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只要你留下信号,我一定会去救你。”阿布奈的鼻子上冒了细微的汗珠,他也不知道苏苏若是真的去了,会遭遇一些什么,而他可还来得及保护她?但是父汗的死因,一直是首领要挟自己的把柄,可为了复仇,他只能接受要挟。

莺哥,对不起,不久前还承诺了要对你好,不料却是这样的。

莺哥却“咯咯“笑了,真的如出谷的黄莺:“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救她?”

听见这话,必勒格双手抱肩,对着莺哥鞠躬行礼道:“感激你的恩德,你是善良的姑娘,腾格里会赐福于你。”

“我很羡慕苏苏,有个这样好的父亲。我皇阿玛的儿女太多,一生也不曾为了我去求别人什么。倒是我,时常为了自己去求他,却每一次被允诺。”莺哥揉揉眼睛,然后对阿布奈道:“今夜,让我骑你的大硕去吧,我这个不善马术的人,只能靠着熟悉的马来帮衬了。”

嬷嬷知晓了莺哥的想法时,不由得大惊,苦口婆心的奉劝了一番,说人再善良也不能为了救人啥都不顾。可莺哥没听进去。

她觉得既然自己能救人一命,为何要放任那七级浮屠自个儿消失?况且,那苏苏,多像当初的自己。

她更想看看,阿布奈能不能说到做到,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嬷嬷没有办法,只得替莺哥打扮,莺哥换了一身白色的蒙古袍,袍子边上绣着湛蓝的云霞图案,跟初见阿布奈的那日很相配。

还有同色的靴子,那高高的帽子,阿布奈说她有些像蒙古姑娘了。

“要是这一次,你能把我救出来,我许是会爱上你。”临出发时,莺哥轻轻抱了抱阿布奈结实的身体,然后这样说,其实她可以那么肯定她已经爱上了阿布奈,只是还爱的不够深。也许总有一天,阿布奈在他心里的分量可以比乔纪年更重,或者把那个人完全顶出心里。

“嗯,你要小心。”阿布奈的双臂忽然收紧,将莺哥紧紧困在他的怀里,他想把两人的血肉融合为一体,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

莺哥穿着漂亮的蒙古袍,骑着乌黑的大硕,开始了自己这一次的冒险。

她的身上有个破了小孔的口袋,里面装着囚鸦才吃的谷子,明日,她就需要靠着那鸟儿,等来阿布奈。

而这一晚上,她却心里忐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熬得过。

夜越来越黑,草原越来越沉静,大硕的步伐越来越缓慢,它的视线此刻并不好。

莺哥望着四周的黑漆漆,努力想让自己紧张的心平和下来,可还是无济于事。“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那么多年不再唱歌,再一次唱起这句子,竟然是一个人在草原漆黑的夜,给自己壮胆子。

一刻钟,她听到了马蹄的声音,**的大硕忽然狂躁不安的在原地跺着马蹄。“大硕,你怎么了啊,你听到是谁来了?”

“这大半夜的,竟然还有这样的美人儿唱着曲儿勾引咱们上钩,大哥,你说咱们上不上这样的当?”当那群人走近,莺哥猛地一哆嗦,她终于知道,原来这些人就是游匪。身着兽皮,带着硕大的耳环,脸上好像还有疤痕。

“妞,在这儿装扮好了,是候着爷几个呢?”刚才说话的那个人一拉马,到了莺哥身边,上下打量着她,嘴里却带着调笑。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想干嘛?”莺哥想往后退,却不知道如何控制马匹,只得狠狠拽着缰绳,大硕吃痛,猛地嘶鸣,自己却离着那些人远了些,不知道是看到其他的马厌恶还是激动。

“既然候着,就带回去吧,你帐子里不是许久没进过新货了么。”领头的带着面具,看不见样子,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却很儒雅,但能做游匪的,哪有什么好人。

“你们能不抓我吗?”莺哥轻声询问,怯怯地模样,其实本来她心里也很害怕。

“当然不能!大哥都发话了,今晚你就在我身底下,好好享受吧。”听他这样一说,后面的那群人也跟着大笑起哄。

“那我要是老老实实跟你回去,你能对我好点吗?”莺哥说的很认真,认真道那些游匪竟然相信了。

“当然,若是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会疼着你一些,不让其他兄弟欺负你。”那人脚下使劲儿,一蹬马镫,飞了起来,直直落到莺哥身后,骑在大硕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发生,让莺哥直直绷紧了身体,可就是这样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对哪个人,她都能够放得下心的。

“我叫豹子,你叫什么名字?”豹子将莺哥手里的缰绳抢过来,使劲儿一拽,大硕打了个响鼻便往跑了起来。

“莺儿。”莺哥没敢说真名。

“一听就不是咱们蒙古姑娘,名字秀秀气气的。这马真是好马。”大硕马蹄飞扬,按照背上人的指示飞驰着,这时候莺哥一摸口袋,糟了,谷粒竟然漏干净了,这下该怎么办?

