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能夹在奏折里,经历多人递到皇上面前的,能是一般人吗?

唐吉顺就说了,这是一位四品官员的夫人,写的这首诗。写就写吧,唐吉顺还找来了这夫人的画像给皇上看,弯眉秀眼,樱唇一抹,身姿婀娜,顿时心动,第二日就找了个理由,招此女进宫。

“奴婢乃董鄂氏。仙蕊,内大臣鄂硕之女,四品翰林院侍卫学士钮钴禄氏。义古之妻。”不待皇帝询问身世,她便自己徐徐道来,那轻柔的语调,那适时的眼神,皆如一把钩子,牵动着福临的心。

“哦?朕为何会看到那样一首词?是你思念夫君才去书下来的?”

“回皇上,奴婢的夫君在前年就已经过世了,奴婢与他自由相识,这亲事却是父母定下的。奴婢一直渴望能遇见真正心动的好男子,与奴婢结为夫妻,永世相好,这样就算有朝一日他先为离开,奴婢也能真真切切地思念着。可惜了,这一世,是无缘了。”仙蕊没有解释字条出现的原因,却讲出了自己的心思,那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更为让福临怜惜。

仙蕊那日出宫后,她的模样似乎在福临心里扎了根,再也挪动不了位置。“若是仙蕊不那么早嫁人呢,可否就会参加选秀,成为朕的妃?”

“皇上,董鄂氏的母亲,是汉人。”唐吉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底,他怕皇上听后会勃然大怒,毕竟清朝后宫中,汉妃寥寥无几。

不曾想,福临听到后却拍手赞叹:“怪不得,怪不得,能把汉字书写的那样优美。朕就说嘛,满蒙的姑娘,哪里有这样的学识。她说此生无缘遇到心动的人,相携白头,朕就把自己许给她可好?”

“皇上……”唐吉顺觉得皇上定然被什么妖魔扰了头脑,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这样的想法要是被满朝文武知道还了得,暗里不是要笑掉大牙?

“朕想,许是好的。‘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唐子,你听听,这哪里是在咏莲花,明明是在说她嘛。”福临的眼神迷离,不用说,那心里已经满是她。

可就在这种时候,母后竟然要他立惠妃为后?若是不让他纳了仙蕊,怎能立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也许,苍天注定了福临与董鄂氏这一生要有缘,纵然是孽缘。就如同皇太极与海兰珠,遇见了,便舍不下。

“潇潇今日可安好?”莲依正走在一条小路上,欲回咸福宫,却被一位身着官服的人拦住了去路,还问了这般莫名其妙的话。

“谁是潇潇?”莲依奇怪的左顾右盼。花雏跟流苏却对着此人行了个万福。

“恕臣失礼了,臣乔纪年见过佟妃娘娘。”他略一躬身,道。

“你就是乔太医?当日夹竹桃的事儿,还多谢你。”

“你竟是这般问我,还要于我道谢?臣还有事,先行告退。”先是不可置信,又有一声长叹,乔纪年就这样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喂,等等,还有事要跟你说。”可惜,当莲依想起凯文的事儿时,乔太医已经走远了。

“主子,您认识乔太医?”花雏好奇道。

莲依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认不认识,忽而她右眼皮一个劲儿跳,看来,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10852a514780

“索玛,听说最近蒙古来折子了,是什么事儿啊?”太后坐在铜镜前,伸手将自己的发丝捋来捋去,翻找着白发,这一二年的,越发老了。

索玛端了太后的漱口水过去,又招手让宫女端了盆子接着,手上一刻不得消停,嘴里却也还能不紧不慢地答话:“格格,听说长公主年初的时候,肺痨,去了。”

点翠的指套扣在小拇指上,太后的眉头拧紧了起来:“可惜了。咱们五公主,七公主最近来信儿报平安了吗?”

索玛点点头,道:“格格您忘了?上月初,蒙古刚来的家书,七公主的孩子会说话了呢。”

“是么,我这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你说咱们当初在科尔沁上,骑着马跑起来,吴克善哥哥都跑不过的。”太后说这话的时候,似是又回到当年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格格,那是亲王总让着您。”索玛笑道。

一会的功夫,太后淡淡的一句话打破了所有回忆。“莺哥要回来了吧?”

莺哥,三年没人提起,怕是人人都要淡忘了。

延庆殿内,莺哥轻轻抚摸着地上落满灰尘的石阶,她开始留恋起这个地方,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走。

可是,由得她选择吗?被囚禁起来的时候,是太后的一句话,如今离开,不也依然是太后的一句话吗?

