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今年的新生么?”蒋兵心安理得的啃着聂士佳夹过来的鸡腿,皱了皱眉,“军训刚结束,他们也才开课,同学之间应该也不会太熟,有用的消息恐怕不多,不过我尽力试试。”

“恩。”聂士佳点点头,这种情况他预先也想到了,自然也没在这一突破点上报太大希望。

“对了,她是哪个专业的来着?”扔掉鸡骨头,蒋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工商管理!”刘正奇斜了蒋兵一眼,哪个专业都忘了还尽力呢,你是尽力吃吧?

“管院的啊,”蒋兵推了推眼镜,似乎有些发愁。像他这种天天苦守实验室的理工男和那些母系社会的交集还真不多……“哎呀!”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猛地一拍刘正奇,“找卫晓晨啊!她就管院毕业的,现在的……哎?”

正在喝汤的刘正奇哪里想到会受突然袭击,手一哆嗦,满满一碗西红柿蛋汤全扣在聂士佳身上了。

蒋兵激动的原因不仅由于卫晓晨是管院的,更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现任的管院团委辅导员正是卫晓晨曾经的狂热崇拜者之一,一个下一级的学弟。相比于刚刚认识的同学,这些辅导员了解着更多的情况。

“要去先去我宿舍吧,那里应该有可以换的衣服。”蒋兵尴尬地看着挂在聂士佳衣服上的蛋花——那碗汤浪费了。

聂士佳不可能顶着个地图满校园逛,只得同意了他的建议。

“只有白大褂和篮球服……”因为不在宿舍住,所以蒋兵这里的东西也少的可怜。

“篮球服吧。”聂士佳苦着脸回答。实际上,也根本就没有选择余地,他的神经还没强大到在校园里“挂空挡”套白大褂,这怎么想都是某种特殊癖好人群的标准职业装。

不过,恐怕篮球服也不是什么最佳答案,至少背心短裤配皮鞋这个造型还是相当犀利的,更不用提露出来的那截白花花的棉袜子了。

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又看了看蒋兵,聂士佳很想澄清一下:自己真不是来这儿丢人的。忍住了想要把衣服后心上“bryant”扯掉的冲动,蒋兵脱下了西服外套。

“还是咱俩换吧。”

刚刚和卫晓晨通完电话,刘正奇正准备和二人汇合,就听到蒋兵宿舍里传出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男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甚至下楼梯时把拖鞋甩丢了都不知道。而宿舍里,只穿着**的蒋兵和聂士佳正抱在一起,均是一头的黑线:操,什么叫“对不起,你们继续”啊?!

“我跟你一起去解释一下吧?”挂了电话,聂士佳讪讪地说。怎么就那么巧,在两人正“坦诚相见”的时候就来电话了,在拿电话的时候就被裤子绊倒了,在摔到一起的时候就进来人了……迁怒于这通电话,本是来汇报情况的方苏被聂士佳一通臭骂,差点以死谢罪。

“算了,越描越黑,清者自清。” 蒋兵摆了摆手,捏着鼻子从床下掏出了一双寻不到主人的球鞋。

看着还要继续在学校生活两年的当事者都没当回事儿,聂士佳也只得作声。

根据方才方苏提供的最新信息,那个话机的位置已经查出来,可当他黑进h大监控系统后却发现距今最久的监控记录竟是三天前,之前的记录却连个影子都没有。于是,三人决定先去当时的通话地点看一看。

“噗哈哈哈……”在校园里已经走了五分钟,一想到刚才的场景刘正奇还是忍不住狂笑,可惜这份快乐只有他一个人能享受。

“你再笑我把你扒光了贴公告栏上!”蒋兵黑着张脸威胁道,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被人这么一笑,竟莫名有些窝火了。

