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陈家的所有佃农都找来了吗?”方国珍坐在简单搭建的一座高台之上,问旁边站着的方东海道。

方东海看了看高台之下惊惶不安的数千农民,又和几个手下的主要将领对视了一眼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后方才向方国珍回话道:“三哥,陈家所有的佃农都找来了,就是那些身体不好的,我也让兄弟们抬来了。”方东海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性子变得沉稳了很多。

方国珍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吧。”说罢长身而起,示意高台下那些议论纷纷的农民安静下来。待那些农民安静下来后,方国珍朗声道:“各位乡亲,想必大家都很奇怪为什么今日我要把大家都请到这里来吧。”听得方国珍这话,高台下那数千百姓俱都在心里道:你那是请么?实际上很多百姓胆小怕事,见到五大三粗的猛虎营的兄弟来请自己,大多根本不愿意来,方东海没办法只得下令强请,因此来到此处的百姓或多或少还有些敌意,要不是知道方国珍不是什么坏人或是有子侄在猛虎营的话恐怕早就闹翻了天去。

“我也不卖什么关子了,跟大家直说了吧,今天请大家来是因为各位都是陈百万家的佃户。”方国珍顿了顿,接着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下面百姓顿时炸了锅,都以为方国珍是受陈百万的要求来让自己缴纳租子的,俱都义愤填膺的道:“这不是还没收获么?怎么现在就要我们交租?我们没有!”

“对!没有!”顿时场面一片混乱,几千人一起起哄的场景简直让方国珍觉得有些头皮发炸。但是他心中却也有些得意,他要的就是把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起来,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他开这个“诉苦大会”的目的。

好容易,方国珍才在几百猛虎营兄弟的协助下将台下百姓的纷乱给压了下去,他知道不能再吊这些佃农的胃口了,于是大声道:“我请大家来绝不是逼大家交租,这点请大家放心。”

“不要我们交租,那请我们来干什么?难道请我们来看戏么?”一个汉子大声吼道,显然他对于先前方东海的人强行架着他来深感不满。

“不错,这位兄弟说的一点都没错,今日我请大家来就是为了看戏。”方国珍的话显然让台下的人都有些发愣。而这时方国珍对台下的一个猛虎营兄弟道:“带上来!”

一身狼狈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陈百万被两个猛虎营的兄弟拖上了高台。台下之人一见陈百万被带上台顿时一阵惊呼:“这不是陈百万么?”

方国珍接口道:“不错,各位乡亲没有看错,这就是陈百万。”

“方老三,你不是说放过我的么?”这时陈百万已经从暂时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想起家中那近百万两银子和那独生的儿子不禁目眦欲裂,发出了如野兽般的嘶吼。

方国珍冷笑道:“不错,我是说过放过你,所以我一直都没有杀了你,要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陈百万稍稍冷静了下来,毕竟有活的希望谁都不愿意去死。

“你的生死不是掌握在我的手里,而是他们!”方国珍说完指了指台下的几千佃农,陈百万顺着方国珍的手指看去,顿时觉得心中一片冰凉,那些佃农有好多,他记得自己都曾欺压过,现在自己落到这步田地,要让他们放过自己,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他想到独生的儿子就那般被方国珍的手下一刀砍死,他只觉得心如死灰,愤怒的向方国珍吼道:“方老三,你他妈要杀就杀,别他妈假惺惺的!”

方国珍摇了摇头,嘴角含着一丝戏谑道:“我说过了,我会放你一马,我方国珍说话算话。”说罢也不再理会陈百万,径向高台下惊诧莫名的佃农道:“这陈百万残暴不仁、贪婪成狂,迫害乡里,今日我‘反元复汉大将军’方国珍,在这里替天行道,为各位乡亲们主持公道,各位乡亲们有冤的可以上来报冤,有仇的可以上来报仇!”见台下百姓没有反应,不禁暗暗摇头,又道:“东海,把东西拿上来。”

方东海听得方国珍的吩咐马上递过一大叠东西,方国珍接过后又道:“各位乡亲,我手中的就是各位乡亲和陈百万签订的借据借条,和佃贷文书,今日,我当着众位乡亲的面,将他给毁了!”说罢,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把点燃了那些东西。

