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前缘(一)

人有八字,爹却说我有九字,是很特别的命格,所以取名慕容九。

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却喜欢爹的解释,只因那特别二字,我希望自己在爹爹心目中的地位是特别的。

因为六岁之前,我一直跟着娘生活,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爹,每每跟着娘去街市,看着那些有爹娘陪伴在身边的孩子,都羡慕不已。

直到那一日,那个眉目清隽慈爱的男人出现在了我的视野。

犹记得,那一日,秋雨绵绵,那飞扬的雨丝,笼罩了天,笼罩了地,如梦似烟一般,我独自坐在廊檐下,看着远处滴滴答答的雨滴窜成一道道雨帘,在地面上溅落,然后开花,开成一朵朵沾着雨的荷花。

可是,每每这样的雨天,我便是孤单的。

因为娘的病一到雨天就会发作。

我不知道娘到底是什么病,也不知为何和雨有关,但从此便讨厌了雨天,只是,却又莫名喜欢那沾着雨的荷花。

当我一个人看的发呆的时候,一双青色靴子映入了眼帘,已经湿透了。

“九儿……”

我听到了一声低哑的男声,似乎还带着几分压抑的哽咽。

我好奇的抬头,便望见青竹伞下,那个眉目清隽慈爱的男人。

他也正一瞬不瞬的望着我,许是雨下的太大的缘故,我看到他清澈的眼睛里已经湿润。

正想问他是谁,却已经听到房间内跌跌撞撞的声响。

我奇怪,娘却已经步履不稳的冲了出来。

娘瘦了,几日未曾梳妆的她看起来好憔悴。

可是,却更美了。

尤其是眼睛里**漾的神采,那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

甚至比阳光还要夺目,比星星还要璀璨。

后来,娘倚在门框上,静静的凝望着那个站在细雨中的男人。

青竹伞早已滚落到脚下,雨水顺着那个男人的发丝不停的往下滴。

他浑身湿透了,却浑然不觉,双眸同样静静的望着娘。

那一刹那,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耳边唯有雨滴落下的滴答声。

我的视线不停的在二人之间徘徊,想要喊娘,因为娘身子弱,禁不得这凉风的,也想要告诉那个男人,他被雨淋湿了。

可是,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直到两行泪珠潸然落下,娘哽咽的拉起我,让我叫爹。

那个男人才如梦初醒一般,从细雨中缓缓行来,抱起了我,随后,又抱紧了娘。

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叫温暖。

因为娘的身子不好,手脚常年冰冷的,即使怀抱也是凉的。

所以,那一刻,即使被那个男人抱的太紧,紧的我难受极了,可是,却依然舍不得开口让他放下。

我很听娘的话,甜甜的唤他爹。

从此好像上了瘾一般,总是有事没事的跟屁虫似的粘着他喊着爹。

而且声音特别大特别甜,就好像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有爹一般。

每每这样喊着的时候,看到爹脸上宠溺的笑,我都自豪的不得了。

——

爹将我带回了府里,可是却没有带娘一起。

我顿时不答应了,在相府里玩了一天后,晚上哭闹着,死活要回家找娘。

爹唯有抱着我,不停的哄着我,说娘出远门了,过些时候会回来找我。

我有些不信,娘出远门怎么会不带九儿一起呢?

可是,爹的话,我是要听的,因为娘嘱咐过。

——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我也渐渐的不再嚷着要去找娘,因为每次我嚷着要娘的时候,都会看见爹颓丧的神情,尤其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漾着我看不懂的东西,却又莫名让人心疼。

后来,经历了种种之后,我也终于明白,原来爹的眼睛里那让我看不懂的东西就叫做忧伤。

只是,当时还小,什么也不懂,但我却知道爹的这种神情是和娘有关,是以,很懂事的不再提娘了,只默默的在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下刻着记号,记录着一天天的日子,期盼着娘能早点回来。——

爹是北仓国右相,担负国家重任,常常忙到很晚才回来。

可是,无论多晚回来,他都会第一时间到我的房间,轻轻的替我掖掖被子,或者在我的床头坐上一会儿。

这些我当然不知道,因为我这个嗜睡如命的人早已和周公玩去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是我的丫鬟红儿告诉我的。

那件事发生在只有5岁的我身上,的确让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有些恐怖,只是因为爹护着,而我也不自知罢了。

那一日也下着雨,却依稀带着冬日的寒凉了。

我撑着伞,独自站在石榴树下,默默的数着那些刻痕,心里计算着娘出远门的日子。

可是,却密密麻麻的,怎么也数不清了……

正自懊恼之际,却听得身后似乎有笑声,那笑声十分的刺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瞧,那不是老爷带回来的三小姐吗?怎么又一个人对着树发呆?真是个傻子。”

