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淡淡一笑道:“就这一点来说,皇上最肖似阿玛。”

祁筝故意叹了口气,她装作几分惋惜道:“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

“你没见过皇上吗?”

祁筝摇了摇头,她寻着记忆道:“三年前我还年幼,内务府选秀的时候我和其他人一起进宫初阅,只给皇后磕了头就被撂了牌回家了。”

她说来淡然,福全的手心却猛地起了一阵冷汗。他猛地环紧怀里的佳人,仿佛若是不这么做她便会消失一般。

“幸你当时年幼,若非如此,如今你怕是留在宫里,我们也无缘相识了。”

祁筝噗嗤一笑道:“哪有的事,即便是内务府旗下出色的姑娘也多的事。我记得那时汉军旗下曹家和高家的姑娘又漂亮又伶俐,哪里是我哪比得上的。”

福全没有反驳,他深深地看着眼前娇笑的人儿,他有些庆幸有些自傲。终究,错过的是“他”而不是自己。

“我只知道,若是‘他’见着你,一定也会喜欢你。”

福全淡淡的语气偏生揪出祁筝的心疼。她跪坐在他身前,一掌轻抚上他的脸。

“我只有一颗心,如今给了你,即便再有人待我好,即便是皇上,我也受不起,因为这里已经无处可容了。”

她纤纤五指贴在胸口,福全的手猛一扯力她便稳稳落在怀中。

“答应我,让我早点娶你过门。”

祁筝的脸烧红烧红,她埋首他胸口,又是心疼又是羞涩。她只知道,他待她全心全意,她也要报以真心真情。

“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福全宛若青涩少年一般不安地连连追问,见佳人红着脸点头他顿时欣喜若狂。“我……我这就上你家向你阿玛额娘提亲,两个月,不,不,不用那么久,下个月我们就成婚。”

祁筝半含期许半含羞涩地瞧着他,黛首轻点,少女宛若黄莺初啼的嗓子轻柔地呢喃了一声:“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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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夫妇原本就不是昵扭的人,更何况嫁入王府比入宫侍奉不知要好上多少。如此想来还有谁比福全更适合做女婿呢?

按满人的婚俗的习惯,福全先行差了一对自己旗下结缔四十载的夫妇带着初聘之礼上门。威武夫妇在磕头谢恩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女儿出嫁的事。

两人既有了媒妁之言照礼不方便再像过去一般经常见面,福全坦言只是带祁筝往两位弟弟府上相会,让祁筝先熟悉几位未来的妯娌。李氏觉得在理劝了几句后威武也同意了。

常宁玩心重,府上新鲜稀奇的东西多。而隆禧好静稳重,那一屋子的书更是让祁筝割舍不下。两人的福晋深知自己的爷平生最敬重长兄,故往来没几次对祁筝早就是一口一个“姐姐”地称呼了。

“吴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么秀对不对?”

祁筝师承其母,一手的苏绣虽称不上师傅级的但也可以说是拿得上台面的功夫了。尚佳氏见祁筝腰间的荷包做功小巧可爱,上面的花纹更是绣得美轮美奂,一问才知道原来都是出自祁筝自己之手。尚佳氏虚心向祁筝请教,祁筝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指点她一二。

祁筝拿过尚佳氏的秀框,她看了看正面又反转到背面查看针脚,忍不住噗哧一笑。

“福晋这是打算绣给纯王爷的吧。”

尚佳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低着头嗫嚅道:“姐姐……姐姐怎么知道,我……我打算赶在他生辰前把荷包绣好的。”

祁筝指着凌乱的针脚道:“从面上看来是挺工整的,可这背面一瞧就知道福晋是怀揣着心思绣的。”

尚佳氏慌慌张张地道:“吴姐姐千万别告诉其他人,我打算给他个惊喜呢。”

“福晋放心,纯王爷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祁筝拿起剪子剪去繁复的线头,为她补上几针。两个姑娘在内屋说说笑笑,福全和隆禧在外听了不觉会心一笑。

“吴姐姐才貌双全,性子也温和,二哥没有看错人。”

福全轻轻咳了一声,掩饰一下脸上的尴尬。

隆禧笑着挨近福全问:“二哥打算什么时候娶吴姐姐过门?我瞧欣儿现在亲近她比亲近我还多。”

福全看着虚掩的房门,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我正打算捡个好时机和皇祖母提呢,你知道她虽然被摞了牌子,但总是内务府的人。”

隆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哥不用担心,皇额娘为人最是善良。你自己看中了,皇额娘高兴都来不及呢。若是因为吴姐姐的出身而有了妨碍,二哥不妨请皇额娘出面为她抬旗。”

“但愿如此。”福全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爷,二爷。”隆禧的管家跑进屋来,见着两人跪下道,“裕王府差人来请二爷回府,说是工部的祁通额大人来找二爷有要事商量,这会儿正在府上等着呢。”

祁通额特地让人来寻他一定是有要紧的事。福全不敢耽搁,只是他对打断了祁筝和尚佳氏的兴致有些歉疚。

“没事的,我不要紧,你赶紧去办正事要紧。”