虽然方国珍的举动已经让不少佃农心思活泛起来了,但是还是没有人上台来动陈百万,方国珍不禁感到有些沮丧,心道:难道自己就这般不可信吗?他哪里知道这个时代的农民与他所处的时代的农民的巨大差别呢,毕竟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后世的那么多媒体和信息传播手段,这个时代的农民大多是愚昧而保守的。

方国珍不得不出最后一招了,如果还是没有效果的话,方国珍也只能无奈的放掉陈百万了,反正陈百万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也给方国珍带不来半点危害了。方国珍又让方东海拿来了一叠东西,喝住了还在互相议论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事情的佃农,朗声道:“个位乡亲,可能大家不相信我方国珍的话,没关系。但是接下来我要分给大家的东西大家可千万要保存好了。”见得台下的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自己,方国珍终于感觉今天的这事有点成就感了,加大了声音接着道:“这就是陈百万家的房契和地契!”

“什么?陈百万的房契和地契?这什么方国珍先前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问道。

“真没见识,连我们方家村的方老三都不认识,我们方家村的方老三那可是大人物,说话当然是真的啦……”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高个接茬道,显然他对于方国珍还是很熟悉的。

“原来他就是方老三啊,是打虎的那个吗?”旁边有人被吸引住了。

“那当然,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本事。”先前那瘦高个得意极了,仿佛自己就是方国珍似的。

……

就在众人都纷乱不堪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径直走上了高台,向方国珍走来。方国珍一看,这人认识啊,熟人,这人叫做童老爹,是方家村的村民,他有原本有两个儿子都在猛虎营,可是后来一个儿子在又一次猛虎营和山贼交战时死了,所以方国珍给他们家送过抚恤银子,因此认识。

这时这童老爹向方国珍道:“国珍贤侄,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方国珍连忙答道:“童老爹,您怎么没去大陈岛呢?我说的话当然是真的,您还信不过我么?”

那童老爹微一笑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哪里受得海上的折腾啊,我还是在家里守着三子他娘吧,还过两年我也下去陪三子他娘了。三子儿还要拜托你照顾照顾他了。”这“三子”就是这童老爹的儿子童三。

“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童三。”方国珍连忙答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老人,方国珍就忍不住想起那已经死去的方伯奇。

“这是陈百万的一块地的地契,我想麻烦您给大家念一念,让大家看看我是不是说的真话。”方国珍拿出一张地契对童老爹道。这童老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过学,居然识得几个简单的字,因此方国珍想要让他来帮自己证明一下,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很不耐烦了,毕竟,自己说的话别人都不相信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不麻烦,不麻烦,国珍贤侄不必客气。”童老爹接过方国珍递来的地契道。

台下的众人听得童老爹要念地契,俱是聚精会神的听着,实际上,他们也万分渴望方国珍先前说的话是真的。

童老爹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站在前面的人都听到了,顿时台下一片欢腾,众人这才相信先前方国珍先前说的话,这时童老爹将这张地契还给方国珍,方国珍却没有接:“这些地契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就送给童老爹吧。”看童老爹的表情他又加了句:“以后给童三留着娶媳妇也是好的。”

这童老爹现在只剩下童三这么一个儿子了,而童家又是家徒四壁,这童三都快十九岁了,可还没找着媳妇儿,这几乎都成了童老爹的一个心病了,现在听得方国珍这么说,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这块地契收了起来,向方国珍道:“那老朽多些国珍贤侄大大恩了。”说罢就要给方国珍跪下,因为这块地契是十顷的。方国珍哪敢受这么大礼啊,连忙扶住不让童老爹跪下去,而这时台下众人几乎疯了一般的涌上台来。却是众人看见方国珍真的把地契给了这童老爹,顿时眼热啊,这种好事谁肯放过?顿时一窝蜂的挤上了台,方国珍一看形势不妙,连忙将地契都扔给方东海却是护着童老爹逃下了台,只是他甫一下台就看见方东海被数千群众给淹没了,方国珍不禁心下暗叹:人民群众的海洋果然可怕!至于那陈百万,也不知道被人踩死没,反正方国珍是没有心情去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