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心也成伤(2)
那人兴奋地点头,说,“是啊!你跑过来一把抓住我,拉进小房间,反手锁上门,就从裙子底下掏出了一样东西……”他的声音不高,可是桌上其他人的谈话声渐渐小了下去,邻近几个座位的人都被他说的话吸引,感兴趣地凑过来。
金惜早脸都绿了,她站起来要跑,对方把椅子往里一推,压住她的小腿,她不得不又坐下了,她小心翼翼地跟他确认:“您是,高福新高总?”
对方当然是了。其实也不用奇怪,高总和高副总是一个公司的人,又是表兄弟,不论新郎是从商业伙伴角度,还是从亲戚朋友角度,请了高副总又请高总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把他们座位安排到一起也是顺理成章的。
“你真的不认识我?你还采访过我,见过两次真人,我的照片还上了你们杂志的封面,你居然没有认出来。真的有脸盲症?”高福新大笑着说。
所有人都听见了,问脸盲症是什么症,听过唐氏综合症,听过帕金森综合症,脸盲症这个症很冷门啊。
金惜早咬着后槽牙问:“是谁告诉你的?马滔滔?”
“我觉得很奇怪,我长得又不大众,只有我经常认不出别人,没有别人认不出我的时候,就问玛格丽特。她就说了。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脸盲症是一种心理状态,是别人在你的印象中留下的刺激不够深,怎么样,这次印象够深刻了吧?”高福新把脸凑过来,好像是要金惜早为这张脸做全息扫描,记录存档。
“我怎么会记住这么没有辨识度的脸呢!”金惜早说,“谁都是眼睛两个窟窿,鼻子两个窟窿,嘴巴一个窟窿,耳朵两个窟窿。如果你的耳朵长得特别招风,倒是好认一些!”
“可你不能否认,我确实长的比别人帅一些。”高福新不服。
金惜早扫一眼全桌,说:“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两人只顾来来回回言语交锋,没发觉宴会厅整体气氛有点小诡异。名嘴主持人把预先准备好的开场白说了,说了好几个冷笑话,又说了好几个冷笑话,新人还未入场。谁都看得出现场出了点状况,主持人正在救场,而前来赴宴的非直系亲属,都在等待事情包不住了闹大,会更好看。
金惜早正说到词穷,索性移开椅子跑到大厅门口,抓了个拿着对讲机的婚庆公司司仪问:“我是伴娘团的,新娘呢?我找不到新娘了。”
拿对讲机的指指楼上:“还在化妆间。你跟新娘很熟?去劝劝他
们别吵了,先把婚结下来要紧。要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婚礼办砸了,我们可不承担后果。”那意思就是你们结不成也不退钱咯?
金惜早跑上楼去,还隔着老远就发现了新娘化妆间。敞着门,亮着灯,早有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围在门口。金惜早奋力挤进围观人群,听听里头在吵什么。
新娘穿着裙摆超过六米的婚纱,站在那里像插在鲜奶蛋糕上的蜡烛。她不方便走动,双手抓着裙摆,双脚在层层堆垒的白缎子和白纱下重重踏着,表示她的烦躁。她尖着嗓子喊:“我不管,你不能这么欺负我。噢,你的亲戚朋友在大厅里坐满了,就让我女家的宾客坐楼上小厅。我请他们来是参加我的婚礼的,小厅里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算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的娘家人?”
有两个西装笔挺、头发用染发剂染得过于黑亮而不自然的中老年男人在劝新娘。金惜早悄悄问边上:“哪个是新娘的父亲?”有人为她指了一下,是那个看起来稍微年轻一点的。
“那另一个是什么人?”金惜早问。
“新郎啊。”那人嫌恶地看了金惜早一眼,她不认识新娘的父亲,也不认识新郎,那么她显然不是新娘的亲友,也不是新郎的亲友,最讨厌你们这种爱看闲事前排围观的了。他显然是这个意思。
金惜早不服气道:“那你们都是?”
