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不急不缓,却异常清晰。

踏上台阶的每一步,都似踩在怀姣心尖上一样,弄得他心慌意乱,手指都在发抖。

一楼自那一声枪响过后,只瞬间便听不出动静。连接大厅和二楼的阶梯不短,却也不长,眨眼便能走到。

卓逸握着怀姣冰凉的手,扯着他转身就往远二楼深处跑。

“是,是谁?”怀姣努力压着音量,尾音带颤地朝卓逸问道。

刚才在楼梯口说话的功夫,除了枪响,两人并没有听到别墅大门打开的声音,这说明此时正往楼上走的,不是陆闻就是邢越。

“应该不是陆闻。”卓逸皱着眉,他不想吓怀姣,但在明知道闻腿受伤的情况下,这样正常的脚步声,怎样都不会是他。

何况还有枪响。

两人一路快速往里跑,走廊里没开灯,越往里面走越暗。本着能跑多远跑多远的想法,卓逸带着怀姣直接进到了过道尽头的那间房。

门打开怀姣就认出来了,这是邢越的房间。因为只一进门两人就看到了视线正前方,和怀姣房间里一模一样的那面镜子。

卓逸还记得今早闯怀姣房间时,因为叫不醒人,还问过邢越能不能进他的房,邢越当时的回答是,钥匙丢了。而从现在拧开把手就能进入的情况来看,对方怕是早就知道怀姣没事,只是不愿意让人进他房间而已。

对床的巨大镜子,反射着窗外朦胧月光,将对面怀姣房里的一陈一设都显现的清清楚楚。

怀姣就是在这样毫无隐私的情况下,住了三天晚上,陆闻之前说的话在卓逸听来其实是有些刻意刺激邢越的成分在的,但此刻真实看到了房间的情况后,卓逸却觉得,或许陆闻并没有夸张。

他抿着唇,侧头瞥过身旁的怀姣,对方乖巧的被他抓着手,惶惶然的一张脸,微蹙着眉,无措地看着他。

“现在,怎么办……”全然信任的样子,让卓逸止不住地想,如果是他的话,或许会比邢越更过分也说不定。

他不仅会对着镜子打手冲,搞不好还会因为不满足于隔着一个镜子的情况,导致半夜从窗台翻进怀姣房里,在怀姣沉睡时,借着微弱月光,肆无忌惮地抵在他脸上蹭,然后挤开他牙关弄进他嘴里,让他皱着眉从梦里清醒。

起来再迎接另一个噩梦。

“你先躲起来。”脑子里是不受控制下流又恶劣的想法,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卓逸都能保持表面正常,他一边幻想着自己趁人睡着时占满他的嘴,一边又动作冷静地拉着怀姣,将人推进房间里唯一的藏身之处——

卧室的衣柜里。

“他会找过来的……”怀姣睫毛扑闪细颤着,在对方站起身时,仓皇捉住卓逸的袖口,朝他问道:“你去哪儿?”

“两个人都在这里的话迟早会被发现。”卓逸看出怀姣的惶恐,他反握住怀姣冰凉的手指,保证一般跟他道:“我去引开他。你躲好,不要出声。”

怀姣自然知道他说的引开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故意暴露自己,好拖延时间。

“他有枪你不要去。”怀姣被安置在衣柜角落,阻拦的动作让卓逸按着肩膀轻易化解,卓逸很冷静,至少知道轻重急缓。

他抱着怀姣,在对方挣扎时,隐蔽又克制地挨上怀姣圆润的耳垂。

再次叮嘱道:“一定不要出声,只要没人打开柜门,你就别主动出来。”

“我不会有事的,他不能拿我怎么样。”卓逸保证道。

怀姣藏在衣柜深处,仍觉得心慌意乱,哪怕卓逸说的再轻松,就之前他在大厅里对邢越做的那些事,以邢越的性格,再见面扒了他的皮都算轻的。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走廊里,除了偶尔响起逐步逼近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其他什么动静。

“他在一间一间找我们。”卓逸低声道。

密闭空间里,不知道哪个房间卧室大门打开砸在墙壁上的声响,清晰得似能看见推门画面一般。

几乎每三十秒就会响一次,半分钟是粗略搜索一个房间的用时,二楼总共就六间房,找到他们最多不过三分钟。

“没时间了。”卓逸说。

他按着怀姣肩膀,退出衣柜时,随手扯过一边挂得整齐的一件黑色大衣,抖开,盖在了怀姣头上。

外套很大,正好能将缩在角落里的怀姣完全笼盖住。

怀姣知道他要出去,扒开头上挡住视线的衣服,只露出一双泛着水光的圆眼睛,小声道:“你小心一点……”

卓逸“嗯”了一声,起身,将柜门小心关闭。

怀姣躲在衣柜里,身上蒙着衣服,安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卓逸并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等脚步声靠近一些,走廊里再响起木门碰撞的声音,确定那人进入了其他房间后,才收了动作,放轻脚步往外走去。

