有点堵得慌,觉着在这儿活的太累。
秀儿眨着眼睛道:“小主,越来越觉着,你比秀儿在宫里待的时日还多了呢。”
莲依无奈地笑了一声,让秀儿在前面带路,进了慈宁宫。
博果尔左转右逛到了东筒子夹道,一路上有奴才问安他也似是没听到。他的唇边,如今**漾着一抹浅淡的笑容,那个莲依好像真的不如自己在宫中见过的所有女孩,她的眼中似是知晓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后,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是怜悯?难道,一开始,他就选错了吗?
不会的,她一定不是普通的女孩,否则小安子怎能无事归来,且会开口讲话?
禅空大师说的没错,那个人,果然要来。
他微微一笑,豁然开朗,转身离开。
“格格跟我吩咐了,说小主要来,让奴婢来迎您。”还未走进慈宁宫,里面就走出一位身着暗灰色旗装的女子,虽然肤若凝脂,但眼角的鱼尾纹还是出卖了她的年岁。
“索玛姑姑。”见到她,秀儿似乎很是开心,行了个礼道。
莲依也要随着秀儿弯身,索玛却起身拉住她,“跟婢子不必客气,小主快走吧,别让格格候着了。”
莲依慌忙点头称是,跟着她往里面走,秀儿也在身后紧紧跟着,这样的气氛反倒是平添了一丝紧张。
“格格,佟小主来了。”进了屋子,索玛冲着榻上斜卧着的人行了个万福。
莲依没敢抬头,眼睛撒么着地上镶嵌的石砖,脑子空白一片,直至听见太后问自个儿的名字,才敢缓缓抬头,目光停在太后身前的小桌上,轻声说:“佟佳氏。莲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