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蚂蚱断肠
我催着大家继续赶路,现在除了我,只有黄蜂和黒蜂的装备还在自己身上,派他们两个赶去,力量太单薄。我一起去,那谁来带路?各种因素纠结在一起,我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只想着赶紧把弹药送到,然后一门心思来找人。事情被相互剥离开来就显得简单了,我认为这种方式至少不算错误,所以很坚决,不容质疑。
与那小村子擦肩而过的时候,因为蚂蚱的事,我没有心思再去想起那个小寡妇。
终于到了阵地,是一大片开阔地边上的一个山坡,开阔地的另一头连着公路。看来,这个阵地就是为了扼制住公路。
战友们似乎都很紧张,并没有对我们的到来表现出欢迎之类的举动。一个战士领我们见到了他们连长。我简要的说明了任务,指着放在地上的弹药箱子说这个任务完成了,转身就要离开。
那连长一把拽住了我的肩膀,说道:你们人不留下?上头可是说来的人也归我指挥的。
“报告连长,我们是来归你指挥的,但是,我们路上走丢了一个战友,要先去找到他”,我赶紧解释,原来自己一阵匆忙,根本没有和人家讲述清楚。
“走丢了?碰到越军了?”,连长紧接着问。
“我们只顾着赶路,不知道细节,有可能吧”,我说道。
“是该去找,需要什么支援只管开口!”他说道。
“不用,我只带两个人去就可以,谢谢连长”,我说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能不能按计划行事,也是要看人家怎么决定的,他要是不允许,那我们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我带着黄蜂和黒蜂开始往回走,路上问他们还走得动不?他们一口同声的说道:没问题!我就撒开腿跑了起来,他们愣了一下,紧跟在了身后。
再一次感觉自己像在飞,在草叶尖子上飞。
各种混乱的场面在脑海里闪烁:
血染的弹坑、阴毒的陷阱、冰冷的尸身……。
可别出事,尽管我已经真切的听到过枪声了,如果一定要面对一个不幸的结果,我情愿蚂蚱受了伤,但可千万别丢了命,千万!九班有了我之后,已经够不幸的了,现在虽然因为李大伟受了伤,九班不算满员,但计人数还是九个,我可受不了连长刚刚把九班塞满就被我丢失了一个。
我之前流落敌后就够艰险的了,现在已经全面开战了,他若迷失在敌后,那可更是凶多吉少了。所以,我情愿他受了伤,只要能找到,我们就一定能带他回到连队,保持住一个满员的九班。
终于到了刚才响过枪声的区域附近,我们开始放慢速度细心留意着一草一木的稍许动静。为了提高搜寻的效率,也为了安全,我们三个分开了一段距离,但彼此都能看见对方,以防再度走失。
大约二十来分钟,快到谷底的时候,黄蜂突然大叫了一声,我们赶紧围了过去,一条小路边趴着一个人,正是蚂蚱。
他爬了很长的一段路,身后留下长长的血渍。我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脑袋里突然就一片空白了。
肚子上、腿上全是血,一截场子漏在了外面,他试图用衣服盖住,但还是露出来好几寸长,占满了地上的泥土、草屑。
“班长,枪,枪在树下”,他只睁了一下眼睛,看了我一眼就又闭上了,但这句话却说得很清晰。
“发生了什么事?”,我紧紧的抱着他,在他耳边问道。
“两个兵,发现、发现了,我、我绕着、绕着走,埋、埋了枪,我不、不能去、去阵地了,没、没丢战友、战友们的枪……”。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似乎突然失去了气力,吐不出气来了。
“别说话,我们带你回去找卫生员”,我赶紧说道,吩咐黄蜂和黒蜂赶紧编个担架。
“他们、他们去了那边……。”蚂蚱抬手指了山谷的一个方向,话没说完,那手就突然跌落在地了,再怎么唤他,全无反应。
黄蜂和黒蜂也停下了编担架的事,围过来看着蚂蚱泪珠不断滚落下来。
“哭什么,担架!”,我大声吼道。
他们终于用树枝和腰带编好了担架,似乎担心蚂蚱躺上去不够舒适,又在上面铺了很多草。
“你们把他安安稳稳的抬回阵地去”,我说完,转身就往山谷里走。
“班长,你,你干什么去?”,黄蜂问道。
“我去拿他埋起来的枪,你们先走”,我头也不回的说道,把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
我是去找枪了,而且很快就找到了,时间仓促,蚂蚱只用杂草枯叶做了简单的掩埋。但我并不只是找枪,蚂蚱的遭遇超出了我的承受底线,况且他又指明了那两个家伙的去向。
我要索命!