“是啊,每天都会对着那棵树,嘴里还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呢……”

“谁知道呢?这么大的雨还在那傻站着,看来就算不傻也好不到哪儿去,亏得老爷还当宝似的宠着,就连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丢在脑后了。”

“哼,就是,大少爷二少爷那可是正宗慕容家的嫡子嫡孙,而这个……谁知道是不是老爷的,整天一副傻兮兮的样子,哪里有半点老爷的风采。”

……

我听着身后两个丫头奚落的笑声,明知道是在说我,却也懒的搭理她们,因为那一刻,我还在认真的数着记号,心里只恼她们的声音太聒噪,吵的我又忘记数到哪儿了,不得已又得重新数一遍。

可是,那两个丫头似乎成心跟我过不去,见我没反应,竟然走过来挑衅。“喂,小傻子,下这么大雨,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其中一名丫环一手弹掉我头顶的伞,一面很粗鲁的扳过我小小的身子,皮笑肉不笑的问。

顷刻间,雨水打湿衣衫,模糊了我的眼,我不由得的打了寒战,却也瞧不得她脸上那让人不舒服的笑。

便使劲挣开她的手,高昂着头狠狠的盯着她,大声道,“我不叫傻子,我是九儿,慕容九。”

因为这名字是爹给的,所以,我很自豪的喊了出来。

“呵呵,不是傻子!不是傻子怎么会傻站在这淋雨,不是傻子怎么会跟一棵树树说话?”另一丫头笑道。

我气急了,娘一直夸我聪明,说她的九儿是天下最聪明的孩子,所以,我哪里会傻?

我气急败坏的上前,用力的推了一把那丫头,谁知那丫头是个纸老虎,被我一推,竟然不防就跌倒在了雨里。

我哈哈大笑,一手指着她,“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那丫头微微一愣,摔在雨中的她有如落汤鸡一般,我越看心里越快活,也许,那时小小的我体内便有作恶的因子吧,也怪不得后来会被人喊作小魔女。

只是,那时还未料到,那小魔女之名完全拜那个男人所赐。

“你敢打人?堂堂相府三小姐竟然如此泼辣狠毒?……”另一丫头忙扶起地上的同伙,一面冷笑着道。

“什么三小姐?听说她娘是什么铜雀楼的舞姬,这样下三滥的人生的女儿,天知道是谁的种,也就我们老爷,宅心仁厚才会捡了回来养。”

“你说什么?”我虽然不明白下三滥是什么意思,可从那丫头的语气神态中,也听出不是什么好话。

哼,骂我可以,是我推倒的她,有本事跟我单挑好了,干嘛连累到我娘。

在我心目中,娘是那么的高贵、纯洁,说话总是那么温柔,就连自己淘气惹她生气了,她也总是软声细语的对她说:九儿,下次不要了。

从来不曾严厉的苛责过她。

因此,这样好的娘,谁敢说她坏话,她便认定那人是坏蛋。

“说什么?你听不明白吗?我在说,你娘是下三滥,是贱人,是天生的狐媚子,是千人枕万人骑的贱货。”那丫头越说越来劲,似乎骂上了瘾。

我也气红了眼,当即冲上前去,又想推她,却不想她这次好像做了准备,轻轻一闪身,我因为用力过猛,竟不像摔了个狗吃屎,小脸沾满了雨水和泥。

“哎呦呦,这是怎么搞的,小傻子还想打人吗?哼,也不思量思量,我们也是你能打的了的吗?哼……一个小贱种,蒙相爷不弃,在府里好好呆着也就算了,偏生还恃宠而骄起来,连我们夫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听不太懂她的话,但那时,我还不知道,娘之所以不能来,是因为爹有自己的妻子,就是这丫头口里的夫人。

我更不明白,娘是爹的妻子,为什么爹还有另外的妻子呢?

我爬起身来,全身湿透,冷的发抖,却不肯在这两个丫头面前认输。

毕竟,我不认识她们,她们又凭什么来欺负我?

难道就因为娘不在吗?

以前,娘在身边的时候,是没人敢欺负九儿的。

是以,我用颤抖的声音恐吓着她们,“哼,你们两个坏人,等我娘回来,我娘一定会打的你们落花流水的。”

“你娘……哈哈……”其中一个突然弯腰笑起来,一双眸子却死死的盯着我。

我突然害怕的后退了一步,因为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刀子一般的寒光,让我的心突突的跳。

我突然好想娘,好想爹。

可是,爹去宫里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我想走,但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定住了脚步。

“说你傻你还不信,你娘早死了,你还在等你娘呢,可笑。”

“你说什么?”我猛然回头,虽然不过5岁,却早已懂得了死字的含义,那就是被埋在土里,永远不会回来的意思了。

四岁时养过的一只鹦鹉就是那样的,死了之后,娘将它埋在了樱花树下。

而我守着那个小小的土坡,守了三天三夜,也没见它从土里出来。

那时,便懂了死的意思,那便是再也回不来了。娘也会像小鹦鹉一样变成小小的土堆吗?