祁筝起身整了整衣服,她并不介意。自从和福全相识以来,这样的情形有过好几次。时值三藩动乱,福全身为议政王大臣,虽比不得皇上要事事亲力亲为,但一些重要的事也少不得他关心。

和隆禧夫妇告辞后,福全先送祁筝回家,而后他自己骑马回府。祁筝回到屋里更衣时,她前几日上庙里替福全求来的平安符掉了出来。她这才想起刚才竟然忘记把这个交给他了。祁筝弯腰拾起平安符又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他送去。

现在末时还没过,一来一回天色还不至于太晚。平安符早一点交给他,我也早一点安心。她如此想着立刻就找虎子把马再牵出来。虎子也是习惯了,问都不问就直接驾车往东二长街走。坐在马车里闲来无事的祁筝只能把玩平安符打法时间。她想起这些日子同福全相处的情形心上是甜滋滋的。虎子也是熟门熟路了,他驾着马车左忽右拐,不一会儿就驶达了裕王府邸。守门侍从对这位主子的娇客也是熟悉得很,他一见马车到了门口立刻亲自迎了上去。

“小姐来得不巧,爷一回来就和祁通额大人出去,说是有要紧的事。”他掀开车帘子弓着腰道,“要不小姐先进来歇会儿等爷回来?”

“不了。”祁筝将平安符递给他道,“既然他有正事要忙我就不耽误他了,我也没什么事,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他就是了。”

侍从恭敬小心地接下转而入内去回总管去。没见到福全祁筝有些失落但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福全早几年就辞了议政王大臣的头衔,但自三藩之乱初始他不得不重新担起他身为爱新觉罗家人的责任。有时两人在纯王府做客,兵部和工部的人追上门找他,他只能留下祁筝自己回去处理完事情再回来。对这样的忙碌福全本人并不介怀,他常常说,比起皇上他要自由得多了。

回程的路显得有些乏味,祁筝失落地坐在车中把玩着发辫。马车驶过最热闹的东长安街,沿街两边小贩的吆喝声不时传入耳中。

“糖梨膏,卖糖梨膏了,两文钱一包。

糖梨膏!祁筝拉开帘子,挑着一担子糖梨膏的小贩同她擦身而过,便走边卖。

女孩子家大多都喜欢这些小食,甜甜的糖梨膏更是祁筝的心头所好。平日里多是买回来自己吃,今日她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过。应该没有,他那么一本正经的哪里会尝试这些。一想到平日正经的福全吃着糖梨膏的样子祁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虎子,停车。”

虎子纳闷地赶紧停下车,他转头看着车里的人问:“小姐,是要回王爷府吗?”

祁筝脸一红,她娇嗔一声道:“胡说什么呢,谁说要折回去了,我买点东西罢了。”她带着丫鬟下车,往回快走几步叫住了小贩。丫鬟知道小姐的意思,她掏出两文钱递给小贩。

“姑娘收好了。”

两人买完东西转身正要回去,从拐角口慢慢走出个小女孩。她身上的衣服脏脏的,像是刚摔过了。她一边走一边揉着眼睛哭嚷着:“娘……娘……”祁筝几步走到女孩跟前,她蹲下仰头问:“妹妹不哭,可否告诉姐姐怎么了?”

那女孩儿大约是年岁太小,她一味低着头哭,什么话都说不出。祁筝心疼地解下帕子替女孩儿抹去脸上的眼泪,又轻柔地为她擦去手上的污渍。可祁筝前脚才替她抹去眼泪,后脚紧跟着女娃娃眨巴了两下眼睛,那眼泪就又往下掉。祁筝心里着急,她左右环顾找寻小女娃的亲人时无意中瞥见丫鬟手中的糖梨膏。她猛然间记起小时候阿玛最喜欢拿这个哄她开心。她拿过梨糖膏递到女娃娃跟前哄道:“妹妹不哭了,姐姐请你吃糖梨膏,甜甜的可好吃了。”

小女娃许是觉着祁筝并无恶意,又听说有糖吃便渐渐停下哭声。小女娃偷偷地打量祁筝,发现她并没有骗自己,她的掌心里平摊着一包粉白好看的糖梨膏。小女娃有点犹豫地拿了一块,她咬了一小口,圆圆的大眼睛还不忘防备地看着祁筝。

祁筝微微一笑,又拿了一块给她。甜甜的梨糖膏适时地抚慰了小女娃害怕的心。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倒也真的不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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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女娃娃后,祁筝直起身子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女娃娃的母亲。等了没多久,前方有个妇人急匆匆地朝她们这边跑来。她气喘吁吁地停在祁筝跟前,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女娃娃。

“二丫头,你怎么跑这来了,急死我了。”

女娃娃见到妇人哇地一声哭开了,还含着糖的嘴里模糊不清地喊娘。祁筝知道这定是女娃娃的母亲了。

“这位夫人,小妹妹没事的,您不用着急。”

妇人忙混乱地抹了两把眼泪道:“多谢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