把枪重新埋好,打算回头再来取,我简单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狙击步枪,就开始往山头上跑。
高处看得远,能够更快的发现他们,我的枪打得远,从上往下,优势极大。一连翻过两个山头,仍旧没有发现半点人影。好在我此时浑身都是力量,再翻几个山头也丝毫不在话下。
他为了引开敌人才深陷困境,他知道我们肩负着那么多的弹药,根本无法和敌人交火,更知道战友们的枪不能在他身上丢了,所以宁愿耽搁时间也要把枪埋好,他很想给我们传递消息,所以不顾肠子露在外面也要往阵地方向爬去,等到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咽了气。我难道不该为这样一个战友做点什么吗?
如果你把一件事情当做理所当然,上天也会顺从你的意愿的。我只能这么去理解,因为我心里没有的任何念想,只想着必须找到他们,用他们的命来送蚂蚱上路。除此之外,我真不知道作为班长,我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就这么想着,我终于找到了他们,两个家伙靠在路边一棵树下正休息呢。
我在距离他们两百多米的山梁上架好了枪,结局无需累述,连续两枪解决问题。我随后冲到了他们身边,解下了他们的装备,只有一支AK,另一个家伙身上带的像是望远镜,还有一个铁的三脚架,似乎是修公路的工程师们用的那种样子,我没什么兴趣,丢弃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这事情似乎太过简单了,蚂蚱的死绝不应该就这样应付过去。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我转身掏出刺刀,割下了两个家伙右边的耳朵,踹在口袋里才算完事。
回到湖边取出那些枪,我开始往阵地上赶。
战友们正在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埋葬蚂蚱。
我走到那个刚刚垒好的坟堆前,跪倒在地,从衣兜里掏出那两片耳朵来,埋在了坟前,嘴里说道:“蚂蚱,安心去吧,我替你报仇了,这是证明”。
这番举动引发了战友们的**,我许久之后才发现周围的战友全都瞪着眼睛看着我,如同观看一个地球上不存在的稀奇动物。而后,连长也走了过来。
我被带到了充当指挥所的一个坑道里。
“好好说说,怎么回事?”,这连长问道,还有其他几个长官也围了过来。
“他们杀了九班的人,我杀了他们,就这事”,我麻木的说道,感觉理所当然。
“替战友报仇,嗯,我理解,那耳朵怎么回事?”,他继续问道。
“不能便宜了他们”,我冷静的说道。
“你知道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吗?”他慢慢的问道。
“不对?我、我不知道”,我对他的问题感觉很奇怪。
“第一,你只告诉我是去找走失的战友,没有说会寻仇;第二,杀死敌人也正常,割下耳朵可不符合战场纪律”,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哦,那……”,我这话还没说完,一个战士就冲了进来,说敌人准备进攻了。
连长吩咐我留在指挥所,哪里也不许去,自己就跑了出去,另外几个人也都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坑道里发呆。
我犯了纪律,似乎有这种可能,但我心里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这事原本就该这么做的,难道不是吗?要知道蚂蚱死得比那两个家伙痛苦百倍都不止。所有人都知道,不怕子弹打中脑袋,就怕打中肚子,活不了,还得痛苦很久,我用这种方式为他索回一点血债,又有什么不对的?
就这么胡乱的琢磨着,外面突然就响起了爆炸声,我也就忘记了连长刚才让我呆着不许动的命令,立即握着枪钻出了坑道。
山下的开阔地布满了越军,从他们后方飞来的炮弹不断落在阵地上,战友们全都趴在战壕里躲避着炮弹,我在战壕里穿行,寻找九班的战友。
炮弹很快停下了,越军开始一窝蜂似的往山上扑来,战友们纷纷拉动枪栓,调整着射击位置,卫生员在战壕里跑来跑去,照顾着在炮火中受伤的同志。我还没有找到九班,战斗就真正开始了,阵地上的枪声突然响起,犹如倾盆暴雨猛然落在铁皮的屋顶,各种枪声连成一片,冲到半山腰的越军纷纷滚落下去。
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了,山脚下的草丛里喷出几道火舌,那是重机枪,开始压制我们阵地上的火力,掩护冲在半山腰的敌人。我稍稍考虑之后,拎起枪冲出战壕,横向跑了出去。
似乎听得有战友喊我趴下,但我依旧不顾一切的奔跑,一直到阵地的最边缘,才推开一个战友,强行占据了他的位置。从这个角度比较容易分辨那些重机枪的确切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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