心,立刻被刀绞着的疼痛。不等她说话,我就喊道,“你骗人,娘是出远门了,过些天就回来了。”

这是爹说的,而我除了娘之外,只信的爹的话。

“哼,出远门?只怕永远也回不来了吧,实话告诉你,你娘死了,所以,相爷才将你接回府里。”

“相爷真是太善良了,随便一个女人说是孩子是他的,他竟领了回来,像铜雀楼那种地方的女子,有几个是干净的,还指不定老子是谁呢。”

……

她们俩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可是,我却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雨越发大了,滴滴答答的,地上溅起一朵一朵漂亮的小荷花。

那个雨天,娘倚在门框,凝望着雨中的男子,轻轻的让我喊爹。

她是那样美那样幸福。

怎么会死?

身子抖的厉害,你娘死了这句话如魔咒一般不停的在我脑子里冲撞着。

头,突然痛的厉害。

眼睛,酸涩一片。

雨太大了,我长长的睫毛根本挡不住雨水的入侵,以至于我眼睛里全湿了。

湿润一片的双眸只瞧见眼前两个女子肆意嘲讽的冷笑。

她们在说到娘的时候那般的轻蔑与恶毒……

坏人!

这是我当时咬牙切齿吐出的两个字,天空一道闪电适时划过,映的我小小的脸竟说不出的狰狞。

突然,那两个丫头笑声停止了。

她们惊恐的望着我,随后,便是两声惨叫。

我木然的望着她们俩倒地的声音,任由那血红的颜色染遍了地上的荷花。

手中的青竹伞已经被我撕的支离破碎,唯有那根青色竹篾笔直寒凉,任雨水冲刷着上面的血迹。

——

我生病了,大夫说是雨淋久了所以才重烧不醒。

昏睡中,我听见爹的声音,他一遍遍的唤着我的名字。

他说若九儿有事,他便再无颜面去见颜儿了。

后来,我醒了,爹抱着我哭了许久许久。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爹流泪。

——

我好了以后,日子还如平常一般。

只是,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府里的人对我都客客气气的,不再像我初进府时那般的当着面的冷嘲热讽了。

我想,大概是我教训了那两个丫头,所以其他人也害怕了吧。

我很得意,而且,自那日雨后也再没有见过那两个丫头。

当我问起爹的时候,他面色一僵,随后有些寥落的说那两个丫头因为冲撞了我,被他辞退了,如今她们都已经回老家了。

我顿时拍手称快,心想着那样的坏人怎么可以留在爹的家里呢。

可是,事情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我以为因为我教训了那两个丫头,所以,别人以后就不敢欺负我了。

可谁知,那些人表面上对我客气,背地里却一个个恨透了我。

小小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恨我,却能感觉的到他们眼睛里的敌意与鄙视,甚至,有些害怕。

经常的,我一转身,他们便指指点点,恶语相骂。

一开始,我会用眼睛瞪他们,可后来,我胆怯了。

到最后,我渐渐的躲着他们,经常一个人藏到没人的地方,然后,一个人,想着娘。

其实,那个时候,我或许开始明白,娘……或许真的回不来了。

——

冬去春来,院子里的石榴树终于开花了,而我却萧瑟了。

即使有爹的陪伴,我也觉得孤单,就连一直照顾我的红儿,我也不愿意与她多说话了。

爹见我一日比一日消瘦,便越发的宠爱我,似乎这世上所有的好给我都还不够。

渐渐的,我终于好了起来,娘的身影到底在我心底淡了许多。

——

转眼,又到了一年的深秋,枫叶染霞,落英缤纷。

这一日的清晨,红儿替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几株花饰予以简单的点缀,落下的碎流海梳至一侧,看起来素净优雅。

红儿说小姐性子太毛躁,今儿可是进宫,这样的打扮比较得体。

随后,她又专为我选了一袭粉色衣衫,淡淡梅花落在裙摆,衣袖,凭添一丝生动,又一层纱薄的外衫罩着,毛茸茸的衣领,更衬的人俏皮水灵!