想到她小时候,父皇最爱她的嗓儿,尽管自己的母妃只是庶妃,品级不高,可是父皇依然很宠爱自己。父皇说过,她的声音跟宸妃娘娘很像。那时候,莺哥想不明白,宸妃娘娘不就在父皇身边吗,为什么他依然说着喜爱与思念?后来,在她爱上那个人的时候,顷刻间就懂了,因为即使两两相见,却生怕下一刻不能在一起,固然面对面坐着,还想你。可是,她的爱是一种罪过,因为她的爱,使她丢失了丢失了固山格格的称号,使她被太后关在这个狭窄凄冷的院子里,使宫里所有的人,都遗忘了她。

可是,她依然想知道,那个人,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丝毫?这句话许是再无机会问出口,所以,她宁愿把自己缩进壳子中,即使孤单,也可以安好。

但是怎么非得要有这个三年的期限?而且这三年虽苦,却还过的这么快?她有时候,会羡慕那些后宫的妃,尽管没有自由,却还有一个名头,即使怨怒,也知道是因为谁。而她,却一直在痴痴的等待一份根本得不来的感情。

她如今更想知道,他可曾娶妻生子?他可曾安好?他可曾如别人一样,忘记了宫里还有一个莺哥?

“别再用你的手在地上摸来摸去了,刚换了新衣裳,一会还要去拜见太后,你这个样子怎么见主子?”来领路的公公好一番教训,他要不是因为昨晚上喝大了输了赌局,哪至于被分配到这样的差事,这可比收拾马桶还晦气。照理说这女人也真能熬,三年的苦,还没折腾死她?

见主子?看来她在奴才心里,也就是个奴才了。莺哥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却点不暖她的心。

“喏,也别说公公我心狠,这是帕子,擦一擦吧,万一日后有机会,我们也互相帮衬着,今儿个也算是认识了。”公公将手帕递过去,心里却没指望这话成真,她那么落魄,能帮得上自己什么忙?

“多谢公公,不知公公名字是?”

“小翔子,走吧,去慈宁宫。”

去往慈宁宫的这一条路,好漫长,快入夏了,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到处是一片柳绿花红,她小时候,也来这儿玩过,可那是很久前的事儿了。

有路过的宫女见到她的打扮,说个不停,猜测她是几公主,毕竟从未听前辈们,提起过她。

“莺哥啊,回来了?”不愧是太后啊,是她亲手把人送进去的,如今出来了,她却是一副倍感思念的模样。

“儿臣叩谢太后娘娘圣恩,准儿臣离开延庆殿。”莺哥的头磕在地上好大的声响,这声响,让索玛都惊了一惊,这孩子是藏了多大的怨怒?

“莺哥啊,你说你想了整三年,想通了没有?放下了没有?”

莺哥努力克制住自己嘴唇的颤抖,缓和了一阵子回答:“回太后娘娘,儿臣放下了。”

“哦?放下了,那自然是好。索玛啊,把乔太医请来,说哀家身子不舒服,让他来给哀家调理调理。”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莺哥的指尖简直要扣进手心的肉里去,他还在太医院,做着太医吗?自己竟然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

轻轻垂下眼帘,那目光所触及的只有慈宁宫底下铺着的长毯,那颗心,时隔三年,再一次跳的如同奔腾的鹿。脸红了吗,今儿个的旗装好看吗,头发可梳理整齐了?他应是没成亲的吧?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功夫,门口传来那温润的声音:“臣乔纪年给太后娘娘请安。”就这么一刹,莺哥的身子如被雷劈到,颤了几颤。

太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招手让他诊脉,他背对着自己,莺哥看不到他的脸。莺哥侧眼睛看他,那官服背上的锦绣鸡补都那么让人难忘,那双靴子似乎是新的,是他的妻为他做的吗?想到这儿,莺哥心里一痛。

“行了行了,开几副补气的药方子得了,看你那模样就又要说一大堆,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听说你夫人要生了?索玛,把我那点翠鸳鸯钗拿来,赏给乔太医了。”

“臣叩谢太后娘娘。”他不需要知道太多,太后这样说,定有这样说的道理。

可是,当他转身离开慈宁宫的时候,也不曾看到角落里跪着的小小身影“起来吧。如今想通什么了?哀家看你可怜,许你个恩典,想要点什么?”太后的眉毛一挑,语气温和地笑着问道。

“儿臣想嫁人,再远的地方都好,只要能嫁出去,如何都行。”莺哥想哭,却没有泪落下来。

“我们的固山格格想嫁人了,那可不能草率。这事儿哀家放在心上了,回头跟皇帝商量商量,看看谁家的青年才俊与你相当。去吧,跟着门口的太监走,有你的地方。”孝庄摆了摆手,示意索玛传膳。

有时候,最大的自由恰恰就是孤独,你信不信?

乔太医走出慈宁宫几步,却忍不住地回头去看,那里似乎有个什么声音在呼唤着他。

“年哥哥,你要做我的驸马。”

那稚嫩地声音,自从三年前的噩梦开始,他就再也没听到过。曾经那令人动容的女孩,却成为了他家破人亡的真凶,她的好,又要他怎么再想起来?

三年,她似乎,该出来了呢。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芬馨兮遗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