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B计划家宴（5）

还有有一些三姑六婆，打成功经验牌，拉着马滔滔的手，看你小时候那样子，想不到现在长那么漂亮了，怎么会找不着对象呢？不应该呀。那个谁谁谁，嫁了国营大企业里做的，那个谁谁谁，嫁了公务员，那个谁谁谁，嫁给家里开厂的。你也不要那么傲气，眼光放低一点，毕竟这个年纪了嘛。你说说，你到底要什么样的？这类人也很恶心人。马滔滔一开始好言好语跟她们说，自己有男朋友了。一开始还有效，她们立刻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叮嘱马滔滔要“抓紧”要“盯牢”。后来久了，马滔滔干打雷不下雨，她们也没那么好骗了，质问马滔滔为什么不肯结婚，是为什么呢？马滔滔被逼急了，就说：“我上幼儿园时，脚背上被开水烫了一下，有块铜钱大小的疤。”

她们说：“你脚背上有块疤，和你找不到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在她们观念中，相处最初就直奔结婚去的才叫男朋友，才是正派人所为。

马滔滔说：“我找不到男朋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她就像只小刺猬，被围攻到无力招架了，就卷起身子亮出一身刺给她们。有一回，面对一个最自以为是的说客，马滔滔心情糟到极点，崩溃之后就爆发了，拿这个中年妇女开刀：“你劝我结婚是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说你一个不到四十五就内退下岗，老公给人家当保安的人，起个什么劲啊？家里地板都擦了？衣服都洗了？菜都买了？对了你儿子上大学吧？有女朋友了没？有女朋友，挺好啊，就是你得注意点，现在大学生谈恋爱都直接往宾馆里去了一不小心就把肚子弄大了，你儿子就替你省心了，大学没毕业先恋爱结婚生孩子三级跳了。你儿子倒替你省心了。怎么样？买房子的钱凑够了么？没有的话可不行，现在可不是仗着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你是猫是狗，人家都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年代了。要没没房子的钱。你就等着预备人流费和营养费吧，这年头，人家也不一定就问你要，不过就跟房子一样，你不给是你没脸。当然要从根子上预防，你还是多叮嘱叮嘱你儿子，用心读书吧，别一个学期就挂两三门课回来啊，重修费也好

几百呢吧？对了对了，还有你老公，别以为你每天给他十块钱零花他就搞不出花头，别以为男人穷，没事业，就不会出轨，特别是对一个有前科的男人，重要的是你男人一次出轨，终身都不可靠。没看新闻上说么？烧锅炉的老大爷都找了个拾荒的老太太当二奶了，你老公当保安，说起来比那老大爷高了不是一个档次啊。再说这年头，倒贴上来的也不少，不要你钱，不要你房，就图你哄她两句，开心了就买烟给男人抽。我说呢，就从你身上，我一点都看不出结婚的幸福，你家里这么多安全隐患，你居然还能稳如泰山地坐在我面前劝我结婚，你这是多强的心理素质。我的事关你屁事，你还不回家去盯着点你老公你儿子？”她一口气堂堂堂说下去，不让对方有反应的机会。

那人被说得面无人色，当场失声痛哭，赌咒发誓再也不踏入马滔滔家门，此生再也不管马滔滔的事。当然马滔滔也没讨到便宜，马滔滔的妈甩了一个礼拜的脸子给她看。那人是马滔滔妈妈在老年声乐班的同学。马滔滔满不在乎，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最后还是马滔滔的妈妈先来讨好马滔滔，马滔滔还下了明确指示，以后这种不三不四的人，你就不要打交道了。

高福新看马滔滔坐着两眼发直，神游物外，出于应酬的习惯，还是先帮她应付了两句的。后来她们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比如“别怪我多嘴，房子打算买在哪里？”“别怪我说两句，产权证上一定要写咱家滔滔名字的。”她们似乎存着一股子劲头，不把这位金牌金龟婿吓跑不罢休。高福新在桌下推推马滔滔的手，他的动作很明显，既是提醒马滔滔该回过神来履行她的职责挡子弹，也是暗示那几个亲戚收敛一些，自己这方已被问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再下去大家就会不愉快了。可惜那几个亲戚看到了也只中一种快慰油然而生。

马滔滔醒过来，条件反射地用一句话搪塞：“都问我干嘛？今天的主角又不是我。”

这句话比往常好使。平日里你叫别人“别动，你别动”，没人理你，你要用枪指着别人叫呢？效果就不同了吧？今天马滔滔手里也算握着威慑性武器了，第一

个应和的是马涓涓。今天的主角是她儿子，可她儿子已经有半个钟头没人夸了。她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说：“今天是百日宴，也是开食宴。从今天起，我家宝宝要开始吃鸡蛋了，这是他成长路上迈出的有力一步。”马涓涓是公务员，就是开玩笑也带着点那个腔调。

马涓涓的妈妈端上来一个小碗，里面是嫩嫩的水蒸蛋。是乡下亲戚送来的正宗草鸡蛋，在家里蒸好了放在保温桶里带来的。酒店里叫的水蒸蛋是不能吃的，一来是酒店厨房不干净，二来酒店的鸡蛋都是吃激素饲料长大的，那怎么能吃呢。听说马涓涓的爸爸已经用空奶粉罐在阳台上试种了不少小白菜，打算煮菜汤给宝宝喝的，不过宝宝还没吃上，已经让麻雀吃得差不多了。

等众人新一轮赞美草鸡蛋的颜色好黄结束后，马涓涓坐在主座上，一手环抱孩子，一手舀起一勺温度适中的鸡蛋羹，勺子送到宝宝嘴边时还停了一停，好让大家尽情拍照。她身边身后分别是她的丈夫和她的父母公婆。他们把相机交给服务员，帮忙记录下历史性的一刻。

这情形倒像是什么重大项目正式启动，几个领导围着一个激光玻璃球装置一按。那孩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刻多伟大，舔着勺子边缘就吸溜，刚吸了一口。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是马涓涓带头鼓的，一边鼓掌一边对服务员说：“多拍几张，全景的，中景的，特写都要。”

马滔滔的两个姐姐鼓了两下掌，转头对马滔滔说：“刚才说到哪儿了？”

马滔滔死的心都有了，她已经打算再一次不顾情面地尿遁。她对高福新说：“我去上个洗手间，你见机行事。”高福新说：“那我和你一起去。”似乎是不愿意与马滔滔分开，长辈们都含笑不语。两人之间远远未达到你侬我侬的境界，上个厕所也搭伴粘在一起，真是怪怪的，比搭伴上厕所的女中学生还怪，可是场面上有些古怪能挑明了说，有些古怪又不大好说。

“上个洗手间还带什么包。”一个姐姐拽住了马滔滔的包。马滔滔的招数都用老了，她们对她的伎俩清楚得很，必须把包押在席上，才能保证马滔滔不会逃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