没想到镜子里的我也那么的好看。

我得瑟的一个转身,裙摆似莲花般盛开,竟然美的和娘有几分相似。

我笑了,一把抱住红儿,在她小脸上吧唧了一下,“真漂亮,谢谢你红儿。”

后来,爹见了我如此模样,一滴晶莹竟在眼底闪了一下,随后便笑着抱起我。

说他的九儿长大了,越来越好看了。

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般,像极了娘亲的模样。

听到爹的夸奖,我高兴极了,于是,越发喜欢笑了。

——

其实,皇宫对我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只是爹说好玩,我便跟着去了。

实在不知道,这一天的遭遇竟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后来,我时常在想,若那一日没有跟爹进宫,若没有遇见他,我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说不定,我会如平常人那般结婚生子,过着平淡而又幸福的生活。

可是,生活不能假设,遇见了便是遇见了。

只是,连我自己也想不通,一向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我,为何偏偏对他如此执着,以至于到后来身心俱伤犹不悔,竟如飞蛾扑火,自伤而不懂醒悟。

——

宴会设在御花园,恰逢**盛开,满园都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花香,皇上心情格外的好,便邀请众臣携带家属在园中尽情赏玩,不必拘束。

我正想着上哪儿玩好,爹却抱起了我来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那个人身穿明黄色长袍,与爹爹差不多大年纪,长的同样英俊挺拔,只是,与爹爹不同的是,此人眉宇之间英气逼人,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贵气和霸气,唯一不足的便是,眼神之中好似透漏着某种失落与浑浊,让他形象折扣了不少。

“她就是颜儿的孩子。”他目光复杂的望着我。

我也望着他,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皇帝,也不太懂得皇帝究竟是什么。

没等爹回答,我便自告奋勇,“我娘叫风轻颜,我叫慕容九,爹说,我有特别的命格,是爹爹最特别的九儿。”

“九儿……”他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声音很好听,望着我的眼神有着一瞬间的温柔与慈爱。

“皇上。”爹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好像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皇上这才转眼看了爹一眼,旋即轻轻一笑,笑容似有苦涩,“天放,你放心,颜儿既然不在了,我又怎么会再想其他。”

说着,眼神又看向了我,定定的,似乎有些痴迷。

我同样迷糊的望着他,只听得他喃喃低语,“倒真有几分颜儿的样子,只是……”

他苦笑着叹息一声,随后,抬手抚了抚我的头发,“九儿,朕很喜欢你,以后常来宫里玩,好吗?”

“好啊。”其实,我不太喜欢这里,因为,这里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可是,面对着这个男人,我却奇怪的答应了。

听到我说好,他哈哈一笑,随后捏了捏我的脸颊,“九儿真乖。”

“皇上,九儿身子不好,不宜经常出门,是以……”

爹好像有些紧张。

“无妨,我宫中太医医术高明,让他们为九儿好好调养便是。”那个皇上突然正了正神色,面无表情的道。

爹眉头轻皱,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我感觉到了爹似乎不高兴,也因此突然不太喜欢那个皇上了。

见气氛不对,也加上夹在两个大人之间,实在太闷了,于是,我谎称尿急,便挣脱了爹的怀抱,偷着跑了。

爹对着我的身影,嘱咐着,不要乱吃东西,小心吃坏了肚子。

我知道爹是怕我贪吃,尤其贪吃甜食。

爹说,我年纪小,吃多了甜食对牙齿不好,会有好多小虫虫在牙齿里打洞。

每次爹说的时候,我都怕的不得了,心底发誓以后再不吃甜的了,若吃就让我变成小老鼠,可是,一遇到美食,所有的害怕与誓言全都打了水漂了。

这不,一大早就进了宫,早饭也没好好的吃,我早就饿了,此刻,看着桌子上摆的各式各样的好吃的点心,肚子里的馋虫早就饿的呱呱叫了。于是,我忘记了爹的嘱咐,小小的身子自己爬到了椅子上,抓起我最爱吃的桂花糕,便大快朵颐起来。

头顶,白云悠悠,耳边,欢声笑语,怡人的花香更是缭绕鼻端。

我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悠然的晃着两条小腿,一边吃着一边哼着自编的小曲儿,倒也快活的很。

只是,不经意间,一抹萧瑟的身影却吸引了我。

高大的梧桐树下,男孩单薄的身形正站在碧色树荫下,如斯寂寞,目光薄凉。

我的心不由得一跳,又一疼。

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跳下了椅子,向他走去。

他也是一个人,和我一样。

这个情形让我突然间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同时也让我心里欢快了许多。

“你一个人吗?”我欢快的走到他跟前,扬着脸,兴奋的对着他笑。他长的可真好看,就算见过娘那样的美貌,也同样惊艳于他的容貌,皮肤光滑,温暖的身体泛着香气,让人不由得为之着迷。

我满心欢喜的望着他,脑海中突然蹦出前几日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个词——温暖如玉。

