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生死对峙
我朝大眼使了个眼色,提醒他注意,然后就示意老头子去开门。
一个越南士兵几乎是跌撞着进到了屋里,还没开口,就看见我们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他也很机灵,立即把手里的枪丢在地下,趁着我们稍稍放松的间歇,从腰间摸出了一颗手榴弹来。
该死的,谁都会这一招。
于是场面凝固了,他举着手榴弹,我们俩端着枪,谁都绷紧着神经,生怕对方先动,自己又都不敢先动。
老头子朝房里说了几句安抚妇人的话,然后站在角落里看着我们。从门外钻进来的风带着潮湿把屋里的油灯晃得摇摆不定,稀里哗啦的雨声也直冲屋里。
“放下手榴弹”,我说。
“你们放下枪”,他说。
“你先放”,我说。
“不,你们先放”他说。
于是,僵持依旧。
“班长,怎么办?”,大眼忍不住问了一句。
“等等再说”,我说道。
“我数一、二、三,你就开枪,我扑过去抢他的手榴弹”,大眼说道。
“不许说话”,那个家伙着急了,受不了我们在他面前密谋。
我并不着急,如果一定要僵持,他一定不是对手,因为我们已经吃饱喝足,他还是浑身湿漉漉的滴着水的,手臂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只是不知道这样熬下去,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崩溃?还有一个问题,会不会再有人来?
“那个,你们听我说”,老头子看不下去了,靠近过来说道:“你们都放下,你们之前都不认识,现在也别对着干,都放下,等天一亮,你们分头走,就当谁都没见过谁,这样不行吗?”。
毫无疑问,老头子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只是眼下却解决不了问题,我们依旧对峙着,谁也不敢动,自然都不愿先放下手里的家伙。
半刻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情况没有丝毫变化,老头子说了很多道理,现在也累了,退到角落里看着我们,不再言语。
“他娘的,你们开枪吧”,他终于熬不住了,大声喊了一句,把手榴弹慢慢塞回了腰间。
“班长,怎么办?”大眼说道。他的意思是问我开不开枪.
“把枪放下吧”,我说道。同时把自己的枪口也指向了地面。
僵局终于打破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他问。
“打散了,找不到方向,乱走来到这里的”,我说。
“那你们可走错了方向”,他说。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我问。
“不想打了,逃出来的,打算回家去”他说。
“骗人”,我说。
“信不信随你,一个团打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剩下不到十个人了,这哪里叫打仗?不信就开枪杀了我算了”,他说。
“你这种人不像是逃兵”我说,这是一种两方面的说法,像是称赞,实则是表示怀疑。
“我老婆要生孩子了,家里没人照看,我有什么办法?”,他说,语气带着些许叹息。
“为什么带着武器”我问。
“不带武器能走得了这么远的路?我还打算卖几个钱呢”,他说。
“想卖多少?”我问。
“能卖多少算多少,这无所谓的”,他说。
“一根金条行不行?”,我问。
“你给啊?你给我叫你爷爷”,他说。
“拿去”,我掏出身上那根金条丢在了他面前。
“真的啊?”,他不敢相信了,两眼在金条和我脸上来回看着。
“真的,身上所有武器全给我”,我冷冷的说道。
“要是想杀我,不用玩什么花招”,他将信将疑。
“不杀你,要杀你我现在就可以开枪”,我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们已经有全套的装备了啊”,他说。
“就为今夜,我们能安心睡上一觉”,我说。
他开始一件一件的解下身上的装备,一把刺刀、一个弹匣、还有那颗手榴弹和地上的AK。
交易算是完成了,大眼收好了他的东西,我示意大眼先休息,我来陪他聊聊。
“我还是不明白,一根金条,这是天价了”,他在火盆边坐了下来,嘀咕道。
“给你回家养老婆孩子的”,我说道。
“你有孩子吗?”他问。
“嗯,差不多”,我说道。大眼听到我这么说,扭过头看了我一眼。
“你们要想回去,可是走错了方向”,他说。
“我们根本不知道方向了,全是山,转来转去都是不认识的”,我说道。
“要我给你们指路不?”他问。