刻意又仓促的奔跑声,从走廊中段往楼梯口冲去。

怀姣听见不知道哪间房里,传来一声不小的动静,似是被卓逸的脚步吸引,那人走出房门就立刻追了上去。

鞋底快速踏过木板的声音,下楼的声音,追逐的声音。

等隔远了,一切便归于寂静。

怀姣动也不敢动地蜷缩在衣柜里,整个二楼,除了自己已经再无他人。

……

他就在这样全然黑暗的逼仄空间里,数着心跳计算着时间。

房间衣柜不大,立在靠近浴室的墙边,复古又方便的衣柜拉门,并不能完全闭合,而是留着小指盖大小的一条缝隙。

因为和卧室的床同方向,所以床对面镜子反射的银白月光,正巧能打在这道缝隙上。

怀姣起初还不敢动的,只是实在过去了太久,黑暗又安静的柜子里,时间每分每秒都像被延长了似的,无比难捱。

怀姣又怕,又心慌的厉害,他担心卓逸也记挂着通关时间,忍了又忍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从外套衣摆下伸出两根手指,微微扯住盖着脑袋的衣领,往下拉了拉。

“呼——”长时间的憋闷感,让怀姣在鼻尖探出衣服的下一秒,就重重呼出口气。

拉着衣服的手,在缓过气后,贴上面前的柜门轻轻推开一些缝隙。

怀姣记得卓逸交代的话,也知道自己此时出去就是送人头,所以并没有打算离开柜子,他只是伸着头往外望一望,想观察一下门外动静。

然后怀姣就看到,卧室大敞着的门口,露出走廊过道的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印上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背着楼梯口的光,不紧不慢地,正往最后这间房走来。

怀姣呼吸都吓停了一秒,他收回推着柜门的手,动作迅速地往衣柜内退去。

心脏砰砰乱跳间,怀姣一股脑地将身下的衣服又盖到了自己头上。过大的心跳声让他吓得眼泪快蹦出来,怀姣手指颤颤地按着自己胸口,一心只想让它不要再跳得这么快了。

可还没等他呼吸平缓。熟悉的脚步声,就已然踏进了房门。

浑身似被冰冻住似的,一动不敢动,柜子里的怀姣屏住气息,耳朵嗡鸣一般想要逃避外面的动静。

已经越来越近了,呼吸间,脚步声便已走到房间中央。

怀姣哪怕是捂着耳朵,也能感觉到,那人停在了他藏身的衣柜面前。

“吱呀”一声,柜门被打开。

怀姣死死闭着眼,浑身冷汗涔涔,几乎要以为自己死定了。

然而下一刻,身旁挂着的衣物被取走,原来对方仅仅只拉开了另一边的那扇柜门,走进房间里的男人似乎只是想要换身衣服。

怀姣听到了金属纽扣崩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件带浓重血腥味的外套被换下,丢进了衣柜里。

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怀姣不敢乱动,也无法确定外面的情况,只能闭着眼睛蜷缩在柜子里,等人离去。

应该走了吧,很长时间都没有声音了。

怀姣惴惴想着。

他等啊等,又默数了一分钟,才缓缓放松下紧绷的脊背,试图挪动一下身体。

只刚一动作,下一秒,蜷在面前的脚腕上,就突兀地握上了一只手。

冰凉掌心按着他突起脚踝,怀姣心跳骤停间,头上盖着的衣服,猛地就让人一手揭开了。

“在躲谁?”

邢越没有丝毫温度的声音自柜内响起。

长久的衣服掩盖下,呼出的热气将怀姣那一张雪白的小脸,染出大片的红。黑暗里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只是那么纤瘦的一个小美人,躲藏在衣柜里。他沁着热汗浑身打着颤,身上还盖着别人的衣服。

这样的场景落在邢越眼里,简直微妙得出奇。

邢越甚至没有打开怀姣那一侧的柜门将他拉出去,而是兴奋又恶劣地,捉着怀姣颤抖的脚腕,一同钻进了柜子里。

单人卧室的衣柜本就不大,堆着衣服的情况下,站下两个人都勉强。

邢越只跪着靠近两步,就几乎将怀姣抵到了柜壁深处。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他紧贴着怀姣,随便吸一口气,鼻腔里都萦绕着怀姣身上又香又甜的味道,混着他外套上的血腥味。

怪异又违和。

“好香啊。”邢越佝着头,贴近怀姣起伏的胸脯,说道。

怀姣怕极了,他伸出腿想要推开邢越,下一秒,就被这人捉着脚腕,脱掉鞋子骑了上来。

略有些烫的部位,隔着一件衣物,贴着怀姣细白的一双脚磨着。

“怎么这么乖,躲在我的衣柜里,盖着我的衣服。”

“全部都染上你的香味了。”

邢越紧箍着他,像离开主人很久的忠实恶犬一样,摇着尾巴,抱着怀姣又蹭又闻。