对,我觉得这个词配他再合适不过了。

温暖如玉,好美的人哦。

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当然包括人。

他很美,我更加喜欢,于是,我毫不吝啬,可以说十分慷慨的贡献出手里面被我吃剩下的两块做工精致的桂花糕。

六年来,我没有朋友,除了爹娘和红儿之外,更没有喜欢的人。

只有他,让我好想亲近,好想……

于是,我用几近谄媚的笑容望着他,用我最喜欢吃的桂花糕来讨好他。

他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可是,很快,他的眼睛里就流露出厌恶的情绪,似乎在责怪我打扰到了他。

我突然有些失落,但并不气馁,或许,他还没吃到我的桂花糕,所以才不愿搭理我。

因此,我又鼓起勇气,笑容更加灿烂了,连腮帮子鼓的都有些酸了。

“看,好吃的桂花糕哦,我趁爹不注意,偷偷拿的,呵呵。”

可是,我的手都举酸了,他也没接。

他好似被仙人施了法术给定住了一般,就那样静静的望着我,那双漂亮的无法形容的双瞳内倒映出我小小的身影。

我似乎能清楚的望见他双瞳之中,那个笑容灿烂的小人儿,尤其是那双笑的像月牙儿一般的眼睛。

我承认,我当时笑的确实有些大了。

可是,他是我难得喜欢上的人,我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并且,我也相信,食物政策是无敌的,尤其是我的桂花糕。

就比如有天晚上,我死活不睡觉硬拉着红儿给我讲鬼故事,要么就我讲给她听,红儿胆小,便拿出桂花糕哄我。

于是,她再一次成功了,吃了桂花糕,我便乖乖睡觉了。

是以,我认为,只要他吃了我的桂花糕,便会和我好的。

当即,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吃。

主意一定,我心头大乐,趁他不防,踮起脚尖,一只手猛然拽下他的头,将一块桂花糕塞进了他嘴里。

“吃吧。”我很慷慨的说,一面将另一块扔进自己嘴里,“爹说,桂花糕太甜,不让我多吃,可是,我就是喜欢吃。你呢,你也喜欢吃的吧?”

以为吃了桂花糕,他就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我的话就又多了起来。

他秀眉轻蹙,似乎很不满我的强硬行为,但听了我的话,又似乎觉得桂花糕美味起来。

我看见他漂亮的唇瓣轻轻蠕动起来。

他吃了,我嘿嘿的傻笑起来。

我们终于是好朋友了。

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我高兴极了,而且,同时也发现,他不但人美,就连吃东西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一小口一小口那样的抿着,倒让我想起夫人养的那只矜贵的家猫来。

夫人总是喜欢板着脸不愿与我多说话,而我对她也总是亲近不起来,府里的丫头们总是背地里说我是养不熟的小贱种。

可是,我却十分喜欢她养的那只猫,雪白柔滑的皮毛,还有一双温情的快要滴水一般的金色眸子。

每次,趁它偷溜出来时,我都喜欢将它抱到无人的角落,欢快的喂它我昨日省下来的点心。

而它也总会就着我的掌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那模样和眼前的男孩真的是像极了。

为了看他吃东西,于是,我又自告奋勇的问道,“怎么样?好吃吧。要不要我再去拿?”

他神情微微一僵,没有回话,头却更低了。

我狡黠一笑,心猜他可能是想吃又不好意思开口。

于是,便很豪气的说,“好,你等着。”

说罢,便转身一溜烟的又朝那筵席中跑去,这一次,我一定多拿一些过来。

将两只口袋都装的满满的,我这才欣然返回,却不料,还未走到那棵树下,便听到了嚣张且刺耳的骂声。

“怎么,小贱种,不服啊……说话呀,哑巴了?以前不是很能说嘛,逗的父皇那么宠你,还差点把太子的位置给了你,哼……”

是谁在吵架么?真是烦人。

我加快了脚步,却又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随后便是更为刺耳的叫骂。

“哼,疼你又怎么样?谁叫你那个贱人娘**—**,父皇心慈,还会留你这野种在宫里,要是本太子我,早就将你剁碎了去喂狗。”

“看着他就来火,不要脸的下贱种,竟然还跟我们一样的身份,依本公主看,他就是给太子哥哥提鞋都不配。”

“哼,提鞋?”