“你身子放松些,我现在又不会吃了你。我豹子说话算话的。”尽管豹子这样说,可莺哥还是一身冷汗,现在谷粒漏光了,那么囚鸦就找不到自己,阿布奈还怎么能救她?

游匪是什么样子的,莺哥不知道,可是她以前在宫里看过小本子,上面写过土匪的故事,据说那些土匪都是杀戮成性,整日在路上抢劫漂亮女子,然后带回去虐待的。土匪似乎所有的事情就是打家劫舍,赌钱饮酒,这样的地方,她能不害怕么。估计游匪,也差不多。

也不知道是往北还是往东,反正走了大半个时辰,颠簸的莺哥快受不了时,终于抵达。这里是一处连着一处的宽大帐篷,与阿布奈帐篷的性状不大一样,是带着棱角的,此地到处点着灯笼,灯火通明。

豹子还算体贴的把莺哥拉下马,可莺哥跟着豹子一进帐篷,却惊呆了。

坐在地上摆弄银器的姑娘,不正是她此次的解救对象苏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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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哥愣在那儿,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以证明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当苏苏回过头来,她就了悟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苏见到莺哥怒瞪着眼睛,像一只发火的小狮子,看着她身后的豹子有道:“是不是你这家伙把这女人带回来的?我到底是哪儿得罪了你,就为了躲这女人我才逃到这儿来的,如今你又把她带到我面前来!”苏苏将手中的银壶随手撇在地上。

豹子那威风的样子,却在见到了苏苏后,瞬间成为了一只温顺的小猫:“原来你认识她啊?你要是不喜欢她,我这就赶她走还不行么,你别生气啊。怎么样,我从京都讨来的银器漂亮吧,你要是喜欢,赶明儿个我让大哥派人再去一趟京都,买点胭脂回来。”

莺哥这会功夫在回过神,轻轻说:“苏苏,我是来救你的。”

“你开什么玩笑?救我?我浑身上下都是好好的,干嘛要你救?就算是我真的被歹人劫走了,就算死在他们手上,也不会要你来救的。”苏苏似乎在这地方很吃香,或者说这二当家豹子很听苏苏的话,看样子,她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既然如此,我留在这儿也没必要了,外面天太黑,今晚还麻烦找个地方让我睡一夜,明日我便离开。”莺哥轻笑了一声说,首领那么担心她,甚至为了她丝毫不顾及身份跪下来。而自己,为了救她,也在心上压了那么巨大的一块石头。可是苏苏不但不领情,似乎还很讨厌自己,那留下来做什么呢?

“豹子,不准放她走,她回去定是又要缠着阿布奈哥哥了。”苏苏娇吼道。

豹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询问:“那该怎么办?”

“我不管,反正不准放她回去,也不准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恨死她了。”苏苏那撒泼的样子,竟让莺哥想起了宫里装货的毛驴。

豹子没辙,只好转身对莺哥道:“不然你就留下吧,帮我们兄弟们洗衣服?”

“这个好!若是连做饭洗衣都不会,还当什么阿布奈哥哥的媳妇?”苏苏虽然说的欢,其实就连她自己的衣裳都是侍女洗的,她从未做过这等粗活。这莺哥竟然是清廷来的格格,应该也没做过吧,那她偏要折磨折磨她,看她以后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敢在她阿布的地盘上跟她苏苏抢男人。

看来这苏苏逮到机会,是定要将自己折磨个够了?也罢,反正自己得找个机会联系上阿布奈,否则这茫茫草原,自己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好,我洗。”

一刻钟后,帐子外摆着两盏油灯,一个硕大的洗衣盆和堆了一地的脏衣服。就连值夜的游匪都目瞪口呆,觉得让个女孩子洗他们这些臭男人的衣服,着实有些丢人,可是二当家的发话了,又没法子阻拦。

莺哥很熟练的搓洗着那些衣服,用皂角涂抹着,时而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然后继续做着这一切。

累么?辛苦么?疲惫么?其实她并不觉得,因为在延庆殿的时候,她洗的衣裳远比这儿的要多得多。最开始的时候,手会剥皮,会疼得受不了。可是时间长了,竟然自己也掌握了一套方法下来,那些后妃定然不知道,珍贵的料子沾染了油渍还能洗的那样干净,其实全都是出自她的手。洗得多了,手上摩出了一层茧子,倒是也不觉得疼,不觉得冻了。

天渐渐越来越黑,月亮升到了天空正中间,除了值夜的,其他人都睡去了。

远处的一棵树上,坐着个戴面具的人,他静静地望着这个任劳任怨洗衣裳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只可惜,这黑夜,高处,面具,没人知晓。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莺哥终于将所有的衣服都洗好,晾在树之间的绳子上,然后她伸了个懒腰,甜甜地笑了。其实,这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