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走了,公主也走了,那些画卷却留了下来。

“是公主叫你来的?”董君白问。

我靠着龙椅坐在地上,点头:“嗯。”

“我就知道,无令擅自进宫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董君白道,“你向来是乖顺懂事的。”

我看着桌上那些卷起来的美人图,“礼部尚书……”

“朝臣们……催我立皇后。”

我知道应该是这样,但听他说出来心里还是很难受,闷闷的,下意识一抓胸前,还真抓着了系着杀气的布带。

我又没卸刀,好像有些不妥。

董君白:“公主当有事托你向我说?”

我点头:“公主说不想嫁给漠国的瀚王。”

“她说原因了不曾?”

“嫌弃瀚王的大胡子。”

董君白:“胡子可以剃,有大魏公主这层身份,这点儿事情还是好和夫君商量的。”

我:“还嫌他年纪大,三十了都。”

“这点儿就是婵儿不好了,怎么不向她嫂子学学?”董君白忽然离我近了一些,手指轻轻在我脸上刮了一下,“她嫂子就不嫌夫君岁数大。”

我心脏忽的就快速跳动起来,然而这话说的有些不清不楚,我也不敢全往自己身上套,压着情绪没说话。

不料董君白更凑近了,天子的嗓音贵气,低着声儿:“我与枫儿也差了九岁呢。”

身上绷着的劲儿瞬间就泄了,我像掉进了一团温柔令人迷醉的酒雾里。

我是董君白的,这点毋庸置疑,而现在,董君白也说他是我的。

我终于有资格委屈:“可你要立皇后了……”

董君白手托住我的脸,拇指摩挲,沉吟片刻,道:“我不想立皇后,我心里一直装着你,你难道还不清楚?但大臣们费了心思寻来的良家女,我也不能直接拒绝,总要看一看,做做样子,否则便伤了君臣之情,你说是不是?”

也是这么个道理,我仰头看着他的脸,注意到他眼下挂着两抹淡青,想来最近都没有睡好,他一定很累,我还给他添堵。

“你刚即位不久,很多事情,肯定要顾及朝臣们的意思,当皇帝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我说。

他点头,以赞赏的目光看我:“枫儿体贴。”

我心里一动,伸手去抓他袖子,却抓住了他腰间一个软绵的小东西,摸着了一看,是青霭做的丑歪歪的艾草香囊。

“你竟然把这个随身系着?每天都带着吗?”香囊旁边就是一块上好羊脂玉玉佩,对比起来实在有些惨不忍睹,“青霭的手艺太差了。”

董君白:“是你妹妹亲手缝的,一片心意,偶尔会挂一下,若是你亲手缝的,我便年年岁岁都系在身上。”

我窘迫:“我不会这些……”

董君白:“那你会什么?”

我想了想道:“我会抓人,会杀人。”

董君白听到这话,无奈笑了一下:“哦,那怎么前些日子,还让温志业跑了呢?”

我一头雾水:“温志业?吏部文选郎中么?不是已经抓进诏狱了?”

抓住温志业那日我是说让刑部侍郎巩淳一个人把温志业带回来着,但实际上安排了人手暗中跟着他们,以防万一温志业真的逃脱,后来茅迁分明告诉我人已经顺利带回了诏狱。

董君白解释道:“我给你的命令是让你抓回温志业,从审讯到行刑全由你负责,可温志业在去法场的路上被人劫走了。”

我:“可审讯是北镇抚司的事……我,我以为把人抓回来就行……人被劫走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董君白拍拍我的头:“天气太热,你好不容易休沐,是我让他们瞒着你,总之人也已经跑了,不如让你好好休息这几日。”

他已经如此繁忙辛苦,我却不能好好为他分忧,我愧疚道:“是我没做好……”

“不用说这话,锦衣卫换了批新血,许多高手都没了,如今武艺最高的是你,能者多劳,你也辛苦。”董君白皱眉,很是忧虑的样子。

“我去把温志业抓回来,天涯海角,也抓他回来。”我主动道。

“不,”董君白却说,“一个温志业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他已经离开中京城,隐去了踪迹,很难抓到,这几个月你也太累了,该好好休息,抓人的事交给其他人,给你个轻松的活儿吧。”

自我学成武艺,不是护卫就是抓人和杀人,如今竟有其他活儿让我干,我好奇:“什么活儿?”

董君白:“瀚王入京也有六七日,他府上高手众多,锦衣卫里挑不出合适的人去盯他,你的轻功最好,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