刺耳的冷笑声充斥耳膜,我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幕。

那个声音的主人眼底闪过恶魔般的光,突然,脱了自己的靴子扔到地上,又一脚踢在了男孩的膝盖上,将他踢跪在地。

一面吼着,“本太子今天就让你提鞋,来,快点,帮本太子穿上。伺候好了,本太子或许能放过你,伺候不好的话,哼,哼…可没有好果子吃哦。”

说着,那只没穿鞋子的脚就踏在了他的背上。

男孩双手撑地,面色一片惨白,却像石化了的雕塑一般,一动没动。

他默默垂首,碎屑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可我还是看到了那漂亮的眼底有晶莹闪烁。

突然间,心,痛的像要窒息。

“穿呀,小杂种,再不动手…唉哟…”

太子一边咒骂着,见男孩没动,便想抬脚朝轩辕烨背上跺去,我愤怒至极,来不及想,小小的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直接推到在地。

“你自己手断了还是脚断了?自己的鞋子还要别人穿,羞不羞呀你。”

明明看起来比我们都要大,却还要别人为他穿鞋,还要如此的欺负人羞辱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我当即指着他骂了起来。

太子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推到他,他痞痞的擦了下嘴角,冷笑着爬起身来,那眼神就像是要将我吞了一般。

“哟呵,哪里来的毛丫头,敢打你太子爷爷?”

说着,竟然挥掌就向我的头拍了下来,幸好我个子不高,身形敏捷的从他身侧麻利的钻了过去。

我故意气他,“不羞不羞,还没长胡子就说是爷爷,不羞不羞……”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在这里奚落太子,不想活了不成?”太子身边的一个女孩,气恼的瞪着我。

哼,刚才帮着骂男孩的就是她了吧。

我厌恶的看着他们俩,扬起小脸,“不告诉你,你们俩都不是好人。”

哼,说我是野丫头,你才是野丫头呢,你们全家都是,我心里气呼呼的想着。

“我们不是好人?你…”那女孩连眼睛都红了,想来已是气急,竟然不由分说的走上前来就要抓我来打,“敢说本公主不是好人?你这贱婢,八成跟那个贱种是一家的,说不定还是那个贱女人又跟哪个野男人生的野种呢。”

又是什么贱种野种之类的话,我真是疑惑,怎么这些人口里总离不了这些词呢,在相府早就听惯了这些话的我,此刻十分蔑视的瞪了她一眼,真没用,骂人也不知道找点新鲜的词吗?

“什么种不种的?想打架就打架,干嘛罗里吧嗦的。”

双手叉在腰间,我猛然朝向自己袭来的女孩的胸口撞了过去。

“唉哟。”想不到她那么没用,当场被我撞翻在地,竟然像只乌龟一般四仰八叉的大叫起来。

我哈哈大笑,一面得瑟的扭了扭屁股,还朝她吐了下舌头。

哎,真是骄兵必败呀,我只顾着教训着眼前的女孩,却忘了身边还有个饿狼太子呢。

正在我得意的做着鬼脸之时,突然觉得发间一痛,头皮似乎都要被揭下来一般,抬眼向上望去,就见太子咬牙切齿的狰狞面容。

那一刻,我好似看到了故事书里描写的青面獠牙的厉鬼,身子本能的颤了一下。

“小贱货,竟然敢来砸你太子爷爷的场子,是不想活了,是吧?”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厉鬼就重重的扇了我一巴掌。

顿时,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钝痛的感觉让我很没出息的掉出泪来。

可是,即使是厉鬼,我也不怕,谁叫他欺负人来着,而且还是欺负我最最喜欢的他。

“坏人,我咬死你。”虽然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当时的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就像一头发怒中的小豹子,挂在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肩膀又撕又咬的。

可是,我不是豹子,我的牙齿也不够锋利,还没等我在他肩膀上咬个窟窿,那个被我推倒的女孩就来偷袭了。

她将我扯下来,重重的摔倒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还未让我反应,身上便又多了许多的痛,那两人竟然很有默契的对着我拳打脚踢,而我却全然没有反抗之力。

我好痛,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很快又被摔倒,随之而来的便又是雨点般的拳头。

后来,我干脆放弃了。

好吧,打吧打吧,不就仗着你们比我高比我大嘛,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我慕容九哪天长大了,有你们好受的。

可是,话虽这样说,可身上的痛还是让我哭红了眼。

泪水模糊中,我望见了离我不远处,他一直没有抬头,只静静的跪在地上,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冰雕一般,难以言说的悲伤悄无声息的在他周身蔓延开来。

那么,让人心痛。

牟然间,我停止了哭泣,只静静的望着他。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就连那两个可恶的坏蛋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等我清醒过来,这里便只剩下我跟他,还有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萦绕在鼻端。

他还在跪着,头不曾抬起过。

微风吹过,他翩然的衣袂随风扬起,单薄的让人心怜。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心想着,我还有桂花糕呢。

无论受到多大的伤害,只要那甜甜的滋味一到心间,所有的苦恼都会烟消云散的,对此,我深有体会。

于是,我赶紧从口袋里摸桂花糕,谁料,因为刚才的打斗,桂花糕早已成了碎末。

我顿时懊悔极了,心想着,慕容九真是个笨蛋,应该在打架前先把桂花糕解决掉,这样不但有力气,而且也不浪费呀。

看吧,这下如何是好?