“明天早上再说,你要去哪里?”我问道。
“远了,还要走好几天呢”,他叹息道。
我略略放下了心,这说明他和我们并不同路,下龙湾距离这里已经不过几十里,只要不同路,问题就简单多了。
老头子给他端来一点水和我们没有吃完的稀饭,他显然饿坏了,不顾一切的又吃又喝,顾不上再和我说话。等到解决了肚子,烤暖了身子,他就靠在火盆边呼呼睡去了,似乎方才那生死对峙的一幕只是一场游戏。
第二天的一大早,他给我们指了指通向边境的路,还反复交代要注意别碰上了他们的军队。我们让他先走,可没想到这家伙走出了十多步又调转了回来,走到我跟前,从裤兜里掏出一支手枪来,枪把朝我,枪口朝着自己,托在手掌上举到了我面前,说:我留着也没用了,你们的路比我难,多带一件防身吧。
我接了过来,他立即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我看了一眼手里的枪,好家伙,保险开着,子弹早已上了膛。
“班长,让他走算不算犯纪律?”,大眼在边上低声的问。
“放跑一个百姓犯什么纪律?”,我反问道。
大眼再没有言语,可不是吗?尽管他昨夜出现的时候还是标准的越军,可眼下,他只是普通百姓了,一个惦记着亲人的普通人而已。
老头子还是不敢收那根金条,我把这手枪留给了老头子,告诉他打猎很好用的,他左右看了几遍,收了下来,又从屋里拿出一包东西递给我,接过来一看,是风干了的板栗,足有四五斤重呢。
我的原则是吃的来者不拒,自然收了下来,带着大眼开始赶路。
他显然还没有完全从昨夜的遭遇中回过神来,坦白说,我也不清楚这算怎么回事?交战双方的士兵撞在了一起,竟然没有血拼,而是安然度过了大半个夜晚,临走了,似乎还留了几丝情谊,岂不是咄咄怪事?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双方都安然无恙,他可以去找亲人,我们可以继续去完成任务,又有什么不好?
AK在很多方面强过56,比如更轻一些,连射的时候跳动的幅度小很多,枪身不容易生锈,据说长时间连射枪管也不容易烧红。这一点没法证实,因为我还没有机会连射几百发子弹,估计我们连队也不会有这么富足的子弹可以这样肆意狂射。
大眼还是端着56,把AK背在身后充当备用。换做我也会这么做,怎么说呢?习惯吧,摸惯了56,拿起AK甚至觉得有点飘。
午后,我们终于看到了码头,拿出地图了核对了一番,确认地方没错,一片开阔的海滩,一弯灰白的沙滩夹在两头是延伸出来的山脊中间。码头位于沙滩中段,很多零星的民房贴着两头的山坡或躲在山脚,来回看了几遍,怎么看都是一个安详的小渔村,一个宛若天成的小港口,根本找不见仓库的影子。
我们只能躲在草丛里等,等到天黑才能靠近去一点点寻找。到了黄昏,炊烟开始缭绕,大人喊小孩的声音也间或传来,我在瞄准镜里还看到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在小院子里转悠。这让我想起雪鸳,眼下的这个地方可就是夏渔村,某一处的木屋里或许就住着雪鸳,哦,不,她现在叫雪梅了。
这时候,她在做什么?肯定肚子大得不方便干活了吧?有人照顾她吗?我的脑海里全是关于她的各种想象,瞄准镜瞄过一间又一间的小木屋,期待着能够发现她。
然而光线越来越暗了,我终究找不见她。
趁着夜色,我和大眼开始绕着这些小木屋寻找军火库的位置。一来光线太暗,二来没有确切的范围,找了许久还是一无所获,大眼开始着急,我也开始不安,这要是找不到,任务不就泡了汤?
我更想去找雪鸳了,找到她就能问问,或许她会知道位置。我还可以告诉他自己是怎么救了阿媚又怎样迫不得已的枪杀了她。还可以摸摸她的肚子,那里面可有着一个与我息息相关的生命。还可以……。
脑子完全乱了。
“班长,你看”,大眼突然低声的说道。
顺着大眼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一道铁栅栏,锈迹斑斑的立在树荫之下。靠近了去看,果然是仓库,是一个半掩埋在地下的矩形建筑,其实也谈不上建筑,就是在地面上挖下去两三米,边上离着柱子撑着一个毛毡的顶。
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看守,里面也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全由黑色的毛毡盖住了,但显然数量不少,堆积成很大一片范围。
我正待仔细看去,大眼突然按着我的肩膀,使我蹲下身来。角落里的一片毛毡被掀开了一道缝,漏出了灯光,显然,这里还是有人看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