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背后枪口
这样的念想瞬间激活了我的体力,反复在那更加破败了的草屋残迹和已经毫无生气了的山洞来回查看,没有半点有人的迹象。那一抔黄土垒成的空冢已经爬上了零星的草绿。
自然真是无情,任由人类怎么折腾,它自顾毫无情面的毁灭一切痕迹,无论怎样饱满的生命,最终都不过是杂草丛生里的一点泥土。就算梁祝借玄妙之笔化作了蝴蝶,可哪有不死的蝴蝶呢?为了不忘却,人们用一处坟堆维系着凭吊的基点,可为之凭吊的人不也终将死去吗?地球生生不息了多少年代?人类才折腾了多久?世人假若能如此去想,又哪来心机去创造不计其数的军火?有何必要?所有**、任何贪婪、仇恨不都逃不脱自然的摧毁?
但我还得等,因为老头子很可能没有死,他是那样的机警,有那么多的办法,他一定能逃脱的。
但如果不能,就又是因为我,分担了我的风险而搭上了自己。如同为我治伤的、替我死去的那长了很多胡子的大哥。我真是个不祥的幽灵!这样的念想让接下来的等待变得极其难熬。
时间很慢,又出奇的快。在我留意这山林里的任何风吹草动时,它就像湖水滞留不动;在我核算着已经过去了的时间时,却发现它原是峭壁泻下的瀑布,转瞬而逝。很多天了,没有任何结果,那些鸟兽的动静让我无数次燃起希望,又都化作了失望。次数多了,失望就慢慢累积成了绝望。
没有必要再这么等候了,为这原本飘渺的希望已经等得足够久了。
至于去哪里?也许只要迷迷糊糊的走起来,会有神灵来指引方向的,既然能够找回这里,为什么不能找到大姐呢?据说人与自己牵挂的人是存在心灵感应的,试试看吧!
肉干还剩不少,罐头和饼干是不计算在干粮里的,那应该算是纪念品。手雷有六颗,摆在面前看起来像是珍贵的宝贝,为什么不多拿一点?似乎当时觉得足够多了,却原来只有这些。子弹也还算充裕,足够一场小规模的阻击了。缺的只是体力,我得好好休养一次,可不能因为体力不支浪费了这近乎奢侈的装备。
如果可以,我想给中医的说法加上一句话:心不宁,夜亦难安。我努力过很多次,也只是间或睡去一小会儿,总有可怕的东西将我惊醒:
胡子大哥血淋淋的爬出坟堆、老头子枯瘦的尸身被虫兽咬噬、女人撕心裂肺得如野鬼嚎啕……。
这样的休养无异于被虐待,我决意逃亡。
再次跪拜了那座空冢,并非没有依据,因为我已将它视作老头子的安息地。
这片山林在我决意离开之时,竟然挥发出些许亲切来。我不打算再去看望那片很多同胞殒命其中的灰烬,那是毫无意义的,只能徒增我更多没有结果的胡思乱想。
再一次磨蹭到了天色微亮,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整理好所有东西,去到小溪边洗漱一番,装满了水壶。我爬到山坡上,最后一次打量这奇特的山野。如果可以,我会再回来看看的,但我知道,这基本是没有可能的。
我沿着一条隐约的小路往山脚下走,因为必须循着公路,我才会有大致的方向,也才可能得到神秘的指引,引领我去到另一个无法预料的目的地。也许是我离开太久了,也可能是那个基地灰飞烟灭了,这片山林出奇的安静,甚至接近了安详,这让我感觉到安全,脚步更加肆无忌惮了。
似乎是在擦过一棵树干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冰凉,紧接着,感觉就很明确了,有东西顶住了我后背,出奇的冰冷。
是枪口!
我只能缓缓的放下枪,一只手很自觉的去摸腰间的钢刺。贴身搏杀,只要躲过枪口,钢刺就比枪更有优势。
这是极其危险的,钢刺就别在腰间,他是能够发现我的举动的,而且这种举动完全可以促使他扣下扳机。无论是什么枪,贴着身体击发,子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穿出拳头大的洞来,我似乎看见了那些被我穿透过的尸身。
“把枪口抬高两寸吧”我在心里暗暗念道,这样可以直接穿过心脏,少了痛苦的时间不说,我还可以成为一个没心的鬼魂,少却了牵挂,或许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孩子,你太不小心了”蹩脚的普通话传来,枪口离开了我的身体。
是老头子!
“你吓死我了”我几乎是叫喊出来的,可不是因为冰冷的枪口吓人,而是那突然降临的绝望,那真的很吓人,谁也不能接受这悄无声息的终结。
“你刚也吓到我了”老头子轻声的说道。
“挂这么多家伙,我还以为碰上了魔头”老头子边说边用右手指了指我腰上的手雷。
我乐了,但笑容尚未拼凑起来,心头就是一阵发凉。老头子左边半个身子全是血迹,从肩膀到裤腿,暗呼呼的结成了块。
“怎么啦?”我又被吓到了。
“他们打不准,擦到了肩膀”老头子笑得很乐呵。
我赶紧接过老头子手里的枪,扶着他往回走,应该先去山洞养伤。枪很沉,却没有一发子弹。
“你又杀人了?”我半开玩笑的问道。
“好像没有,乱打的”老头子回答道。
没有瞄准的乱开枪,不就纯粹是为了掩护我吗?我心头泛起浓厚的酸来。
“我没叫你开枪”我带着一点埋怨。
“他们冲过来好多人,没办法的事”老头子慢慢回道。
他果然是为我转移了很多越军,真不知道他拿着一杆空枪是怎么逃脱追捕的。这是极其困难的,我屡屡脱身完全依赖狙击枪的独特优势,而他却什么依靠都没有。
回到山洞,我解开了他的上衣,子弹掀去了肩膀上很大一块肉,他已经敷了很厚的一层草药沫子,血水将其凝结成了硬块。AK虽然不够精准,子弹的口径却算大的,这让它具有可怕的破坏力。老兵们有说过:日本人和美国人用的子弹往往又细又长,打在身上多半直接穿透,伤口不大,只要位置不关键,一般问题不大;AK就很要命,打在胳膊上能将整条胳膊切断下来,像个小炮弹。他这伤口意味着子弹只是浅浅的穿过了皮肉,真是幸运,若要再往下一两寸,不但胳膊会完全毁了,血也是无法止住的。这让我感叹不已,看来:死神的名单里暂时还没有咱爷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