我有些难过的爬到他跟前,将那些碎掉的桂花糕摊在掌心递给他,“诺……嘶。”

我刚一开口,嘴角就剧烈的痛起来,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许是听到我痛哼的声音,他缓缓抬头,那宛若深海般的眼眸流露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可是,那种深邃的悲伤的甚至带有一种让人心痛的绝望,却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有多狼狈,只是不好意思的望着手里的桂花糕,咧嘴一笑,“碎了……”

他没有说话,亦没有接我手里的桂花糕,只是静静的望着我。

就是这种寂静的眼神,刹那间夺人心魂。

我冲他甜甜的笑,殷红的小嘴里,并排的两颗小门牙里,已然少了一颗,竟不自知。

后来,我时常想,也许,那一刻,在他寂寞而忧伤的眼神里,我的心就此丢去了。

——

回到相府后,我就惨兮兮的被爹扔到了佛堂去面壁,原因是我始终不告诉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说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哎,被人揍的这么惨,我哪里还有脸说呢?

所以,跪佛堂怕什么,就算打死也不说,实在丢不起那人。

可是,爹却气急了,看着我跪在佛堂前的小小身影,愣是第一次对我发起了火,临走时只扔了一句话:既然那么有骨气,晚饭也别吃了。

啊!

我当即惊诧的回头,却看见爹气呼呼的背影已经出了门口。

我想叫住他,想要老实交代,可是,脑海中猛然想到那个男孩倔强而屈辱的面容,顿时,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本能的不想让爹知道。

可是,我不说不代表他就真的不知道,他只是想听我亲口承认罢了。

因为,经此一役,我慕容九的威名早已由宫中传到了相府,而我和轩辕家的那个太子公主就算结了梁子了。

这些我都不怕,只是,晚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很没出息的呜呜叫起来。

我趴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外面,心里期盼着红儿能不能偷着给送点吃的。

可是,等到天色渐暗,也不见半个影子。

真是没义气呀!我一边暗恼红儿,一边拼命的揉着肚子,想要安抚肚子里的馋虫,可是,越安抚越难受。

肚子里咕咕的叫声越来越大,让我顿时恼羞成怒。

我恨恨的拍了下肚皮,恶狠狠的叫道,“叫,叫,就知道叫,一顿不吃又饿不死,怕什么?再叫,再叫我就把你们全吃掉。”

“哟呵,想把谁们全吃掉呢?”

我声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一声略带邪气的声音。

我厌恶的皱了皱眉,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我所谓的二哥慕容雪。

我当即返身,十分利落的跪到了蒲垫之上,双手合十,口里大声念着:人之初,性不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狗不叫,狗不叫,是哑巴,哑巴……

我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三字经》我只能背这几句,实在汗颜的很呐。

“哈哈……”刺耳的笑声突然响在耳侧,我忙捂起了耳朵,侧目望去,二哥慕容雪绝色的容颜放大了一辈的抵在面前,吓了我一大跳。

“你干什么?”我很不客气的吼他。

因为,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他除了嘲讽讥笑我之外,再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也因此,我也从来对他不客气。

“蠢才蠢才,到今日连《三字经》还没背完么?那狗不叫,是哑巴?哈哈……莫非是你毒哑的不成?”他半弯着腰,眉眼笑的十分好看,却也可恶至极。

我一咬牙,说到狗,我突然想起府里看后院们的张伯,他就养过一条大黄狗,后来不知怎么就死了。

我眯着眼睛瞧了瞧慕容雪笑容灿烂的样子,突然想到了阴险二字。

“哼,该不会,张伯的大黄就是你毒死的吧?”我几乎这么笃定的认为。

慕容雪一愣,继而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纤长如玉的手指竟然捏住了我的下巴。

他抬起了我的小脸,一双狐狸似的眼睛在我的脸上细细的看,好像要看出个洞来似的。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他究竟在找什么,竟然因此忘记了反抗。

“哟哟哟,被毁的这么惨不忍睹……难道脑袋也被打坏了不成?”他突然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我不明所以。

“张伯的大黄不是你毒死的?”我越发怀疑了。

“张伯的大黄是喝醉了酒自己不小心撞墙死的。”他突然哼笑出声,眼底流露出戏谑的光。

“那也一定是你灌醉的。”我这么认定的吼道。

扑哧——我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没憋住的笑声。

我这才注意到,大哥慕容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我顿时吐了吐舌头,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我心里清楚,虽然我心里很想要他们这两个哥哥,可是,他们却都不想要我,他们都和府里的其他人一样,当我是个喂不熟的小贱种而已。

可是,每每对着二哥,我敢奋起反抗,对着大哥,我却胆怯了。

因为大哥一张俊脸总是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冷峻,不怒自威,与生俱来的让人有一种敬畏之感。

我乖乖的低着头,口里默念着三字经——前几句。

“哥……”慕容雪笑嘻嘻的喊了声,“快来看,这丫头这次毁的可算彻底,这小脸真是没法看了……”

他啧啧的惋惜,可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有幸灾乐祸的嫌疑。

我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一番,不就仗着他有几分姿色么?哼,可一跟他比较来还是差远了。

啊!我突然想到,我还不知道那个男孩的名字呢。

“笨蛋!”心里所想,手也就随着懊恼不由自主的拍上了自己的额头,我痛恨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人家的名字。

那么,下次,我要怎么去找他玩呢?