“娘家人!”那些人理直气壮。
好吧,显然是这群娘家人对席位安排不满,找新娘告状,新娘丢了面子就冲新郎发飙。
那个老新郎在诚恳地解释:“宝宝,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厅实在挤不下了……”
“那就让你们的人上来坐小厅,让我娘家人下去看我的婚礼!”新娘不由分说打断道。
“宝宝……”新郎苦苦哀求,“你老公我为你挣家当,全靠下面那些亲戚朋友,你不能让你老公没面子吧?”
“那你就好意思让我没面子?你那些亲戚朋友重要,我娘家人没用,帮不了你,就好被你看不起?”在广大娘家人的围观助阵下,新娘就是不依不饶的。
新郎不能得罪亲戚朋友,又得先把眼前这一关混过去,被逼无奈,抄起一把扎了粉红色蝴蝶结的平底锅,说:“那宝宝,这样吧,你有气,当着大家面打我,打完了,我们就下去结婚好不好啊?”
金惜早凌乱了:“怎么还有平底锅?这也是婚礼上的道具吗?”
另一个娘家人,大概是新娘的姐妹或者闺蜜的样子,说:“新娘最爱看《喜
洋洋与灰太狼》,红太郎是她的志向,她就把新娘的手捧花换成平底锅了。”
这样也可以?看来老新郎对小娇妻宠得不是一点半点,非原则问题上,是任她胡闹的。聪明的女人该知道见好就收,从长远来说,动摇老公的事业根基,讨好一帮子喝过一场酒就散的所谓娘家人,真的没什么意思。
新娘劈手夺过了平底锅。金惜早忽然推开身后围堵的人群,狂飙下楼,找到正在吃零食的婚礼摄影师,拿起他放在一边的照相机,甩下一句,“我是记者,借用一下”狂飙上楼抓拍真人版红太郎的平底锅绝技。
楼上此刻比刚才还乱,围观人群像只漏了气的气球,迅速向里塌缩,人墙密度更大,几乎不可能挤进去。
“打了没有?打了没有?”金惜早趁乱裹乱大喊。
“捣什么乱,出人命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不知是不是在回答金惜早。
金惜早立刻喊:“让我进去,我是新郎的家属!”
这回好用了,坚不可摧的人墙为她出现了一条奶酪质地的疏松带,她奋力挤进去,看见新郎满脸鲜血仰躺在地,好几个人正在察看伤情,新娘想要去察看却怎么也靠近不了他,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无法被压缩的层层叠叠的婚纱。
金惜早刚按了几张照片,立刻被惊慌的娘家人夺走了相机,当场砸毁。幸好金惜早手疾眼快,抢救下了相机存储卡。她像一粒不小心吹进眼睛里的沙子,被挤啊挤啊,揉啊揉啊,就被弄到了事件的最外围,这时候她的胳膊和背上早被掐得伤痕累累。她不放弃,跑上跑下继续关注事态发展。
显然男方人也很快察觉事情不对劲,他们上来察看,见到新郎倒在血泊中后,立刻报警也叫了救护车。男方的宾客虽然声势浩**得坐满一个大厅,事到临头真正能冲在第一线阻止娘家人掩护新娘突围的并不多,好在还有保安,这就是钱和势的功效了。
名嘴主持人在耳麦里被通知婚礼意外取消的消息,他不慌不忙,还把正在讲的笑话讲完,才宣布,“因为现场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婚礼不得不改期举行。”然后还祝福各位来宾万事如意,兴旺发达。现场宾客就有秩序地撤退了,大厅里坐的都是体面人,是不会交头接耳议论红包是不是需要退还这种事的。
担架车哐嘡哐嘡地从电梯间里冲出来,接上据说人事不醒对外界刺激没有一点反应的新郎,哐嘡哐嘡冲进电梯间。金惜早跟几个核心娘家人站在一起,也要进电梯,就被身后一个人一把攥住胳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