“啊……不笑了,不笑了,哈哈哈……”有的人说话从没算数过,有的人算数的话从不说。

不知究竟是晦气能够传染,还是这三个人里本来就有一个丧星。总之,还不等蒋兵出手,刘正奇就乐极生悲了——在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是良缘,在任何时候都能遇上你最不待见的人,就是杯具。

“这么巧啊,卫警官。”一个正宗的标准式微笑,刘正奇露出了亮闪闪的八颗大白牙,只不过用的是下排。

当初,卫虎没找他的麻烦确实让他有些惊讶,可等他转念一想,就更气愤了:明明是自己破财消灾,怎么还弄得好像欠了个人情似的?所以他认定对方的行为就是得便宜卖乖。

“你怎么在这儿?”卫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就把视线转向了他身后的两个人。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刘正奇暗自冷哼了两声,又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我这不是过来重温一下校园生活么。”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卫虎不置可否。

“那个,您老怎么来啦,局子里不忙了?”略带着些讥讽的意味,刘正奇反问了回去,试图把话题转开,却没想到碰了个锅底灰。

“这你不用知道!”卫虎瞪了他一眼。

切,牛什么啊,还不是过来勾搭小姑娘!刘正奇翻了个白眼,就准备离开,却又被拦住了。

“这位是?”

“我表哥!”刘正奇眼皮都没眨一下。

作为被谈及的对象的聂士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刘正奇的回答没表示出任何异议。从最初听到“警官”那两个字,他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就不愿意和其有过多的牵扯了。

“表哥?”卫虎惊讶的瞪起了眼睛,很疑惑地问,“不是老板么?”

三人俱是一惊。

“我……”刘正奇差点没咬着舌头,硬生生把后面那个脏字给咽了回去,缓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来,“我表哥就是我老板。”

可没想到卫虎的眼睛瞪得更夸张了,跟中了大乐透似的,“哎?还真是老板啊?!”

“操!”“操!”不只刘正奇,连一旁的蒋兵都忍不住了,有这么耍人的么!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众怒,卫虎咧嘴一笑,转而看向了聂士佳:“聂老板,那就麻烦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下,恐怕一会儿要有工作要请你们配合。”

聂士佳盯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这回,刘正奇也很明智的没再追问“为什么听你的”,他保证对方会拿“要不局里请”作威胁。

“哎?对了,”刚要转身离去的卫虎突然又转了回来,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走到了刘正奇面前,戏谑地问道,“你不是无业么?”

对于对方知道他的身份这件事,聂士佳并没觉得惊讶。从两个人的对话中,他就猜测到这人跟刘正奇应该是有什么过节,鉴于彼此职业的敏感性,会牵扯到他也不足为奇。他现在所关心的是这个卫虎竟不是一个人过来的。看着那几个不动声色地在附近晃悠的几个人,聂士佳陷入了沉思。虽然穿着便服,可其身份依然显而易见。除了叼着烟在跟保安笑谈的卫虎,其他人都很警觉的在搜寻着什么,这个和他们几乎重合的搜索范围,难道是巧合么?

出事儿了!这是聂士佳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蒋兵可就没有这么镇定了,刚才的郁气还没有纾解,又碰上了这么个麻烦。卫虎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虽说人是刘正奇招惹上的,但在学校里就是在他的地盘上,忙还没帮上呢就把人给带沟里去了,怎么想他这个地主都有责任。而聂士佳越是淡然,他越觉得愧疚,要不是先前的那些意外……

“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故意把咱们晾在这儿啊?都在那儿聊了多长时间了啊!”蒋兵抱怨了起来,这种时候矛头就要一致对外,“长得人五人六的,居然这么阴险。真是缺德带冒烟儿了,把人都当山炮呐?”他一激动家乡话就说出来了。

然而,平日与他一唱一和的刘正奇这回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聂士佳被他这么古怪的几个词儿勾起了兴趣。作为一个南方人,头一次近距离听到这么地道的东北话让聂士佳觉得很是新奇。有人捧场,蒋兵更加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了,搜肠刮肚地把所有存货都翻了出来,变着花样儿的埋汰起人来,还时不时掺上两句洋文。