“瞧见没有,脑子也打坏了。”

“二弟……”大哥像是看出了我的懊恼,出声制止了二哥的奚落。

他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我自拍脑门的手,“别再雪上加霜了,已经不能看了。”

“嗯?”我疑惑的抬头,看见大哥微微皱起的眉头。

他的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脸,让我不由得怀疑我的脸是否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这个你拿着,对消肿化瘀最有效。”正当我疑惑之际,大哥将一枚药膏塞到了我手上。

“这是什么?”我拿着药膏好奇的问,同时,瞥见二哥不自在的眼神,他好像突然收回了手,像是往袖笼里塞什么东西。

“药膏,抹在伤口上的。”二哥见我好奇的盯着他的袖口,便冷声冷气的道,“真是个笨蛋。”

“你才笨蛋。”我回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这是药膏,只是不明白,大哥怎么会给我药膏?

他是在担心我的伤吗?他是在关心我吗?是吗?

我很想问,可是,却问不出口,怕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毕竟第一次见面那不愉快的经历让我一直心有余悸。

“别闹了。”大哥望了我们俩一眼,无声的笑笑,随后,招来了门外伺候的丫头。

那丫头拎了食盒进来,随后,几样点心便摆在了我跟前。

“吃吧。”大哥道。

“额……”我疑惑的看了下大哥又看了下点心,都是我平常爱吃的。

此刻,肚子饿,因此更爱吃了。

可是,爹的话我又不敢不听,爹说不让我吃晚餐的,此刻,他给我送吃的,会不会等我吃完,他们就去跟爹告状呢?

我不敢吃。

“快吃吧,没毒。”二哥不耐的用手指戳了下我的脑门,“我们不过是听说你今天被宫里那两个讨厌鬼揍的可怜,所以来探望一下罢了,放心,我们不说,爹不会知道的。”

我惊讶的张大嘴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我还嘴犟,“我……我也揍了他们的。”

“是么?”二哥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死妖孽,我就讨厌他这种笑,明摆着不信我啊。

“当然是了,我……我咬了他。”我当即咧嘴,露出那缺了一颗的小白牙,以示意我很厉害。

“得亏你还咬了他,不然,你以为会有你这些吃的?”二哥像是抚摸大黄似的摸了摸我的头,“不错,傻丫头总算没给我们慕容家丢脸,怎么说,在被人揍成猪头的时候还知道咬回来。不过,要记着教训,下次把你那小牙磨锋利一些,知道了吗?”

“嗯。”看他语重心长的样子,我竟认真的点了点头,完全忘记被他说成猪头了。

大哥静静的看着我俩,末了,才说了一声,“快吃吧。”

我欣然点头,心里开始犹豫不决,或许,大哥二哥并没有那么坏。

我边吃着边笑眯眯的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

大哥无声的冲我笑笑,二哥却狠狠的一瞪眼,一边还很**的撩了撩耳侧的发丝,“看什么看?不知道你二哥姿容出众呀。”小心陷进去。

“我呸!”姿容出众?我狠狠的睨了他一眼,“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这丫头。”他狠狠的在我头顶敲了一记,“吃里扒外!”

我捂着头,不服的瞪着他。

姿容出众,在我眼里,除了他,再无二人。

——

可是,本想着很快就能见到他,孰料,从那日宴会之后,我再怎么央求爹带我进宫,爹都不答应,他非但不答应,甚至连我出府要也加以限制。

真是没天理呀,可是,小小的我连在相府都会迷路,又怎么知道要去皇宫呢?

为此,我足足有三个月没有和爹说一句话。

可是,一向宠我都快上天的爹愣是憋了三个月没找我。

哎……

最后,我只得妥协了,因为,我想爹了,想爹温暖的怀抱和宠溺的眼神。

但是,心底到底有些遗憾。

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他,再伤心的哭了一晚上之后,我悄悄的将他搁在心底的一个角落,每每一个人孤单的时候便想想他,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可是,谁知,就在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他的时候,两年后的三月,桃花盛开之际。

那个目光凉薄却又温暖如玉的男孩终于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

为此,我认定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此生,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