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几场秋雨加衣裳。

现在的气候非常奇怪,夏天之后就是短暂的秋天,然后气温急剧下降,仿佛一夜之间就到了冬季。四季的转换已经不那么明显。可以预料,漫长的冬季以后又是一个短暂的春天,然后就是炎热的盛夏。人们仿佛生活在只有夏季和冬季的世界里。

气候正如人的际遇,要么上升,要么沉沦,没有和缓的余地。

最近的宛本就像是从火暴暴的夏天一下子堕入隆冬。黑吃周易的那一百万被抓,还被鬼子爆打一顿,弄得牙床松动了几天。这些他都忍了,反正也不过是被人扁了几下,怎么说也花了周易好几万块。回报需要付出。总体来说,他觉得自己赚了。

他看周易是越来越不顺眼。出那事之后,周易也来家看过他几次,表面上对他的伤势关心备至。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宛本还是从周易眼睛来看出一丝蔑视。

宛本现在是完全将这个家伙看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虚伪的人。

在表面上,二人都绝口不提这件事情。为面子计,宛本还是大吹其牛,说他因为升了副总经理,下面的人嫉妒,以至于在工作上诸多搞怪。宛本一时不忿,和下面的人打了起来。有斗争就有牺牲,弄点小伤也在所难免。

因为有伤,宛本就在家里休息了几天,等伤好完全就去公司上班。拿这么高工资不做事也说不过去,老板芶得宽在知道宛本有这么个了不得的姐夫之后对他是极好。在工作时间上也没有什么严格的要求,甚至让宛本长期使用公司的轿车。条件只有一个“想办法弄回定单来。

宛本现在拿着高薪,开着名车,自由逍遥,自信心膨胀,觉得自己就是个人才,一切都没问题。

不过,等到真要拿出业绩时。当头几记闷棍将他打懵过去。

以前宛本本来和铁厂供应科有业务来往,还能买出点标准件。但自从就任公司总经理助理之后,很奇怪,铁厂就没再向他买过哪怕一颗螺丝钉。几天之后,宛本沉不住气追过去问。供应科的人自然不想得罪红人周易的小舅子,支吾半天,说厂里最近不需要买什么东西。库房里还积压了不少。再买,要被批评了。还有。很多零件厂里的金工车间可以自己做的,实在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对于这种说法宛本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的。金工车间是可以做些小零件出来,可厂子里没有车厂,连一颗螺丝都做不出来,他们这么说不明摆着把自己往外推吗?

想到这里,宛本就跑库房一眼见为实。到地方一看,正好碰到业内一家供货商正在卸车,一看,全是轴衬。

宛本一看,立即气炸了肺。噔噔噔跑回供应科和科长大吵了一场。从此。将铁厂供应科得罪了个干净。

回家之后宛本这才有点后悔了,找到宛若想让姐姐去和供应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和缓一下关系。宛若听了弟弟地话面有难色地回答说。周易以前刚参加学习班回来时跟江邗总经理本来说好要回车间去做车间主任的,但到后来周易却去了青服社。如此一来,将江总得罪到家。这回估计就是江总打招呼让不订宛本的货,“这事谁去说也没用。还是去你姐夫手下的几个单位看看有没有地方要货吧。”宛若提醒弟弟说,“医院那边好象说是要更换所有的电器设备,你去看看。秦院长很好说话的。要不,我帮你打个电话?”说完话,宛若就要去提电话。

宛本忙按住姐姐的手说:“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好了。不过是小事而已。”

宛若看看弟弟,突然说:“你最近好象和周易有点不高不兴的样子。你们没什么吧?”

宛本冷笑,“我怎么敢不高兴,他可是你老公。我不高兴他,不就是不给你面子。”

宛若捂嘴笑道:“你呀。”

秦渔和周易接触一个多月之后从当初地不协调不愉快到现在也算磨合完毕,合作得很顺利。秦渔本就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他看得出来,周易一上台好象就在不停上项目,想办法将瘫子摆大。他也想乘机弄出点事情来,就提向公司领导提出。医院有点陈旧了,赶不上时代潮流,是不是弄个百把万在几个小地方稍微装修一下。如果钱多,全面装修也不错。

周易哈哈一笑,“全面装修那是不可能的。细节处修修补补倒无妨。”大笔一挥,批示:“医院酌情改进硬件环境,资金自理。”

秦渔看着这个批示只能苦笑,看来公司是不会掏一分钱出来的。以自己这点家底,就算想全面装修也不可能,只得小规模整一下。

医院因为年代有点久了,很多电器开关都已经老化,需要全面更换。前几天甚至连变压器都烧了。那些电线更是用手一掐都能掐下皮露出里面的金属导线。

长此以往,安全上的隐患只会越来越大。

秦渔下决心将这些东西一次性换成新的。

定单很大,相对于销售电器设备的商人来说如此。从设备到安装费用足够让那些小公司捞上一票。众所周知,这样的单子水分足,差价高。电器设备这种东西,正宗名牌和水货的价格差异是非常大地,有地时候大到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程度。宛本的老板芶得宽就是这样一个吃差价地好手。

在以前做轴衬的时候,只要有用户前来,他首先要问人家这轴衬用在什么设备上,转速多少,耐压多少,油温多少……将调查工作做到家。如果对方的机器运转速度非常快,没办法,只能供应正牌厂家的产品。如果在参数上要求不高,对不起,一水儿的水货。正牌品如果买一百,水货可能只值十块。这中间的利润是非常诱人的。

这次新海医院秦玉那边主要订购的是电线、电器开关,量大而且利润非常高,芶得宽总经理是志在必得。

一大早。芶总就将宛本叫到自己办公室,一开口就笑眯眯地说:“宛本老弟,恭喜你了。”

宛本被芶得宽说得摸不着头脑,“芶总,你恭喜我什么。”

芶得宽一笑,“当然是恭喜你发财了,你就要发财了。”

宛本:“我穷人一个,发什么财?”