“累了吧,喝口水?”正在唾液纷飞的蒋兵面前突然出现一瓶水。

“恩,谢谢。”早已口干舌燥的他接过水就灌,可等一看清来人,喝进去的半瓶水又都喷了出来。

看到卫虎黑着脸抖着衣服上的水珠,蒋兵连忙擦了擦从鼻子里冒出的水泡,解释道:“天热,冲个澡。”

卫虎冷笑了两声,横了他一眼,“怪不得一口气骂半个点呢,肺活量不小啊!要不要考虑考虑去消防队?” 物以类聚,他就觉得天天跟刘正奇凑一块儿的这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里,我这也就是个中等水平。”说到这里蒋兵瞥了一眼刘正奇,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而这一瞥也把一直缩在后面当乖宝宝的刘正奇给推到了前台。

“没看出来啊,除了烧车、**、敲诈勒索,你小子还有这种能耐,什么时候亮出来看看?”。

慢慢站起身,刘正奇把手往裤袋里一插,冷眼打量了卫虎一下:“跟你?我嫌浪费唾液淀粉酶!”

究竟是谁完败,咱么走着瞧!

“这是要去哪儿啊?”眼看着卫虎领着他们就往“鸳鸯林”里钻,蒋兵忍不住喊道。鸳鸯林,顾名思义就是情侣们的自留地,再看看渐渐开始笼罩的夜色,正是某一族群出动的最佳时机。

“找个安静的地方。”卫虎头也不回的答道。

看出对方的不耐烦,蒋兵也禁了声。好吧,安静的地儿,等你进去就都安静了。

果然,钻进去没多久卫虎就出来了,脸上明显露出了赧色:“呃,那里面……有点儿吵。”也没去理会刘正奇脸上明显的嘲笑,他虎着张脸找了一个路旁的石桌,坐了下来。

“说说吧,你们过来干什么的?”

“工作。”聂士佳很平静的回答。这种时候俨然已经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更何况他对对方出现的原因也感到好奇。

“什么工作?”

“这个恕我无可奉告,我们是有保密协定的。”聂士佳冲着对方很礼貌的一笑。

“少来这套,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妨碍了我们调查,小心吃不了兜着走。”卫虎威胁道。

“啪”刘正奇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我们妨碍公务,那你现在这样就合法了?!谁不是混口饭吃,比起那些坑蒙拐骗贪赃枉法的,我们都不知道好多少倍了!从来也没逼谁,没抢谁,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们能有市场?哪个委托不是你情我愿的?有能耐你倒是把违法乱纪的都抓起来啊!天天抓着我们不放你算什么能耐?!你是不是欺人太甚啦?还为人民服务呢,你好意思么?!”

从刚才卫虎跟保安谈话时起他就在憋气了。凭什么对别人都是和颜悦色,每次到他这里就是颐指气使的?警察就了不起啊,警察就能利用职务之便公报私仇啊?对,就是公报私仇。刘正奇认定对方这种天壤之别的对人态度,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故意针对他,给他找茬。

听到这段话,卫虎鼻翼**,一把拎住刘正奇的领子,怒目而视,“欺人太甚?!谁是人?你?你看看你这怂样有什么可让我欺负的?!天天干着破坏别人家庭,捣毁他人公司的事儿,你特么还把自己当英雄了?!你也敢跟我提为人民服务!我干什么事儿我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你敢说么?到底是谁违法乱纪,就你跟我在这儿废话的时候可能人就没了,你特么付得起责任么?什么叫伤天害理小时候没学过是不?用不用我教教你!”

两个人都僵持着咬牙瞪视着对方,谁也不肯服输。粗重的鼻息相互碰撞,极像两头即将决斗的公牛。燥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那个,卫警官,你刚才说什么人没了?”紧绷的气氛下,聂士佳突然悠悠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