芶得宽说:“新海医院那边要更换一大批电器电缆。很大的一笔单子,一百多万呀,对质量上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我算了一下,其中地利润起码有四十来万,很有搞头。你姐夫不是直接管着新海医院的院长吗?你去搞定他。”他从办公桌里抽出一张清单递给宛本:“这是他们的清单,旁边是我开出的价格。这事还非你不可。”

宛本一看芶得宽给出的价格,吓了一条,所有的东西都比市场价高出百分之二十,这个老芶还真是狮子大张口。便有点为难地说:“芶总,这个价格有点离谱。怕要被人家砍的。”

芶得宽继续奸笑:“老弟。如果全照市场价格,又全是正统厂家的产品,我们吃什么。这样。四十万利润分成三份。我拿二十万,你我秦渔院长各拿十万。全靠你了。”芶得宽拍着宛本地肩膀,一脸期待。

“十万!”宛本心中一喜,有点流口水地感觉。如果秦院长真得卖这个面子,自己也就是说句话而已。不费什么劲就有十万可拿,还真是不错呀!想到这里,宛本笑道:“老总,你就放心吧,小事,一件小事罢了。那个什么院长见了我连屁也不敢放一个。我一个电话过去就搞定。”宛本开始吹牛。

芶得宽:“老弟,可以呀,傍着周总这棵大树,你想不发财都难。将来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这个好朋友呀!”

宛本得意无比,“那是当然,我们是什么关系?哈哈。”

事实证明这番话不过是宛本一相情愿的想法而已。等到宛本给秦渔打电话时,那边说话虽然客气,说了半天您是周总的舅子,没问题。好说好说,给谁都是一样,但这事情周总也是很关心的,你首先得过他那关。对了,商品也不能出什么问题,你还是带样品过来给我看看。对了,我们好象有个规定,大宗的采购需要招标。对了,你是什么公司的……对了……

秦渔虽然说话客气,但语气却非常生硬,说了半天的“对了”却没谈任何实质上的东西。

宛本沉不住气,在电话上和秦渔约好,然后开了芶得宽的车带了一大堆样品去医院去给他看。还是见面好说话,高脚电话也办不成什么事。

等到了医院,医院院长办公室人员却告之宛本,“秦院长有事情刚,走,要不,您等他吧。”

宛本问秦渔几时可以回来。回答说,估计要一两个小时。

宛本没办法,只得说:“那好,我等吧。”就靠在沙发上看起报纸来。

这一看就看了两个多小时,结果秦渔还是没有来。宛本就有点不耐烦了,打电话给秦渔,“秦院长,你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真脱不了身。要不,您明天一大早来吧。”秦渔在电话里不住地道歉。

宛本没有办法,只得收拾好样品带着满眼地眼屎和一嘴地烟臭离开医院。

第二天一大早,宛本又来到医院,还是没找到秦渔。打电话过去,秦渔还是不住道歉,说等下就过来,“起来晚了,身体有点不舒服。要不,请您在办公室等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没办法,又开始等。这一等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秦渔进办公室,宛本连忙站起来,还没等他说话,秦渔的电话又响了。秦渔接过电话,“恩恩恩恩”半天,“我马上过来,好的,马上来。”就又对宛本抱歉一笑,“老弟,要不,你下午来吧,我遇到点急事了。必须马上走。”说完不等宛本回答,快步离开办公室。

宛本傻了眼睛,等秦渔地背影在视线里消失,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丧气地离开了医院回公司报道去了。

吃过午饭,宛本还不死心,又给秦渔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见自己。秦渔呵呵一笑,说,下午没空,要不明天吧?“对不起,对不起,真抱歉。你放心,你和周总的关系我是知道的,明天我一定见你。”

又过了一天,宛本再一次打秦渔的电话,结果不通。赶到医院一打听,这才知道秦渔去青服社开会去了。

宛本本来想追过去的,但一想到周易那张虚伪的脸和冷冷的目光心中就一阵打突。也就很自然地放弃了。

忙乎了三天,一无所获。本来对他抱有极大期望的芶得宽看宛本的眼神有点诡异了。

“宛本,周易真是你姐夫?”

宛本胸口一股热血差点喷了出来,“老芶,你是这么说话的。人家秦渔不在,我有什么办法。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你再说,我可怒了。”宛本倒不依靠不饶起来。

芶得宽笑笑,“好地好的,你办事我放心。”虽然话是如此,但听得出来,芶得宽对宛本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起来。

其实,前几天当宛本向秦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秦院长还是挺在意的。不过,秦渔对周易一向畏惧,想讨周易的好,却又怕拍到马蹄子上去。就悄悄跟曾亲主任用闲谈的口气提了一下。没想到过不了一天,曾琴主任笑着对秦渔说:“秦院,周总可有点生气了。也可以理解,周总刚上任,可不想让人家在背后说三道四。”

秦渔心中会意,又不好直接得罪宛本。只得来了一个“拖”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